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记性不差，路虽然只走过一遍，但也已经记住，并不需要有人带路。
她走在前边伸手提着长裙下摆，避免继续弄脏地面，这个动作使得一小块脚踝暴露在外。
深色裙摆随着脚步翻飞间，一抹冷白在其中若隐若现，雷昂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裙角飞扬的弧度，不断的上下起伏晃荡。
记得王还未诞生的时候，自己几天几夜不休不眠的守在外面，只有一次没忍住偷偷地抚摸过蛋壳表面，却没想到手才刚刚碰上，王就出现破壳的反应。
他缺乏照顾王的经验，加上紧张、激动、兴奋等情绪占满了大脑，光是控制自己不要在王面前失态就已经用尽全力。
之后不久遇上以诺，被对方占据先机，他就再没拥有在王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了。
雷昂的手在腿边不自觉握紧，担心自己万一没有以诺侍奉的好，会不会遭王厌恶。
一路的胡思乱想，让他连什么时候抵达的主室都没发现。
“雷昂？”他听见王不轻不重的唤了一声。
雷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眼朝王的方向看去，“我在。”
夜清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见人回神，拉起下摆示意道:“你能帮我找件衣服吗？”
她确实不知道衣服放在什么地方，只能麻烦雷昂帮忙。
夜清说话的声音总是因为情绪不高而显得冷淡，即使简单的一句请求听起来也容易变得生硬，曾经也常常被误会。
但对于虫族而言，能听到王的指令，哪怕是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无比幸福的。
雷昂嘴角不住上扬，双眼像是藏了红宝石般发亮，自信满满道:“当然，我这就为王取来。”
夜清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心里不明白青年莫名其妙的兴奋从何而来。
她身上的长裙是以诺所挑选的，款式贴身，穿上去轻盈舒适且方便行动，浓郁的深蓝色布料上银色丝线勾勒出简单的花纹。
夜清不自觉用手指摩挲着布料，喜好被猜中的太完美，反而让人莫名有一种恐惧感。
没等多久雷昂去而复返，手里多出一件黑色……礼服？
剪裁别致的黑色缎面礼服，下摆没有裙撑，金线纹出华丽繁复的图案，搭配璀璨夺目的大量宝石，犹如星空夜景被巧妙的绘在裙面上。
夜清的视线从那条奢靡华贵的礼服移开，看向旁边还在骄傲展示并一脸期待夸奖的雷昂。
只见对方不仅一手拿着礼服，另一只手上还拎着许多珠宝琳琅。
追求美丽是亘古不变的商机，星际海盗的战舰上也有不少来路不明的名贵物品。
想给王最好的一切，抱着如此纯粹的念头，雷昂快速挑选了最昂贵的。
只有选择颜色时，他私心的挑了和自己军服同样的黑色。
雷昂一边观察，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王，不喜欢吗？”
夜清犹豫地抿了抿嘴，倒也并非不可以穿，只是担忧之后是否会行动不便。
她并不想过多浪费时间在换衣服上，干脆将其放置在一旁，沉声道:“我有一些事情想问。”
雷昂闻言迅速整理脸上表情，单膝跪下道:“王请说。”
“你不用这样，只不过是关于虫族的一些问题。”夜清不想谈话氛围太严肃，见对方一再坚持只好作罢。
想要问的东西太多，她俯视着面前眉眼俊朗的虫族青年，在脑海中组织了一番语言。
“首先，告诉我现在的虫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夜清问出第一个最在意的问题。
雷昂眉眼低垂透着恭敬，虽然对于无法为王献上理想生活环境感到羞愧，但依旧如实回答了一切。
不问不知道，虫族现今的情况，比夜清猜测的要更糟糕。
原来被虫族攻打的种族选择组成联盟，趁虫族失去女王乱作一团之际，不仅一举夺回了失去的星球，还将虫族大军歼灭近半数。
距离上任女王去世至今已经过去三百多年，这段漫长的时间里，高等虫族不约而同追随女王离去。
剩下的中等虫族出面统帅军队撤退，勉强保持住虫族母星，以及周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常年受虫族统治的星球。
现在的虫族除去能在母星周围活动，在其他任何地方被发现踪迹，都是要被攻击的对象。
雷昂说到这，忽然又冒出一句补充:“当然他们若是敢攻击，我以性命向王保证，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
夜清知道青年没在开玩笑，勾唇对人露出一个浅笑。
自己的安危得到保证，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王的存在对于虫族就好比寒冷永夜里的唯一光与热，在失去王的三百年里，就连普通虫族也无法正常繁衍生息，更甚者直接不吃不喝或者癫狂至死。
曾经遍布全宇宙的虫族，现在数量急剧下降，居然陷入灭族的危机中。
雷昂语气少见的郁郁寡欢，“现在王看见的高等虫族，都是从上任女王还在世时虫族所产下的卵里孵化的。”
说完，他神色又很快重新振作起来，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着自己，“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只要有王的精神力在，等我们回到母星后虫族就有救了。”
雷昂面带微笑，几乎感慨般语气欣慰道:“还好我们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王。”
夜清记得对方是在废弃荒星上找到自己，现在想来若不是抱有目的而特意过去，那种布满未知黑洞的危险地方，确实也不会有人经过。
但她不明原因，便面带疑惑地以眼神询问雷昂。
“虫族的王都是由前任王所诞下，”雷昂低声向她解释道:“上一任女王因为一直都在宇宙各种征战，所以并没有明确的记录。”
“但我听说过女王曾经生产过的传闻，想着比起浑浑噩噩的不知道那天就会崩溃自我了断，不如选择去争取渺茫的机会，所以一直努力在寻找王。”
雷昂眼底闪着柔软情愫，语带笑意道:“还好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夜清一言不发地听完，墨黑的瞳孔透着冷静的眸光。
“所以，”她心里默默经过一番思索，淡淡出声道:“我也需要生下未来虫族的王，好让种族不会再次经历类似的危机，对吗？”
夜清的话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面对影响重大的现实问题，她一向干脆且直白。
却没想到原本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雷昂，忽然局促的移开视线，不知是想到什么画面，眼神闪躲让浓密成荫的睫羽像是羞涩的蝶翼般微微发颤。
五官深邃英气的青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竟有一种意外的反差感，极其容易勾出人的某种劣性。
夜清缓缓地眨了眨眼，视线落在青年逐渐变红的耳尖，没有说话。
“不……不是必须的，”她看见雷昂像是对自己表现感到懊恼，深吸一口气才强行镇静下来，“王怎么会这么想？”
虫族青年垂下了头，微微弯曲着背脊，用行动尽可能的展示着忠诚，“我为虫族能拥有一位仁慈的王而由衷感到高兴，但对我来说，王无须如此。”
“身子是王的，还请王按照您的需要与意志，来选择是否要拥有后代以及……与谁拥有。”
夜清面露沉思的听完，盯着人看了许久。
末世里为了防止人类灭绝，军队与专家鼓励生育是十分寻常的事。
夜清在问话的时候多少带着不安，万一对方给自己的回答是肯定怎么办？甚至按照这个可能心底已经出现了计算。
但此时她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却轻松了许多。
雷昂确实给予了自己爱戴与尊重。
夜清在青年对自己长时间的凝视感到疑惑前，出声示意:“好，我知道了。”
她觉得今天谈话的内容够自己去消化了。
眼尾视线不经意瞥见那件礼服，夜清目测单靠一人之力，似乎不太可能套上，低声自语道:“这要找人帮忙才能穿了。”
雷昂敏锐的听力，让他一字不漏的听到这句话。
他的身形微不可察地出现僵滞，接着燥热的红色从耳后渐渐蔓延。
“雷昂，你有看见类似我身上这件长裙的款式吗？”权衡过后，夜清还是选择放弃这件过于奢华的礼服。
“有的，我这就为王取来。”她听见回答后本想同人道谢，扭头忽然注意到雷昂再次泛红的耳尖。
等人走后，夜清回想起青年脸红的模样，抿唇露出了个浅淡的笑。
***
星际海盗的大本营，恢宏壮观的太空堡垒之内。
在收到底下一支分队的队长带来的消息后，身处大本营内的几位掌权者，都相聚在一起开会讨论。
他们来自宇宙各个种族，所以外观各异，人形、兽形与异形的都有，此刻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各有不同。
“高等虫族突然现身还抢走我们送货的战舰，这种事情说是巧合打死我也不信。”会议桌上蓝皮肤的一位男性率先开口。
他忧心忡忡道:“虫族那边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管他呢，反正我建议直接抢回来。”另一位异形模样的人紧接其后开口，态度却完全相反。
“我觉得还是应该再观察观察。”蓝皮肤的那位又道。
“不过是一个高等虫族，你在怕什么？”异形人显然脾气暴躁，语气猖狂:“派艘更好的战舰再多带点人，还能攻不下来？”
“何况，马上就要到交货期了，”说着他话锋一转，浑身透着股邪气，“我可不想错过任何发财的机会。”
异形人不管在场其他人的反应，站起身往外走，同时语透贪婪地大笑道:“你们不敢去，我自己去，到时候这批货我可要拿最大头的份。”
作者有话要说：以防万一，在这里说一下，本章出现的虫族设定是为了解释王都是从哪里来的而已。女鹅夜清的任何选择都不会是被逼的，本文也不会出现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