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占据了一整个楼层的宽阔办公室里,身材高挑的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风景。

他穿着及膝的黑色外套,红色围巾自肩膀两边垂下,只是站在那里,那种凝重的,能掌控一切的气场就已经弥漫了整个空间。

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臣服之感,想在他面前低头俯首——这就是森鸥外,港口mafia的首领,中原中也决心用性命效忠的存在。

“boss。”某种澎湃的心情激荡于胸怀,让中原中也下意识放低了音量,发出沉凝的呼唤。

凝望着窗外风景的男人这才侧首望向他的方向,目光却掠过他,停到他侧后方的女孩身上。

中原中也有些紧张,却见森鸥外唇畔露出抹和煦的笑容:“雾夕,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啊。”

他眉头一跳,听这语气怎么很熟的样子?

“被人请来做客总要学会看主人的眼色吧,”

是与同他平时相处时的温和的语气不太相同的声音,终于符合年纪地透出些任性娇蛮的味道来,“我猜森医生多半不想见到我,所以也不来碍你的眼咯。”

中原中也傻眼了。

森鸥外无奈地笑了笑,“果然被埋怨了,也对,虽然是出于担心你陷入危险的考虑,不过这样没经过同意就把你请来mafia,也难怪你会生气,明明平常怎么样让你来你都不肯来mafia一趟。”

就算是在敬重的,新鲜出炉的首领面前,中原中也也憋不住了,“boss,雾夕,怎么回事,你们俩以前就认识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偶然认识的啦,是在森医生还没当上mafia首领的时候,”

雾夕向他解释,“也不对,我是在知道森医生是mafia之前就认识他了的,中也你老是把和mafia势不两立这种话挂在嘴边,不大好告诉你,呃,总之,你理解的吧?”

中原中也不理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雾夕移开视线,盯着森鸥外不说话。

成年男人呼出口气来,无奈道:“我可是遇到了继位以来从没遇到的大危机啊,要是没处理好,不光是我要下台,mafia也完了,好在现在也算是基本解决了……”

“真好啊,”雾夕说:“就在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危机已经被解决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和中也站在这里听你解释,真是让人由衷感谢。”

说着她还拍了拍手,一副被感动的模样。

是在讽刺吧?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看着面前一大一小,隔着几米的距离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言不发,气氛沉凝。

所以,他担心的,左右为难的局面还是来了吗?

雾夕表面看起来软和好说话,其实很固执,胆子也不小,她要是不肯服软……

中原中也的视线紧盯着森鸥外的脸色,只见他神色沉凝,像是面对什么棘手的困境一样,就算他当初被兰波押着来这里见他,语出不逊时,也没看他的脸色有这么难看。

再接着,在他眼前,森鸥外那认真沉凝,让人脊背发凉的表情崩塌了。

“反正都是我的错,怪我就对了,”

森鸥外双手合十,满脸求恳,挺直的腰背也塌下来,一瞬间气场全无,“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能向你赔罪的,请务必说出来!”

“森医生又没做错什么,我倒要谢谢你为我考虑呢,”

雾夕别过头望着墙,“我来这里只是想确认下,反正现在我也没必要留在mafia了,那我能走了吧?”

森鸥外连忙道:“当然可以,不过你果然还在生气吧,不让我做点什么赔罪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噫,这种粘腻的语气,中原中也受不了地抖了下耳朵,不就像是那种哄女儿的傻瓜老爹吗?

mafia首领光辉伟岸的形象顿时在他心里崩塌了一半。

“没什么好生气的啦,”

雾夕有点不自在,这里不是郊外的诊所,森鸥外这副首领的打扮和所处的位置都让人心生疏离,她想了想,认真道:“森医生也只是做了处在自己立场应该做的事,我向中也确认过了,他确实对你心悦诚服,嘛,勉强也算是件好事吧。”

森鸥外并不为此开怀,反而一脸崩溃,颤声道:“你这个样子,明明是在怪我吧,啊,真的好辛苦,明明想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妥当,不,给自己找借口也没用,就算被你责怪也……”

雾夕无语了,转头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他觉得她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你确定自己要效忠这种男人?’。

中原中也默默移开视线。

“森医生,真那么想赔罪的话,就把这几天的误工费赔给我吧,”

她在咖啡店的薪水还不低呢,算了下报个数来,“三万日元,有诚意的话请按三倍赔给我。”

说完手向他一伸,一副就要拿钱走人的模样。

森鸥外也没含糊,立刻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卡片双手递给她:“请用,这张卡没有密码也没有额度,另外,雾夕酱,打工很辛苦吧?”

还没等雾夕说话,他就立刻找补,“绝对没有干涉你要去做什么的意思,你无聊想找点事做去打工也不错,不过如果是因为缺钱那就让人难过了。”

雾夕望了眼那张黑卡,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嫌弃,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接过来收进兜里,道:“打工挺好的,我喜欢打工……没事我走了。”

森鸥外连连点头,“放心,外面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不管是想走还是想来,他们都不会拦你的。”

雾夕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森鸥外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在她身后问:“不过,雾夕,现在羊也已经不在了,你有担心自己今后的去处吗?”

雾夕微顿了下脚步,什么也没有说地离开了。

离开□□大楼,走在外面阳光普照的大路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是不是瞎?

为什么之前就打心底里觉得森鸥外这个人开明又有趣,应该处得来呢?

人生并不像想像中有那么多选择,但被人逼到角落,好像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的感觉实在难受。

魔鬼嘲笑她:那男人挺不错的,只可惜你是个废物。

雾夕心想,也许它是对的,如果不是她一直没从森鸥外那里拿到盈余,说不定她真会由衷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他和她的爸爸一点也不像,但和她自己倒真有相通相似的地方,某种意义上说不定是同一类人。

“我是不是有点倒霉?”

她环顾了下左右,自语道:“一连摸到两张鬼牌,这就是被魔鬼眷顾的运气吗?”

太宰治可是让魔鬼发声‘警告’的存在,厌世自毁的虚无主义倾向不要太难搞,结果这个附带的森鸥外,目前看来比他还棘手。

雾夕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对司机道:“麻烦送我去横滨最大的教堂。”

既然她是被魔鬼缠上厄运缠身,那就试试看向上帝祷告能不能让运气变得更好些吧。

大概一两个钟头的功夫,雾夕从教堂里走出来。

回忆着自己向慈眉善目神父倾诉烦恼,然后被引导着把自己这些天打工攒下来的钱都捐了的事,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纯纯的傻叉。

不过既然这个傻已经犯了,那就试试看运气有没有变好吧。

于是她在路边随便找了个电话亭,又拔通了伯父的电话。

盲音响了三四声,居然被接通了,她一时间都愣住了。

“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成熟的男性嗓音,光听声音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雾夕手握着话筒,手指不由揪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姓于,从华国来,是……”

这通电话打了足有七八分钟,雾夕把话筒挂回去,觉得自己花的钱还算值得。

虽然这位伯父在她看来并不适合投奔,但知道有个亲人活着并且很近的感觉也不错,其实以她现在的境况,哪有合适的收养人呢?

收养她的人,恐怕免不了要被各种麻烦事骚扰,森鸥外、太宰治,中原中也,她简直和港口mafia这个横滨最大黑恶势力脱不开干系了。

现在她把父亲的死讯以及骨灰被洒在海里的事告诉了伯父,也算是了结了少年版雾夕的一桩心事。

雾夕有些心定,抬眼望向港口mafia那五栋黑色大楼,眼神有些晦涩。

这种地方对她而言说不定还挺有利的,现在这种开局和牌面,倒也不算太糟糕,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