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隆冬,冰天雪地。
银装素裹下的宫廷少了些许严肃,却没削减高高宫墙下的压抑。
舒书正睡着,身子却止不住地开始发抖,梦中的她顿然疑惑,明明开着暖气的家里,怎么会这么冷。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眼一扇破旧的暗红木门,看起来有点像四合院里的摆设,但是好像,又比四合院多了一丝森冷和肃然。
舒书猛地闭上眼:“我还在做梦吧,一定还在做梦。”
她定了定神,再次睁开眼睛,一切没变。舒书睡意全无。
一阵刺骨凉意,舒书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低头,不是家里暖和的鸭绒被。身上只有一层单薄的夹袄,灰扑扑的,依稀看得出原先应该是青灰底色。
是被绑架了吗?不断刮进来的冷风让舒书无暇顾及其他,跌跌撞撞冲到门前合紧了两扇门。
环顾四周,舒书咬紧嘴唇才控制着自己没叫出声。完完全全陌生的古代场景,压抑冰冷的气息缠绕周身。
刚才关门的那一瞬间,舒书看到了屋外的红墙黄瓦。黄色的琉璃瓦,独一无二的皇家建筑。
可无数遍在纪录片里看过的宫殿,怎么会在睡了一觉之后就身处其中。
不是被绑架。舒书后退着,一脱力,摔在地上。难道真的是穿越了,这里是故宫吗?不对,应该叫紫禁城。
南方长大的舒书从没去过北京,没进过故宫,甚至没怎么出过省。但她热爱读史,尤其是明清史,纪录片、书籍、小说。
舒书一直觉得明清对她有种独特的吸引力,自然对这座历经两大朝代更迭的宫殿群不陌生。
她的现代生活无波无澜,安安稳稳地上学,考试,找工作,准备按照社会既定路线那样平淡地度过一生。穿越前,她正在准备求职简历。
巨大的惶恐席卷了舒书,她不是一个情绪容易起伏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随遇而安。但始终难以相信,电视剧和虚构小说里的情节,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在睡觉时就被穿来了这里,那现代的自己呢?是这具身体里的原主灵魂吗?
现代的父母亲人朋友,又会怎么办?
而且自己看起来是穿越到了现代被称为故宫的地方,那是明朝还是清朝,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晃了晃脑袋,原主的记忆,好像一点儿都没有传给自己。
舒书咬紧牙关,重新坐回方才睡觉的榻上,摸了摸身上衣服的内衬和口袋,想找寻点原主身份的线索。
一掏口袋,舒书掏出来一板布洛芬胶囊,一串钥匙和一包印着Kitty猫的印花餐巾纸。这好像是自己昨晚睡前,放在枕头边的几样东西。
见到熟悉物品的喜悦冲淡了一丝身处异世的茫然恐惧。
舒书把榻上的薄被子披在身上,看自己这身落魄打扮和生活条件,肯定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王公贵族了,身在宫中,那应该是宫女?
可是宫女一般不是多人合住一间屋吗,为什么这屋子里就一张小榻,到现在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舒书隐约觉得不对劲,她披着被子挪到衣柜前,挂着一面小小的有些脏污的铜镜。
铜镜中的女子看起来十五六岁,梳着小两把头。眉目清雅,皮肤白皙,端庄沉静,恰与初中时的舒书有几分相似。只是在这样的隆冬天,脸上皮肤干燥不已。
舒书长吁一口气,穿到与自己原本长相相似的身体中,总是好适应些。然而,小两把头,是清朝中期的女子发髻。“看来现在应该是康熙或者雍正朝吧。”
舒书打开衣柜,原主的衣物很简洁,三套宫女常服,连同身上的,一共四套。清朝的宫女服一季一套,底衣、衬衣、外衣和背心为一套。
衣物的颜色是一系列的青灰色与蓝灰色,没有鲜活气,沉闷得仿佛在海中喘憋,就像这深宫给舒书的感觉。
心里哀叹一声,舒书偏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正要摘下头上的青色绢花,门外传来尖细的通传声。
舒书推开门,院中已立了一位妇人。她发髻凌乱,身上却穿着大朵芍药的玫红宫装,腰间一条珍珠腰带,华美耀眼。舒书心中已有猜测,不敢再看,小跑过去直直在那宫装妇人身后跪下。
妇人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双目圆瞪,为首的传旨太监冷笑一声:“玥妃娘娘,接旨吧。”
话音刚落,两个小太监从身后迅速绕上前来,对着妇人的膝盖,狠狠一踢。“啪”,宫装妇人头上的一支鎏金翠玉钗掉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日前一案,经刑部、宗人府查证,现定论已成:富察氏玫月,得沐天恩,贵为妃位,然其听信佞言,忠奸不辩,有失妇德,难立一宫。日前已黜其玥妃封号,贬为答应,谪居景阳宫。望其循规蹈矩,谨言慎行。”
跪在地上的舒书止不住地发抖,不知是这天寒,还是旨意中的内容,更为骇人。这里是景阳宫,自己的主子是玥妃。
不,现在是冷宫了,而主子被贬为富察答应。那自己,不就是冷宫宫女了吗?
饶是舒书平常再冷静,也被这刚出门就得知的变故与真相惊得头脑发晕,穿越成封建皇廷中的宫女奴才已是不幸,而现在,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可以肯定自己伺候的上司遭了皇帝厌弃。
这宫落位处偏僻,且景阳宫在明朝时候就做过嫔妃冷宫。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臣妾,接旨。”宫装妇人眼中满是恨意,紧紧盯着那传旨太监,嘶吼出声:“李氏,你害我如此,不会有好报的!嗯——”话音未落,那两个小太监上前粗鲁地掰开妇人的嘴,塞进一团布。妇人挣扎了几下,被小太监一手敲晕。
传旨太监一扫拂尘,眼角余光轻蔑地瞥了眼还瑟瑟发抖跪着的舒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舒书缓缓站起身,双手机械地抚着冻得毫无知觉的膝盖,积攒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她不敢哭出声。
她知道,皇宫内的奴才,没有尊严可言,她的一举一动也都有可能在他人的窥视之下。
舒书扑在宫装妇人身前,艰难地将刚气急攻心晕倒的人半拖半走地挪到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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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辰时,朗朗读书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上座的太傅摇头晃脑,读一句,底下的皇子与王公贵族子侄跟上一句,端是一番祥和。
“二阿哥,你来说说,这后一句话,是何意啊?”
“太傅,我认为这句话说的是,知道目标所在,这样才能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安。心安才能够思虑周详。思虑周详才能够有所收获。最后才能实现目标。”上书房最后侧的窗边,一位少年长身玉立,沉着应谈。
他不算消瘦,眉目冷峭,唇角微绷,抬眸示意太傅自己已答完后又垂下了双眼,身穿一件靛蓝袍,若不凑近仔细瞧,几乎看不出衣上的纹路。
这位李贵妃所出的皇次子,有着天家贵眷身上难得的谦逊与朴素。与其母和其弟弘时,均无相似之处。
“善哉善哉。”太傅满意地摸着胡子,示意弘昀入座。
“二哥,下午骑射课,你把你的那匹轻风借我骑骑呗!反正你身体也不好。”弘昀身后凑来一个脑袋,称呼似乎透着亲近,而眼中却满是挑衅,是三阿哥弘时,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弘昀依旧平静地开口:“骑射师傅说过,要跟自己的马建立亲密无间的信任感,所以每节课都要与它在一起,没有特殊情况不能换马。太医也说过,我如今,已经可以骑马。”
弘时见弘昀面色毫无波澜,对这个每次满口搬出师傅的哥哥十分不满,嘴里吐出一句:“二哥你可真守规矩。怪不得母妃也不大喜欢与你讲话。”
闻言,弘昀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一片嘈杂中,弘时带着他的哈哈珠子们(陪读)离去。
弘昀的随侍太监王有全悄声上前:“二爷,咱也该回了。下午还要上课呢。”
二阿哥弘昀,是现在长成的诸位皇子中最年长的一位。原先皇帝的嫡亲长子弘晖在八岁时就殁了。可弘昀的生命,原本仿佛要静止在康熙四十九年十月二十五日。
十岁那年,弘昀连日高烧不愈,三五个太医跪着暗示要准备后事,可却在快要咽气的那一日,高热突然慢慢开始消退,体温逐渐恢复正常,太医围着瞧,直呼雍亲王的二阿哥是有福之人。好像那连日高热是场大梦。
弘昀病愈后,当时的雍亲王,也就是现在的雍正帝,倒是对弘昀看重起来,认为此子确实“有后福”。
可本就偏疼小儿子的生母李氏,却对弘昀愈发冷淡,因为弘昀病愈的那一日,三阿哥弘时却染上了风寒。
弘昀在弟弟房门外,亲耳听见当时的侧福晋额娘这样和身边的姑姑说:“弘昀是有福了,可我的弘时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是不是弘昀抢了弟弟……?”
未尽之言已被堵在了口中,十岁的弘昀第一次感受到,额娘好像已经不是偏心这么简单。
“二爷?二爷?”耳畔传来王有全的轻喊。弘昀从回忆中醒神,抿了抿嘴,嗯了一声,将书案收拾齐整,起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圣旨参考清康熙废董鄂妃旨意,弘昀的回答参考网上对词句的释义。
新读者慢慢多了,本是放飞之作,在作话也出个排雷,介意的读者宝贝们及时退出:
1.本文架空清,意思就是为了剧情服务与正史不同,事件、时间、宫制等等都会有所不一样。
2.这里雍正提前登基,时间线提了七八年左右。
3.男主会有正妻和其他妾室,恋爱脑的奇怪情绪变幻纠结作者也拿不定,大家爱看开心就看,谢谢大家!
4.作者宫斗宅斗小白幼稚,接受合理吐槽(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