“什么,王爷纳了一个丫鬟做侍妾?”裴侧妃听到这个消息,心凉了半截,安王爷这两日本就因为李惔的事情而冷落了她,如今贸然的纳了一个侍妾,心里不免有些烦忧。
董嬷嬷看着一脸阴沉的裴侧妃,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老奴也是今个晚上去库房听那些个丫鬟议论才知晓的,听说是王爷早上遇到的,很是满意,今晚上都已经留在屋里了。”
“未宠幸就已经封做了侍妾,这丫头什么来历?”裴侧妃咬紧嘴唇,努力平息着心里的怒火。
若是平日,她绝对不会让这些个贱胚子在安王爷面前晃,但是自从管家权被收之后,她也连带着被安王爷罚禁闭,一点消息也不曾得知。
事情一步一步开始脱离她的掌控,让她怎么不慌?
董嬷嬷叹了口气,暗暗说道:“据说是世子买进来的,听那些个丫鬟说,那身段,要容貌,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就是个勾男人的女子。”
“又是世子。”裴侧妃面目狰狞,瞪了一眼董嬷嬷,把崔嬷嬷吓得低下头,不敢再多说话。
裴侧妃“唰”的起身,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里露出一丝阴狠,喃喃自语道:“李瀛这是想分掉我的宠爱,好啊,害我儿子充军,骂我女儿无德,如今夺了我管家权,还想让我再无翻身的机会。”
突然,裴侧妃笑了起来,那个笑声渗人无比,在夜里如同鬼魅。
董嬷嬷一脸惊恐的看着裴侧妃,小声问道:“侧妃娘娘,那我们该怎么办?王爷既然是给足了世子的面子,咱们也不好再去动手脚了。”
裴侧妃多年为固宠,明里暗里没有少害那些侍妾,她先是买过容貌上等的女子回来,挑出性子软弱好拿捏的握住身契,待自己身体不适时就让房中的丫鬟来服侍安王爷,事后又让她们服下避子汤药。
因着被买回来的女子身契都在她手上,很多都不敢不听话,当然,这些年也有胆大妄为的丫鬟,偷偷怀孕或者想争讨名分的都被她暗地里用手段整死了。
安王爷本来也是图一时新鲜,也不甚在意这些女子的死活,只当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被裴侧妃发卖了。
“你这个蠢货。”裴侧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个小贱人又不在咱们院子,当然不能使以前的招数。”
董嬷嬷扶着她的手臂,小心问道:“那……”
裴侧妃冷冷一笑,烛火照耀了半边脸颊,眼神里充满着狠厉,“我就不信她露不出马脚,你去库房拿五十两银子,找人打点一下,盯着她些。”
“侧妃娘娘,万一世子那边保着她,可怎么好。”董嬷嬷平日里害死的丫鬟不少,但是整个安王府都知道,安王最疼的就是世子,她的心里不免后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世子拿她开刀,裴侧妃也是保不住自己的。
裴侧妃失去管家权之后,身边的人心里也都动摇了不少,董嬷嬷毕竟是跟着她几十年的心腹,纵然害怕,还是不免规劝道:“要不咱们先忍忍,静观其变,左右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哪比得上您如今的地位。”
“这个丫头是不打紧,但是她背后有世子,如果世子打定了主意分我的宠,必定是要抬举做侧妃的,难不成要我等到这个黄毛丫头与我平起平坐么?”裴侧妃并没有在意董嬷嬷的规劝,心里已经是气到了极点。
“至于世子,他不让我好过,我也定不会让他好过。”裴侧妃的拳头攥紧,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侧妃娘娘可不能去伤害世子,万一王爷知道可就是滔天大祸了。”董嬷嬷拉着裴侧妃的手臂,惊骇的盯着她,“况且世子的芜衡苑守卫森严,咱们也动不成手。”
裴侧妃静静听着,斜觑了一眼董嬷嬷,冷笑道:“你那么害怕作甚?王府不成,不还有别的地方么?”
“您是指……”董嬷嬷听到裴侧妃并没有否认要谋害世子,心沉到了谷底。
裴侧妃悠然坐下,缓缓说道:“我记得明日,是世子妃回门的日子。”
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出一道道水痕,董嬷嬷伸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匪”字。
裴侧妃笑容阴翳,手指揉着太阳穴,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若是世子妃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说世子还有没有那个闲心来对付我?”
董嬷嬷浑身发抖,按捺住心里的恐惧,扯着嘴皮笑着说:“侧妃娘娘好计谋。”
“你让黑石半夜来我屋里一趟,我有话要交代他。”裴侧妃生性多疑,从来不会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一个人去办,董嬷嬷也深知她的性子,低头称是。
这个黑石是后院的一个养马的伙夫,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从裴侧妃进府的时候就来了,他们曾经还是同乡,平日里没少帮着裴侧妃做那些买卖人口的勾当,若说董嬷嬷是裴侧妃内院的狗腿,黑石便是外院的虎爪。
裴侧妃心里郁结难消,看着琳琅满目的佳肴,也没有了胃口,随即吩咐道:“把这些都撤了下去吧,把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做好,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包括姄姄问起,也不能多说半字。”
董嬷嬷点了点头,随即打开门,朝着外面喊来两个丫头一起撤走了菜。
独留裴侧妃一人在屋里沉思。
烛火微微晃动,裴侧妃眼神幽暗,朱唇微启,自言自语道:“李瀛,这可是你逼我动手的。”
翌日一早,世子带着世子妃一早就带着礼品去平阳侯府。
天空中微微飘着小雨,微风不燥,树叶落下的水珠“啪嗒啪嗒”掉入水潭中,晕起一圈圈涟漪。
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帷幔晃动,轻轻吹开一条缝隙。
小贩的吆喝声,摊主与顾客之间的讨价还价,深深一嗅,还可以闻到刚出炉的包子所散发的气息。
郑子衿撩开帷幔一角,饶有兴趣的看着外面的景色。
“这些人倒也有趣,下着小雨还在外面乱逛。”世子随着郑子衿的目光看向外面,深情散漫慵懒,“子衿在想什么?”
“人生不易,纵使风雨阻挡,为了生计,他们也不得不出来。”郑子衿缓缓放下帷幔,端坐于世子的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
世子凝神望着她,片刻后,淡淡地一笑,“人生来便是要吃苦,活下去看似简单,却也很难。”
“所以才有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些绝句。”世子转动着玉扳指,随意的翘起腿,倚靠在软垫上,桃花眼微微一弯,“活在当下,便是最好。”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悟性。”郑子衿打量着他,眼底闪过微微诧色,“话说,你今日为何穿的如此奢华。”
世子身穿冰蓝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都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间挂上了两三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和璎珞,乌黑的头发用镶嵌着明珠的金冠束起,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英挺和贵气。
他用手指轻抵在自己的唇中,冲着郑子衿眨巴眨巴眼睛,“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好好的打扮一下岂不是让平阳侯府看低了你。”
“大可不必,平阳侯府看中的也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身份。”郑子衿看到他踩住了自己的裙子,眉头轻皱,一脚踩了上去。
世子眼疾手快,闪到了一边。
他得意洋洋的对郑子衿笑道:“那我这就是锦上添花,没办法,生的好,长得也好,这位姑娘,你说你怎么这么有福气,与我这么一个丰神俊貌,人品兼顾的权贵喜结良缘呢?”
郑子衿已经折服于他的厚脸皮程度,深知自己越搭理他,他越能说一堆不要脸的话。索性头一偏,不再理他。
“不过即便是子衿不回门,我也是要带你出去个两三日的。”世子拿起一个点心匣子,修长的手指拿出一块樱桃煎递到郑子衿唇边,“早膳见你吃不惯那驴肉火烧,吃些这个,解腻。”
郑子衿微微一怔,手指捏着樱桃煎吃进了嘴里,甜度正好,嚼起来微微发酸,果真最适合解腻。
“要不要再来点,这里有些糕点可是金陵最好的点心铺子里做出来的。””世子唇角轻勾,把点心匣子整个举起。“第三行的有些甜,莫要再吃了。”
郑子衿扫视了一圈,里面被分成了九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有着不同的点心,第一行是鲜花类,分别有桂花糕、玫瑰糕和桃花酥;第二行是水果类,有蜜饯龙眼、樱桃煎和凤梨酥;第三行则是奶香类,有牛乳菱粉香糕、白玉霜方糕和紫薯奶卷。
这些点心不管是外形还是味道,都是一等一的好,郑子衿认得其中的蜜饯龙眼乃是金陵城门那边的店铺才能做出来的,还有白玉霜方糕是城东老铺子只有做的最正宗,要想准备这些也并非一日可以完成。
郑子衿神情微顿,抿了抿唇,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是她太久都不曾得到过得关心,尘封已久的内心乱了起来。
“你都尝过?你不是不吃甜的么。”郑子衿接过点心匣子,随意的掰开一块白玉霜方糕放到嘴里,冰冰凉凉的触感袭来,软糯香甜,咽下去后嘴里还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果然,就是那家所做,郑子衿从小便喜欢这家的白玉霜方糕,因为做糕点的是个老师傅,所以他们一天只会做两百块,每到早晨都排起长长的队,巳时就已经被卖光了。
世子瞧见她的神态,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被酒酿圆子齁到那次,语气戏谑,“若我不尝尝,又怎么好拿来跟你献宝?”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我怎么那么暖心,那么善解人意,终究是某人高攀了。
郑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