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上空,银辉轻洒,庭院寂寂。
内院门口又换了两个侍卫值守,杏儿提着灯笼悄悄走上台阶,坐在屋门口的秋桐打了个颤,见到她来,忙着接过灯笼,轻轻放到地上,生怕发出声音吵醒里面的主子。
“秋桐姐姐,你去歇息吧,剩下半夜我来值守就好。”杏儿压低声音,轻轻挪动脚步,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
秋桐看她身板小,摇了摇头,对着她小声说道:“世子刚刚又与世子妃弄出了一些动静,约莫着今晚还需添几次水,你叫小厨房的婆子都好好留一个守着帮我烧水就成。”
话未说完,秋桐就打了个哈欠,杏儿心里感叹这皇族的生活更加不易,以前她虽然守夜,却都是在屋里,并且小姐对她非常好,时不时的还要拉她一起睡在床上。
而这里,守门,添灯,后厨都需要留人值守,并且贴身丫鬟不能居于房内,只能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吩咐。
“那我家姑娘说什么了吗?”杏儿一时嘴快,又忘记了称呼上的变化。
“是世子妃。”秋桐好心强调,指尖轻轻点了她一下额头,“下次莫要再说错了,世子爷对这个称呼宝贝着呢。”
杏儿想到世子曾经投过来的眼神,吓得讪讪一笑,“我知道了,姐姐。”
秋桐偷偷听着屋里没了动静,拉着杏儿挪开几步,悄悄的说道:“刚刚我听到里面咚的一声,好似摔了什么东西。”
杏儿目瞪口呆,也忘了压低声音,直接开口问道:“是不是世子在欺负我们小姐。”
秋桐一脸紧张的捂住杏儿的嘴,趴着门听良久后,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后才长舒一口气,“杏儿你呀,都未曾听我说完,如此激动作甚?”
“然后世子发出了诶哟一声。”秋桐脸色微红,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寻思着是……。”
“是什么?”杏儿不解的看着秋桐,伸手摸了下她的脸,“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你当真不懂么?”秋桐拍了拍她的头,“男女那档子事还要我如何解释给你听?”
杏儿看着她这幅神情,心里猜测定没好事,那世子虽然风度翩翩,但是也纵欲了些
。
但是杏儿也明白,要想在王府站稳脚跟,最重要的就是宠爱。
杏儿想到自家小姐那瘦弱的身板,心里叹息,看来只能明日再多些补品给小姐补补身子。
次日清晨,郑子衿起的格外早,未曾唤起丫鬟就独自梳洗好,坐在妆镜前仔细的画着妆容。
世子赤着上身,沐浴出来,姿态懒散的靠坐在软榻上,刚碰到腰,忍不住直起“嘶”了一声。埋怨道:“我的腰。”
“活该。”郑子衿眼睫低垂,仔细的画着眉,轻声说道:“让你老实点你偏不听。”
“那你也不能如此狠心把我踢下去吧?”世子披上一件雪白的云锦里衣,只用一根丝带随意的绑了半数乌发,额前两缕发丝轻轻晃动。
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的到了子衿这里就是翻脸不认人。”
语气也变得尤为可怜起来。
“一码归一码,前日你怎么说的?你说非我所愿的话,可以打你。”郑子衿画好眉,缓缓拿出一个小白瓷罐,手指沾上一点红色,轻轻涂抹在唇中,抿着唇要把口脂晕开。
“能不能别涂那个口脂?”世子下意识又靠了下去,随即马上坐直,桃花眼里露出微微吃痛的表情。
“为何?”郑子衿扭头问他。
“口脂惯用花朵的汁液所制,长期覆于唇上表面无事,若是唇中有伤痕,汁液渗进去,便会在里面留出一道黑红色痕迹,岂不是破坏了原本的唇色。”世子一本正经的敲着红木扶手,笑的越发真诚,“所以子衿还是不要用这个了。”
郑子衿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心里早就猜中了他的小心思,清冷的眉目也舒展开来,拿出桌子上装着所有小瓷罐的盒子走了过来。
世子见她就要坐到软榻,自然是识趣的往旁边坐了坐,给她腾出了位置。
“李月铭,我看你就是怕自己吃到这个口脂吧?”郑子衿坐到他的旁边,把盒子放到他的腿上,随手拨拉着所有的白瓷罐,轻启朱唇,笑道,“可是我要随你赴宴的话又不得用上这些,不如你每个都尝一口,选个你心怡的我再用。”
世子挑眉,戏谑的看着她,“好啊,你把每个都涂一遍,本世子一个一个尝。”
郑子衿盖上锦盒,抢过来放到自己旁边,低声说了句,“脸皮真厚。”
“没办法,本世子身无长技,就这脸皮是一等一的厚。”世子忽然展臂,将她揽到怀中,与她的手指穿插,宠溺的说:“不过这石榴花的口脂真的别再用了,真的挺难吃的。”
他的唇在郑子衿的耳畔,若有若无的触碰,连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也萦绕过来,她还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胸口贴在她的背后起伏不定。
郑子衿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她想要挣脱,世子揽在她身上的手臂却越来越近,天已大亮,自己也不好再揍他,只得软下身子,悠悠说道:“那你说的也不对,即便我常用这些口脂,不管是天意和人为,都不可能伤及唇部。”
“是么?”世子盯着她的朱唇,石榴红配上水润的樱唇,娇艳欲滴,下一刻就低下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郑子衿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松开了,只觉得刚刚似乎是被咬了一下,酥酥麻麻中带了一点疼。
世子的唇却粘上些许鲜红色,更加增添了几分妖艳之色,他轻轻的笑,声音略带几分暗哑,“这样嘴不就会受伤了。”
“李月铭!”郑子衿抿着嘴唇,感觉到嘴里冒出一股咸腥的味道,忍无可忍,朝着面前的肩膀就咬了下去。
屋里顿时传来一声惨叫,把值守睡着的秋桐吓得一个激灵,摔倒在地上。
-后花园里
安王一身朝服,步履稳健的走过回廊,正经过鹅卵石时,看到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女子正蹲在地上,扒拉着草丛里的花卉。
这女子身姿窈窕,全不似丫鬟的样子,安王一脸诧异,旁边的总管偷偷瞥了一眼王爷,故意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丫鬟闻言,身体颤抖了一下,连忙扭头朝着安王跪了下来,眼眸中满是惊惧之色,磕磕绊绊的回答:“奴,奴婢是新来的,名唤桂香,在这里要采些桂花回去。”
安王仔细的打量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桂香是个美人坯子,皮肤白皙,丰满的身材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尤其是那双眼眸受惊后如同小鹿一般,闪着盈盈泪光,当真是我见犹怜的弱女子。
安王的目光落到她手边的粗布袋子,放缓语调问道:“你要这散落的桂花有何用?”
“那是因为奴婢见这桂花树落了一地的桂花,扫了也是可惜,所以就想着收整好泡茶喝。”
“真不懂规矩,王爷问你话,你要先说回禀王爷。”罗管家又提醒道:“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还要记得说奴婢知罪,求王爷恕罪。”
桂香怯懦懦的看向安王爷,学着罗管家的模样说道:“奴婢知罪,求王爷恕罪。”
安王爷的微微露出沉思之状,意味深长的对罗管家问道:“此女谁弄进来的?”
罗管家恭敬回道:“是世子爷,昨日说是凝晖堂的丫鬟太少,故去外面买了个回来。”
“月铭这孩子,有心了。”安王爷看她的样貌和身段便知道此女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出来的,且世子正与新婚妻子蜜里调油,自然不会是留着用。
安王爷年轻时纵情风月,对此见怪不怪,只当是自己的儿子孝顺给他的一个礼物。
“世子说这几次世子妃忙着整理府中账簿,遂先让她闲着几日。”说完,罗管家偷偷瞥了一眼桂香,桂香心领神会的跪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王爷,奴婢还能继续拾这些花么?”
那微微起伏的高耸之处微微起伏,安王爷的目光却锁定在那处衣襟上的桂花。
微风袭来,桂香因在这里良久,身上沾染的满是桂花树的香气,萦绕在安王爷的周围。
“可以。”安王爷抬起她的下巴,光滑的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他心想自己这几个月忙于朝政和自己儿子的婚事,确实不曾好好沾过女色,如今裴侧妃那边又不能多去,送上门的礼物不要岂不是自讨苦吃。
他喃喃说道:“既然是月铭的心意,也罢,就收了吧。”
随即放开了桂香,与罗管家交代了几句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桂香,踱步走出了府门。
罗管家送走安王爷后,长舒了一口气,小步跑了过来,俯身对桂香低声说道:“成了。”
桂香一脸欣喜,这也不枉她半夜跟着罗管家学着今日说辞的辛苦,她先是改掉红袖这个名字,紧接着天不亮就蹲守在此地等候王爷,最后按照罗管家教的话和姿态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虽然王爷比她大上许多,但是保养得宜,眉眼间与世子不分伯仲,都是桃花眼的眼眸,只是那浑身散发的权贵气息总是给她带来无形的压迫之感。
她心里暗自窃喜来金陵的正确之举,自己期盼的富贵日子这不就要来了吗?
芜衡苑里,世子转动着玉扳指,随意的趴在软垫上,开口,浅淡的提了提嘴角,“看来这位的悟性不算低,总算是个靠谱的女子。”
郑子衿用毛笔在雪白的纸上画下一只螳螂,然后圈起,眸光流转,语气里隐隐带些期待,“现在就看这只螳螂着不着急捕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