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揍了,等雾夕反应过来制止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了彩。
揍他的人一点都不解气,正相反,还被他那副无所谓的死样刺激得想再来一脚。
雾夕连忙拽住他,示意太宰治先走。
太宰治用拇指抹了把唇边溢出的血迹,冷笑着盯了中原中也一眼。
他是受不了激的,可刚要动作,却被雾夕用全身的力量压着,要是强行挣开,她非得狠狠摔倒不可。
雾夕看着太宰治艰难道:“太宰,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明天去找你。”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语调轻快地说:“那好吧。”
这才脚步轻盈地踏着台阶走掉了。
雾夕着实松了口气。
中原中也不爽道:“这家伙那么欠揍,你干嘛拦着我?”
“都说了是朋友啊,你和他打起来,我很为难的。”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你总不能喜欢那种小鬼吧?”
雾夕思考了下中原中也为什么会这样想。
应该是他们俩握着手的姿态让他误会了,但她也不解释,只模棱两可地问:“欸,怎么这样说?”
中原中也不可思议道:“他有值得喜欢的地方吗?”
虽然是初见,偏偏这质疑理直气壮。
雾夕眨眨眼,道:“起码很可爱?是惹人怜爱的类型。”
中原中也被惊到了,他仔细打量雾夕几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雾夕望着他,弯着眉眼笑起来,眼睛里漾起愉悦的光芒。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你本来就很麻烦,也有点自觉,不要和那种类型扯上关系吧?”
“抱歉让中也担心了,”雾夕正下神色,说:“我会留意的。”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清凌凌的眼里看到熟悉的笑意。
这段时间他是看出来了,雾夕也不比其他羊的成员让人省心,她很有主意,基本上听不进别人的话。
唯一的好处是,算是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羊之王郁闷地想,而且,她哪有把他当兄长呢?
分明就是把他当弟弟看待吧。
这样想着,他又开始生起闷气来。
雾夕瞅了他一眼,凑上去挽住他的手臂。
中原中也挣了下没挣开,从鼻子里发出声气音。
雾夕就哄他:“中也,别气啦。”
她有点无奈,她原本还期望这两个不普通的男孩子成为朋友。
可看那副水火不容的架势,让太宰治留在羊的主意是可以不用打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免不得要要去郊区的诊所,继续接触森鸥外了。
她向远处投去目光,从镭钵街的洼地向外望,看不到什么好风景。
唯独那如地标般矗立的五栋黑色高楼如此醒目,像只从地底伸出,试图向这世界索取些什么的巨大黑手。
不是一直在那里,根本就没法回避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积极点面对呢?
雾夕又开始去找太宰治了,为了减少在诊所停留的时间,她带着他满横滨玩。
他们是对配合默契,自由过头的玩伴,游荡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互相纵容,想各种有趣的点子打发时间。
去这座城市最偏僻的街角,看看尽头是什么样子。
逛每一家光看门面弄不清做什么营生的店铺,隔着玻璃打量弄不清用途的商品。
然后拿淘来的二手相机,去风光好但鲜少有人踏足的角落拍照。
偶尔也去公园角落欣赏非主流装扮的奇怪艺人的演出。
——这些是对这个世界抱有新奇和探索欲的雾夕会拉着太宰治去做的事。
他自己则对更神秘、危险的事感兴趣。
他会带着她偷溜进立着未年人不许入内牌子的酒吧,凭着讨巧机灵的口舌要来一杯色彩浓烈的鸡尾酒,又在品尝过一口后像猫一样吐着舌头放弃。
也会偷溜进赌坊,旁观了一会之后自己下场小赢了一笔,然后在被教训之前拉着雾夕跑掉。
如此这般,开始的几天倒是很愉快,每天都玩到很晚才回去,森鸥外不知是不想管太宰治这个助手还是管不住,雾夕只会偶尔和他打个照面,看到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样疯玩了一星期,太宰治累了,像个打不起精神的咸鱼似得,懒洋洋地窝在诊所不肯出去了,但会不情不愿地接受森鸥外的差遣。
雾夕也不像真正的小孩子那么精力充沛,比他更早觉得累,于是也开始把大把时间泡在诊所里。
说来这也是个神奇的地方,有时候三两天都没个正经病人,但隔天一看,整间病房三四个床位又都被塞满了。
森鸥外好像是随心情收治病人的,有时还主动做点义诊,还会让太宰治包些常用的组合药,分给周围有基础病但贫穷的病人。
光从这个诊所的业务来看,他倒是个好人,想必是入不敷出的。
森鸥外大抵是个爱读书的人,诊所二楼有两个房间专门放书,摆得满满当当,简直像个个人偏好明显的图书馆。
唯独对各种新奇知识有着特殊容忍度和容纳量的太宰治,很快就把闲暇时光泡在了这里,好在雾夕是个假小孩,沉下心思也能看进这些大部头,陪得住他。
既然待在诊所的时间变长了,当然也免不了经常和森鸥外碰面。
开始时两人不怎么说话,只微笑着打个招呼,森鸥外有时会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那种时候,雾夕总会像突然想起自己身份尴尬似得,找个借口飞快地从他眼前消失。
懂事的大人和懂事的小孩子留意着距离,但任性的人形异能没有这个顾虑。
爱丽丝说:“林太郎怎么样都无所谓,但雾夕不能讨厌爱丽丝!”
她果然是按可爱这个定义被创造的,睁着蓝色大眼睛看人的神态坦然而任性,就像在说,你怎么能不喜欢我,怎么能躲着我?
而且作为异能,她有各种便利能力——诸如巨力、漂浮,变化出神奇武器之类。
总之爱丽丝就是能在自己想要的时候从各种地方冒出来,用再可爱不过的神态瞅着你。
雾夕没法对她视而不见,很快习惯了在被黑泥泛滥的太宰治影响得要emo时,多看看可爱的爱丽丝,和她聊聊天,手拉手一起玩些简单可爱游戏调剂心情。
那天下午,爱丽丝兴致盎然地拉着她在诊所玩捉迷藏。
“爱丽丝~你藏到哪去了?”
森鸥外的呼唤远远传过来,“你太淘气了,那份资料很重要的,我不可能弄丢,是你拿走了对不对?”
雾夕侧头望了眼爱丽丝,用眼神询问她。
后者脸上带着顽皮恶劣的笑容看了她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皮鞋敲击着地面的声响一点点近了,爱丽丝手指抵在唇边嘘了声,拽着雾夕拐进杂物间里,带着她悬浮到空中坐到高高的立柜顶端上。
“别出声,我们躲在这里,林太郎不会发现的。”
她用气音如此说道。
那立柜窄而宽,靠着墙,顶端坐下两个小女孩倒是绰绰有余,可腿悬在半空里往下望,总让人有些提心吊胆。
随着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森鸥外进来了。
他满脸担忧,嘴里还在求饶:“好啦,快点出来吧,我知道你生气我没给你买喜欢的糖果,爱丽丝,我向你道歉~不过你最近糖吃得太多了,这样下去牙齿会不好的。”
雾夕咋舌,这设定也太完备了。
虽然森鸥外急得不行,但爱丽丝依然没有原谅他的打算。
她双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森鸥外在杂物间各种翻找,弯着腰撅着屁股去翻看书桌底下,甚至扒拉出纸箱看她是不是藏在里面。
虽然这样恶劣地捉弄人的是爱丽丝,可雾夕坐在她旁边看着森鸥外急得抓头挠腮,也不由心虚紧张起来。
杂物间的窗户窄小,天光洒进来也只照亮半间屋子,灯也坏了。
爱丽丝对于恶作剧经验丰富,挑的柜顶正好是光影和视线交叉形成的盲区,眼看森鸥外在这个房间里一无所获就要离开了,她却一时得意忘形,晃荡着的左脚上皮鞋的搭扣没系好,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真是好响一声,雾夕捂着嘴,替爱丽丝窘到无地自容。
森鸥外如蒙大赦,满脸惊喜的抬头向上望,“爱丽丝~总算找到你啦,我都要急得哭出来啦。”
爱丽丝说:“欸,那你怎么没哭出来呢?我很想看的。”
实在是太恶劣了,可森鸥外对这样的她毫无办法。
他像个无可奈何,只能把调皮女儿原谅的老父亲,蹲下去捡起那只掉下去的鞋子,按住爱丽丝套着筒袜,还在晃荡不停的小腿替她把鞋子套上去,再细心地系上搭扣。
“别生气啦,”森鸥外抬眼上望,商量着问:“爱丽丝,能不能把资料还给我?”
“不能。”爱丽丝脆生生地拒绝了他,傲娇道:“我还在生气呢。”
森鸥外为难似地低下头,在衣兜里掏了下,举着手在爱丽丝面前展开,用献宝的语气道:“为了让爱丽丝原谅我,我有带礼物过来哦~”
爱丽丝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她之前眼馋到不行的限量版糖果吗?
她一把拿过去打开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哇,果然很好吃,算了,这次就原谅林太郎了。”
雾夕望着可爱到不行的爱丽丝,忍不住勾起唇角。
森鸥外那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突然举到了她面前,也放着枚鲜亮的糖果。
“你喜欢柠檬味吧?”
他抬眼望来的紫红眸瞳,温柔如醉人的红酒,低沉语调让人耳朵微微发痒,“喏,给你赔罪。”
雾夕眨眨眼,拿过那枚糖果放进嘴里,为融化在嘴里酸甜鲜明的滋味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