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玉香拖着疲累的身体从床上直起身,一不小心扯到了胳膊,疼的“嘶”了一声。
撩开白色寝衣的袖子,胳膊上一大块淤青。
自从前几天被甚尔‘教学’后,玉香非常有实感的明白了这个天与咒缚的强大。
强大到极致的身体力量和反应能力,甚至能仅凭肉眼观察到咒灵的存在,在体术上简直是巅峰一般的人物。
家族内的私塾已经不用玉香去了,而单独授课的老师被杀死后也不是立刻就能找到。
而不能立刻找到老师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出在:在教学过程中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多少也让玉香觉得,需要活动筋骨了。
而想要锻炼体术,前两天刚把玉香拉去训练场‘教育’的禅院甚尔,成了她眼中最合适的人选。
结果不言而喻,为了单纯锻炼身体强度,玉香没有使用术式,而禅院甚尔对自己年仅九岁的小妹妹,丝毫没有要照顾小孩子的概念。
刚被雪乃用药酒揉得快恢复的淤青,在昨天的对练里,雪上加霜。
甚至比刚开始更严重了,现在只能一天三遍的擦药酒。
就在这时,和室的障子门被拉开又快速合上,清晨的露水气飘入室内,正是前来叫玉香起床的雪乃。
她手里拿着药酒和毛巾,放在一旁,显然是打算等玉香起床后,先为她处理身上的淤青后再放她去洗漱。
“甚尔少爷怎么下这样的黑手。”老母亲一样,雪乃一边为玉香涂抹药酒一边絮絮叨叨。
分明也是十几岁的孩子,雪乃虽然常表现出紧张的情绪,但某些时候格外的成熟稳重,就像现在。
举着胳膊任由雪乃摆弄,玉香笑了笑,劝道:“不要这样说,是我要求甚尔陪我的。”
雪乃见她这样说了,也不好唠叨太过,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玉香的身上,专心致志的处理淤青。
在雪乃将玉香上下摆弄了一遍后,就去收拾玉香的房间了。
一切都料理好后,穿戴整齐的玉香跪坐在蒲团上,喝着热茶温暖刚刚苏醒的身体,等待今天的早餐。
这时,一个身影从廊道另一边走了过来,是禅院甚尔。
不知为什么,以往早饭根本见不到人影的他,竟然早早的来到玉香这里。
见禅院甚尔在自己对面落座,放下茶杯,玉香疑惑的道:“甚尔,怎么今天这么早。”
刚问出口,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放到桌子上。
禅院甚尔像只大猫一样懒懒握在榻榻米上,脸上还带着晨起的烦躁,打了个哈欠,“昨天在路边看着顺眼,我用不上,给你了。”
歪了歪头,玉香拿起桌上的黑色木盒,打开来一看,里面放着一把桧扇。
将桧扇拿出来展开,黑色的扇面上是精巧的红梅,还散发着淡淡的冷香,两边的流苏做工精致。
雪乃端着饭菜回来了,见到禅院甚尔时愣了一下,以往只有午餐和晚餐甚尔才会出现,以至于她只拿了一人份的早餐。
禅院甚尔对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睡个回笼觉。
“嗯?这就是甚尔少爷给您的生日礼物吗?”将手上的木质小几放下,雪乃看见了玉香手中拿着的桧扇,随口问道。
这两天,禅院家要为少主准备生日宴会的消息传播甚广,可以说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
而禅院甚尔,正好就在这段时间,不经意的向雪乃询问过玉香的喜好。
看着手中明显没办法在路边随便买到的精致桧扇,玉香露出一个笑容,将桧扇收入怀中。
“谢谢甚尔,我会好好收起来的。”玉香偏过头,对着侧躺的禅院甚尔说道。
而看起来像是睡过去的禅院甚尔此时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玉香和雪乃。
吃过早餐后,玉香写了一会字。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下午,玉香又把吃完饭想要午睡的甚尔拖到了训练场,叫他陪练。
躯俱留队的任务和训练,早就被两人抛到脑后了。
但今天禅院甚尔倒是意外的点到为止。
训练结束后,天色渐晚。
雪乃就等在门口,不赞同的盯着从外面回来的一大一小。
回到室内,玉香跪坐着撩起袖子,甚尔则又像个睡眠不足的大猫一样躺下了,他用手支着头,懒懒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面前放了一盘点心,禅院甚尔随便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有点太甜了。
“甚尔少爷,怎么总是陪着小姐胡闹。”进入到屋内后,雪乃一边为玉香擦药酒,一边对着禅院甚尔小声唠叨。
突然,禅院甚尔直起身,看向外面。
本就没指望禅院甚尔会回应自己的雪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似是感知到什么,玉香也顺着甚尔的目光向廊道尽头看去。
咚——
院中的惊鹿敲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站在廊下的孩童身着白底蜻蜓纹的和服,发丝胜似霜雪,一双神明般无悲无喜的苍天之瞳,正专注的看着玉香。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近,站在门外。
“你,是什么东西?”
玉香站起身,与他对视,年纪稍长的女孩现在比门外的孩子高一些,站起身与其对视后,有种居高临下之感。
从未被这样看过的男孩,明显愣了一下,他不甘示弱的对视回去。
直到玉香感觉双脚悬空。
禅院甚尔已经起身,他手臂一捞将玉香放到了一边,打断了这紧张的气氛。
看到男孩的第一眼,玉香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五条悟。
五条悟没认出玉香就是禅院家的‘十影法’,但玉香却见过那双苍天之瞳。
被甚尔这一打断,玉香被看穿的紧绷心情也缓和下来,六眼只是感到疑惑而不是直接肯定,说明自己还没有明显到暴露身份的地步。
看来要想办法隐藏体内的诅咒气息。
“五条少爷,请进来坐吧。”料想五条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在禅院家乱逛的玉香,邀请他入内。
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找他了。
禅院甚尔让开道路,又躺回原处,既然玉香不在意,他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关注这个六眼小鬼了。
不知五条悟是什么性格,但他听了玉香的邀请,确实是毫不见外的进入室内坐了下来。
雪乃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看见五条悟真的坐下来后,赶忙起身把甚尔吃一半的点心端走,换了一盘新的,算是周全招待的礼仪。
后来,禅院甚尔自顾自的睡觉,雪乃在最初的慌张过后平静下来,继续给玉香推药油,五条悟坐在一旁边观摩边吃点心,莫名有些和谐。
看着玉香手臂上的淤青,五条悟出声问道:“你很弱吗?还会挨打。”
惊讶于这孩子说话的艺术,玉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两度被小孩噎,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对,玉香真的想让他自己辨别一下自己弱不弱。
这时,院外传来呼唤声。
听到声音后,五条悟正如他来时那样,嗖的一下又消失了,甚至玉香还没来得及叫侍从。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生面孔找来,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经常给玉香传话的家主侍从。
“少主,请问有见过一个白发蓝眼的孩子吗?”禅院家的侍从在向玉香行过礼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看了一眼在侍从身后,五条家的仆从已经急到变色,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已经在祈祷了。
哪怕是世代敌对的情况,禅院家也不会让五条家的神子在自己的地盘出事。
但也不妨碍五条家的仆从为自己担忧,如果六眼真的有什么损伤,他的小命一定不保。
玉香懒懒倚在凭几上,用桧扇遥遥指了个方向,五条仆从立刻如释重负,与玉香告辞后都没管一同来的侍从,脚下生风的走了。
两人走后不久,为玉香准备宴会礼服的仆从们进入院内。
拒绝了侍女们准备的华美衣衫,玉香选择了轻便又不失礼仪的袴服。
穿戴整齐,宴会正好也要开始了,门外引路的侍从已经在等候。
雪乃因为怕紧张,并没有随行;而甚尔则是根本没把一起去放在选项里。
进入到禅院家举行宴会的院落,周围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投注到玉香身上,是试探是怀疑,众人各有心思。
进入到里间后,五条和加茂前来赴宴的长老和族人们大多已经落座,玉香看了一眼,在禅院直毘人身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一个五条长老不知对谁使了个眼色,一个少年自门外走来,像是没看见还有人一样,挡在玉香身前。
“哎呀,禅院家没有人告诉你,仆从不要走在客人前面吗?”少年在经过玉香后停了下来,侧过头像是才发现她。
他比玉香高出很多,此时正俯视玉香,明知故问着。
这个少年叫做五条裕介,在五条悟出现之前,是五条家嫡系中少有的天才。
来到禅院家之前,被长老们嘱托试探禅院家十影法的实力。
下一刻,有什么飞速划过空气,带起‘嗖’的一下风声。
啪——
玉香手中的桧扇狠狠甩在五条裕介脸上。
这一下迅疾又力道格外重,不仅被打的五条裕介,周围看戏的人也俱是一愣,都呆呆的看着手持桧扇的女孩。
“还以为是什么虫子,没想到是位五条少爷。”唰的一下展开扇面,玉香遮住自己半张面容,声音柔顺温和,说出口的话却刺人。
本以为禅院家的这位少主会顺着挑衅,借此展现自己的实力,也让众人达到试探的目的。
已经打算顺着形式,使用激将法的长老们纷纷哽住。
对于今日会发生的事,为何要举行这场宴会,众人都心知肚明,可却不知为何会这样发展。
但这些老狐狸可不是吃素的,顺着话头赶上:“裕介,怎可这样无理,把禅院少主认作仆从。”
“裕介也是无心之失,怎可如此羞辱人。”
“不如让两人比试一番,输了的当众道歉。”
剩下的人也顺着这位长老的话往上爬。
禅院直毘人坐在上首灌了一口酒,没出声阻拦,显然是打算看戏下酒。
而见识过玉香凶残的禅院族人们,已经大致预测到了今晚的挨打名单。
扫了一眼众人老套情节中丝毫不尴尬的厚脸皮,玉香还没出声,一个声音自门口响起。
五条悟终于在这场宴会上现身,他身后还跟着愁眉苦脸的五条家侍从,显然是才把自家的宝贝疙瘩找到,正惊魂未定着。
“这他有什么好比试的,不如和我打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