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郁卷卷。”

买完鞋后的甜品店里,郁里低头咬着吸管,半长刘海微卷地垂下,随着他不经意拿吸管拨动奶茶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郁里。”直到王金园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发什么呆呢。”

郁里才堪堪回神,老老实实地看着他。

细白手指在桌上敲击:“怎·么·了。”

“我刚才问你,这双鞋有没有我们之前那个店看的苹果绿的好看,我现在有点纠结,那双穿着其实也挺舒服的。”

“这·双·好·看。”

王金园审美万年不变,喜欢苹果绿荧光红等颜色,穿在脚上能亮瞎人眼,每回买回去都被他妈吐槽,但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现在郁里都帮他挑好了,还在后悔。

“哎。”王金园只好暂时放下自己的纠结,道:“你想什么呢,刚才叫你几声都没听见似的。”

郁里摇摇头。

“你有事要跟我说。”王金园语重心长:“我今天观察了一些你的校友,发现很多人虽然还算友善,但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竞争意识都非常强,包括你说那个人还不错的江照,我现在就开除他妈籍。”

“这个江照就是单纯跟白班公主病看不对眼,拿你当枪使,你可不能上他当。我都看到了,今天你跟路星说话的时候,他那眼神都能把路星戳死了,多大仇啊,不就抱了一下,这么嫌弃人家,完了给你这喷喷喷个没完,你看看你自己身上,这会儿还一股味儿呢。”

“你看那个白樱樱,是个善茬儿吗?嘴跟刀子似的,逮谁削谁,江照明明知道她不好惹,还说那些挑衅白A的话什么意思?这叫捧杀。你别傻了吧唧就往外冲,这什么尖子班,咱能呆就呆,待不了普通班也能上,别因为跟他们一般见识把自己搞的这么大压力。”

“哎哎哎。”王金园说了半天,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遂伸手在他眼前乱晃:“想什么呢你,我怎么觉得一提江照你就走神……”

郁里再次回神,表情很认真地敲:“你·说·的·对。”

王金园刚感到困惑的思绪马上被带跑,满意道:“那你自己多留个心眼,说到底这是江照跟白樱樱的事情,你就是池子里的鱼,别冲的太狠。”

点头。

“不过呢,江照既然说他会帮你,在合适的情况下呢,能白嫖就白嫖,不过你要弄清楚,这都是为了你自己的个人提升,而不是为了和某个人的战争,明白吗?”

点头。

郁里天生一张乖乖脸,当他老实点头认真听话的时候,训话的人总是很容易获得成就感,王金园也一样。他心满意足地停下,一口气把手边的果茶喝干净:“走吧,咱们回家。”

提起脚边的购物袋,走出门口时,他纠结症又犯了:“那我鞋……”

不等他说完,郁里的手表就抬到了他面前,电子音机械而冰冷:“这·个·好·看·那·个·丑·这·个·好·看·那·个·丑·这·个·好·看·那·个·丑……”

王金园在这边住了一夜,晚上让郁里带他去逛了夜市,第二天一早就被王新利提溜回家了。

走老远还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跟郁里挥手。

车里伸出一只手扯他,没扯回去,便啪啪地打。

郁里站在原地,笑了好一阵。

周三午休食堂,苏子亦咬着包子,皱眉在人群里搜索,“什么情况,我好像有两天没在食堂见郁里了。”

周傲道:“他最近有点奇怪,每天踩点进踩点出,而且每次都卡在老师进教室前几秒,比大班踩点掐得都准。

“太焦虑了吧。”夏若很能理解:“今天下午出月考成绩,他估计挺担心的。”

郭肖:“嗐,他都敢那样挑衅白樱樱,还能担心成绩啊?”

“这事儿不还是大班挑的。”夏若一边说,一边看向江照:“你不是他监护人吗?不问问怎么回事?”

苏子亦小小声警告:“当心廖老师找你谈话。”

“刘老师,还书。”白樱樱抱着一堆书走进图书馆,放在前台的桌面上,同时环视了一下全场的空位,目光落在窗前的少年身上,挑了挑眉。

“好叻。”刘老师验了书,道:“这边签个字。”

白樱樱写好了自己的名字,示意了一下靠窗位置的少年:“他怎么没去吃饭?”

“是啊,这小同学有点奇怪,最近都是吃饭时间过来,我问过他了,他说看完书再去吃,看样子像是在有意躲着什么人。”刘老师说着,瞥她一眼:“不会是在躲你吧?我可听说开放日你俩下战书了。”

“什么啊,他单方面的。”白樱樱拨了一下手腕上的樱桃手链,道:“我可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们这些小家伙。”刘老师失笑道:“真让我想到十几岁的时候,那会儿我们都觉得人活下去就是为了成绩。”

“对于学生来说,成绩不就是第一位的?”白樱樱理所当然:“难道老师现在不这么认为?”

“成绩当然很重要,这是很多人能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但你们以后会发现,还有很多东西比这些更加重要。”

白樱樱疑惑。

“等到高三你们就明白了。”刘老师把书收好,道:“行了,快去挑书吧。”

“江照最近看了什么?”

“他最近没从这边拿书。”刘老师无奈道:“他很少来这边图书馆,不过上个月他拿走了这几本。”

老师把单子给她看,白樱樱眉头紧锁:“他已经开始看这种书了。”

“是喔。”刘老师意有所指道:“你要借的话得等他还回来,我可以打电话催催。”

“不用。”白樱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书架。

她刚离开两分钟,一道挺拔的身影便来到了前台,“刘老师,我来还书。”

京朔的有一个很大的独立的图书馆,总共三层,包含很多学习教材、名著典籍、以及外文原版图书。

郁里也是前两天才发现这么一个好地方,一午休就跑这儿来了。

肚子有些饿了,他揉了揉眼睛,直起上半身晃动了一下脖子。

咔。

郁里脖子半偏着,视线范围内,那一对炮仗又撞到了一起。

白樱樱似乎又在说什么,江照好像在笑,只是眼底却冷冰冰的。

郁里悄悄矮下身,藏身在桌子底下,摘下耳机。

“……应该是为了缓解焦虑吧,毕竟下午就出成绩了,挑衅我的时候挺能耐,结果还不是把自己搞的够呛。”

江照撩起眼皮,朝窗前看。本该坐在那里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白樱樱也看了过去,微微一愣,又嗤笑:“不会是看到我,吓得躲起来了吧。”

“管住你的嘴,别再招他。”

“我有我做事的原则,不会找没嘴的人耍嘴皮子,这一点江大班长可以放心。”

窗前阳光正盛,桌下却有些阴影,郁里悄悄伸出手,把桌子上的书拿下来,合拢抱在胸前,默默等待。

白樱樱估计还要休息,很快抱书离开,江照也没了动静。

郁里又静静在桌下呆了一阵,揉了揉饥饿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摘了眼镜的江照正站在桌前。

桌腿被他倚着,显示出了有别于其他桌面的、樱桃般的红润木色。

四目相对,江照问他,“饿不饿?”

郁里只好钻出来,重新坐在椅子上。

江照把饭盒打开,放在他面前,“喏,看你学习这么用功,给你打了饭。”

郁里徐徐伸出手指,拉过来,悄悄瞄一眼他的表情。

“白樱樱说你不去食堂吃饭是在躲她,焦虑成绩,是么?”

郁里垂着的脑袋慢吞吞地点了点。

男生双臂交叠,上半身前倾,逗小孩一样歪头,从下往上看他的表情,再问:“是么?”

郁里:“……”

江照笑吟吟的,琥珀色的眸子深邃的像森林里的浓雾,他慢慢道:“是躲白樱樱,不是躲我?”

“。”

郁里朝嘴里塞了口饭。

江照笑了下,直起身子道:“躲白樱樱的话,没必要上下课也这么匆忙吧,我给你带来困扰了?”

郁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打那天米线店里,江照跟他说过那些话之后,他一看到对方就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明白江照在想什么。

郁里闷头扒饭,假装他没有在身边。

但饭终有吃完的时候,眼看着米饭要无,他微微放慢了动作。

他能感觉到江照在注视着他,失去了镜片的遮挡,那视线便仿若实物。

郁里开始一粒一粒往嘴里挑米。

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

郁里浑身僵硬地看着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像是被人锁住了喉咙。

直到那只手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郁里鬼使神差地跟他对视。

江照凝望着他,很真诚的样子:“对不起,郁里,我很抱歉让你这么困扰,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郁里把下巴挪开他的指尖,重新低下头。

江照收回手指,拇指擦过触碰过他的指尖,道:“我希望你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从来没有发生,我会恪守本分,为你补习功课,直到白樱樱在期末总结大会上向你道歉。”

郁里:“……”

他想起来,江照答应白樱樱退学,就是因为白樱樱对他说了不好的话。

江照是因为他,才跟白樱樱打赌的。

他抿了一下嘴唇。

从辞典旁取出笔,写:“我是躲你,那样,我不喜欢。”

江照颌首,道:“对不起,郁里。”

郁里有些不适应,再写:“你不用道歉,过去就过去了。”

“好,我听你的。”

郁里看了他一眼,再写:“谢谢你给我带饭。”

“不用谢,本来就是我冒犯了。”

郁里捏着笔,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江照主动转移话题:“饭够吃么?”

郁里后知后觉,继续开始吃剩下的饭。

吃罢,江照拿起盖子,郁里已经主动接过,把盖子卡好,写:“我洗好还你。”

“没关系的。”

“不要脏了你的手。”

“你用过的东西,我不嫌脏。”

郁里挠了一下脸,写:“你不要再说这种话。”

“哦……对不起。”江照诚恳道歉,同时又递过来一杯水,道:“你先喝点水。”

郁里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

“上次,我用完你的杯子,你就换了,听说,很贵。”

江照看着这一行字。

“没有换,我只是,暂时放起来了。”

郁里看他。

“我是每一个月用四个杯子。”江照十分耐心地说:“一周一个杯子,代表着每周都是新的开始。”

“你换杯子那天不是周一。”

“但这也并不是因为你用了它,我才换掉的。”江照道:“只是那天我忘记把它放哪儿了,所以只好拿了新的。”

“你有洁癖。”郁里写:“我理解,不用解释太多。”

“……”江照微笑:“谢谢你理解,但我真的希望你明白,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做不一样的人,我会像其他人一样尊重你,跟你保持合适的距离,也请你跟我保持和其他人一样的距离。”

“这对我来说,有些强人所难。”江照压低睫毛,轻声道:“不管你想不想,你对我来说都是不一样的,这是事实,我注定无法克制想要靠近你的意志。”

郁里手指蜷缩,鼻翼翕动。

“不过。”江照很快重新望向他,语气柔和的像三月里擦过耳畔的风:“我会尽力。”

“只要你感到舒适,我怎样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