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不顾阮梨珂的死活,却也不想留在原地看着几个男人强迫人上演活春宫,只好走得远远的,等他们完事。
不想等了不多时,就听见了马嘶声,潘氏觉得不对,跑回去一看,只赶上吃了一嘴的马蹄泥,任凭她喊破喉咙,马车理也不理地颠着轮子沿山道绝尘而去了,扔下她和一帮光不溜秋的臭男人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车夫命大,头上出了点血,万幸性命无碍,被抱琴扯上马车后,很快恢复过来,连额上凝固了的血痕也顾不上擦,从阮梨珂手里接了缰绳,这辈子没赶过这么快的马。
只苦了做人质的蒋逊,半道被扔下了疾驰的马车,不知要摔成什么样子。
马车一路撒丫子狂奔,跑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马都累得跑不动了,这才放慢速度。
“怎么办,这里偏僻,换不了马匹,他们追上来怎么办?”抱琴惊魂未定,马车跑不快了,她恨不能插上翅膀带着阮梨珂飞,走得越远越好。
阮梨珂一直留意着后方的动静,心里也很不安,但面上还是装作镇静的样子:“没事,这里已经快到芗阳郡的边界了,他们不敢再追来了。”
抱琴对阮梨珂的任何话都深信不疑,立马松了口气。
“咳……”阮梨珂放下帘子,刚收回向外警惕查探的目光,坐凳上的少年兀地咳了声。
一路惊慌逃跑,谁都没注意到萧淮憬已经不知不觉歪倒在了坐凳上。他运气实在不好,费心找了个障眼法躲避追杀,结果这个阮家小姐自己也一屁股的烂官司。
障眼法成没成功他不知道,倒是拼了他半条命还上了暴雨中她捡走他的那点人情。
先是砸人扯开了伤口,又跟着一路颠簸,路上还晕了半程,这时候萧淮憬已是气息奄奄,脸上连一点血色也无了。
阮梨珂被他一声虚弱至极的咳嗽捉去了目光,先是愣了愣,等看清少年惨白的模样,顿时浑身一震,方才那声低咳也变了个样,炸得她耳中嗡鸣作响。
有那么一瞬间,阮梨珂以为少年要死了。
萧淮憬奄奄待毙,人在昏迷的边缘,视线已经有些无法聚焦,可还是把她眼中慌乱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姐姐……”他怕她被吓住,只晓得发愣和哭,那他的命就真得不幸交代在这里了,只好挤出一点声音来安慰她。
“阿憬……”阮梨珂怔怔应了一声。
“小姐,他不会……”抱琴看着萧淮憬衣襟上不断渗出的血,惊惶地捂住嘴。
阮梨珂猛地反应过来,忙用一直攥在手里的长簪用力划烂衣裙,让抱琴搭把手,给萧淮憬包扎伤口止血。
同样是救人,这次和之前在城门外捡到他却不同。
上次,她纯粹是一片善心,死马当作活马医,救得了固然好,救不了,她也算尽力了,至多惋惜,却不会愧疚。
可是这次,他帮了她,他也是因为帮她才伤口开裂,要是他就这么丢了性命,那她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阮梨珂的手抖得厉害,刚才用簪子挟持蒋逊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只好吩咐车夫跑慢一点、稳一点。
抱琴忍不住看她:“小姐……要不我来吧?”
阮梨珂咬着嘴唇没说话,好像没听见似的。
她包扎的水平实在不怎么高,不知道是因为手生还是因为她在发抖,压在萧淮憬眼皮上沉重的倦意都被她疼得赶跑了不少。
“你疼不疼啊?”阮梨珂忽然问道。
萧淮憬稍微清醒了一点,抬眼看她。
阮梨珂的目光自始至终专注着包扎,没去看他,又像是不敢看,声音发着颤:“阿憬,你别睡,好不好?”
萧淮憬没什么力气,说不出话来,而且——他也得睡得着才行,她弄得这么疼。
“唔……”萧淮憬应了声,没什么好气。
阮梨珂却笑了,他的一点声音,哪怕都不是一个完整的字,只是一点音节,都能让她安心。
更何况,因为虚弱无力,他的声音实际上听起来,其实很乖。
包扎的过程对双方来说都有些难熬,好在最后血止住了,过午后,日头暖和了些,又吃了东西,萧淮憬恢复了一点力气。
刚遭遇了一场歹人堵截,阮梨珂不敢在芗阳郡逗留,不得不让车夫加快脚程,尽快前往禹州。
少年面无人色,马车跑得快了越发颠簸,他仅有的一点力气都要用来支撑遍体鳞伤的身体不至于东倒西歪,脸色越发难看。
可他始终一声没吭,阮梨珂看得心里难受,忍不住把人拢过来,靠到自己身上:“你靠着我吧,我扶着你,会好受一点。”
抱琴看着靠到一起的两个人,张了张嘴——少年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四五的年纪,充其量做小姐的弟弟,但到底男女有别,这样子抱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抱琴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阮梨珂扶着少年已经温声又道:“要是实在疼得厉害,不要忍着,我叫马车慢一点。”
萧淮憬靠在她肩上,少女的肩十分单薄,仿佛生来只能承得起霞裙月帔,他靠在上头,身体有些僵硬,出神了一瞬,方才乖巧懂事地应道:“姐姐,我不疼的。”
阮梨珂明明看见,马车颠簸得厉害的时候,少年的腮边会绷起坚硬的线条。这当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她不拆穿他,笑着夸他:“我们阿憬真厉害。”
萧淮憬:“……”
萧淮憬无言以对,别开了视线,忽然看见她扶在他胳膊上的手,手掌心里皮开肉绽。
萧淮憬微微一怔:“姐姐,你的手……”
阮梨珂抬手看了一眼,语气平淡道:“哦,是刚才赶马的时候被缰绳给磨的,没事,”她偏头朝萧淮憬眨了眨眼,“姐姐也和阿憬一样,不怕疼。”
少女眼尾轻弯,轻快的话音里稍带了三分娇俏的笑意,萧淮憬微愣,一时失语。
天黑之后,一行人停下来歇息。
九月的天,野外冷得很,纵然生了火,风一吹还是冻人。萧淮憬年纪最小又有伤,阮梨珂就让他歇在马车里了。
下了马车,阮梨珂叫抱琴去休息,抱琴要守夜,问她道:“小姐打算怎么办?我们还去禹州吗?”
阮梨珂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不去禹州?不去禹州,我们能去哪?”
“去……”抱琴语结,她也不知道去哪,半晌,才又道,“白天那伙人肯定是专门等在那里堵小姐您的,他们怎么会知道小姐去禹州的路线,肯定是有人告诉了他们。那现在,小姐去禹州,还安全吗?要是他们真的追去禹州怎么办?”
阮梨珂想了想,承认抱琴说的有道理,可还是那个问题,不去禹州,她们去哪?
抱琴:“小姐,其实我们也可以去陶州,夫人不就是陶州人吗,小姐外家从前在陶州经商,家中产业颇丰,小姐去了,也能有所倚靠。”
阮梨珂苦笑一声:“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母亲在世的时候,那些的确还是钟家的产业,但母亲过世后,阮家就渐渐把那些产业都接手了。且不说去了能不能有所倚靠,怕是刚一到,阮家的人得了消息,就立马要把我捉回禹州送去道观。”
抱琴脸色一变,一时也无法了。
“好了,”阮梨珂轻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去歇着吧,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抱琴被劝去歇息,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压低声音道:“小姐,若是照旧去禹州,那他——”抱琴指了指马车,“小姐准备怎么办?”
阮梨珂朝马车看过去。
阿憬……
阿憬是为了救她再次受伤的,这回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丢下他。
阮梨珂叹了口气:“先带上吧。以后的事,等他伤好了再说。”
“小姐,要出发了。”天蒙蒙亮,抱琴灭了火堆上了马车,说完话,刚掀开车帘,看见萧淮憬已经醒了。
“你醒了。”抱琴冲少年笑笑。
萧淮憬面无表情,吝啬地点了一下头。
抱琴:“……”
好像哪里不对……
但看少年脸色苍白,抱琴又想,或许是他太过虚弱无力,所以才显得爱搭不理的,应该是她多心了。
“要出发了?”阮梨珂这时也醒了,睁开眼对上帘子外漏进来的光,觉得晃眼,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这一挡,阮梨珂发现自己的手被包扎过了。
她一愣,也不知怎么,没看向惯来伺候她的抱琴,而是看向了萧淮憬:“这是……你帮我包扎的?”
念她借他肩膀靠了一路,萧淮憬这才善心大发,给她包扎了一下。
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两只秀气的耳朵红红的,却很引人注意。
抱琴:“……”
明明同样是面无表情,怎么这个时候看起来就格外乖巧?
阮梨珂心里暖呼呼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你,我们阿憬真贴心。”
萧淮憬低下头:“阿梨姐姐不用谢,这是阿憬应该做的。”
人畜无害的太子殿下一副不好意思的腼腆模样,心里想的却是——她要是再这样摸他,他就剁了她那双不安分的小爪子。
作者有话要说:真香太子:
开始:再摸剁手!
后来:姐姐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