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南嘉鱼对着前方大祭司叫了声道,她心下惊诧蓬莱仙宫的大祭司是位如此安静宁和之人,那是经岁月沉淀下来的宁和,换言而之这位大祭司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她一定经历了很多。
“冒昧请你前来,是有些事情想与你聊说。在听蔓儿提起你的事情后,我便一直想见你。”大祭司浅紫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声音温柔沉静,“那边有个凉亭,我们去那边聊。”
站在一旁的赵蔓闻言便走过去,推着大祭司往旁边的凉亭走去。
南嘉鱼跟了上去,心下有些好奇她要对她说什么。
一行人进了亭子,南嘉鱼坐在凉亭内的圆凳上,赵蔓推着大祭司坐在她面前。
“蔓儿,你去煮壶茶来。”大祭司对赵蔓说道。
亭子内便只剩下大祭司和南嘉鱼二人。
“不知大祭司要与我说什么?”南嘉鱼看着前方坐在轮椅上银发紫眸面容清艳的蓬莱仙宫大祭司说道。
大祭司看着她,语调轻缓说道:“你可听说过神魔眼?”
好像上次赵蔓和秦钦吵架的时候,听他们提起过这个字眼,但具体是什么她并不知晓。
南嘉鱼摇了摇头道,“不曾听过。”
大祭司说道:“在很久以前,神魔尚未离开这片界域,天地间的主宰并非是人族而是神魔二族,后来神魔之间爆发了一场席卷了整片大地的战争,两族之战不死不休,生灵涂炭,万物枯竭,这便是天地间的第一场量劫。”
“在这一场量劫中没有胜负,神魔二族均是损失惨重十不存一,葬送了大量的族中英勇之士,这片大地也满目苍夷。最终,以神魔二族离开此界域远走他界结束了这场灭世量劫。”
大祭司看着南嘉鱼,说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那些在神魔大战中死去的神魔族,他们的身躯便埋葬在我们的脚下。”
“第一场量劫之后,天地剧变,原先化为一片焦土的大地下沉,被埋在了地下深处,在废墟焦土上落下了生命的种子,新的生命诞生,在新生的大地上繁衍生息。”大祭司说道,“然而那些埋葬在大地深处的旧日神魔残躯,他们的怨气憎恶不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漫长的时光中形成了强烈的怨障之气,这些怨障之气所汇聚之地便是神魔眼。”
“神魔眼一旦爆发,这些压抑埋葬在大地深处的神魔怨障之气便会爆发,所经之处将无一活物,它们会吞噬一切活着的生灵,覆灭大地上的所有之物。”
大祭司淡紫色的眼眸注视着面前南嘉鱼,“在这片辽阔无垠的大地上,存在着数个神魔眼,我们无法得知它们其中一个爆发,余下其他的神魔眼会如何。我们也不敢去冒这个风险,这将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
“在蓬莱下方的深海之中,便有一处神魔眼。”大祭司说道。
而南嘉鱼早在她说出这些话之后,便猜到了这个事实。
“蓬莱仙宫的建立便是为了镇压神魔眼,话虽如此真正能够镇压神魔眼的乃是蓬莱仙宫历代宫主。”大祭司说道,“蓬莱仙宫主应天命而生,自大海诞生。蓬莱的每一任宫主皆是诞生大海深处的鲛人,他们一代传承一代,每当旧的宫主将要逝去,新的宫主便会诞生。”
南嘉鱼闻言神色诧异,倒是没想到蓬莱仙宫是如此传承择主的,这种传承的方式……显得残酷而冰冷。
“如今的宫主正是被上一任宫主带回。”大祭司说道,脸上神色不由浮现些许回忆些许怅惘,她叹气说道:“每一任的蓬莱仙宫主坐镇蓬莱,镇压深海神魔眼。而一旦当神魔眼暴动有喷涌爆发之相,无法再镇压时,宫主便会以身为封印镇压神魔眼,压制住神魔眼的爆发。”
“上一任的宫主便是在神魔眼暴动之际,投身于神魔眼,以身为封印镇压了神魔眼的暴动。”大祭司说道,她看着面前南嘉鱼,“三千年前,神魔眼也曾有过一次暴动,宫主只身前往深海神魔眼镇压了百年,百年之后他自神魔眼返回。”
“自那之后,宫主便再未能得到安宁,神魔眼的怨障之气始终萦绕纠缠于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再诅咒引诱他。”大祭司说罢叹了口气,“片刻不得安宁,但他却依旧在支撑着,直至今日。新的宫主尚未诞生,在此之前他只能再继续支撑着。”
“大海始终未能诞生新的宫主,这是仁慈还是残酷?”大祭司轻声问道,却无人能回答她。
在最后。
大祭司对南嘉鱼说道:“我与你说这些,并非是要你去做什么,只是应当让你知晓,那个人为这片大海乃至为三界苍生做了什么,他的功德不该被遗忘抹灭。”
她话是这么说,但是南嘉鱼听后,又怎能真的毫无触动。
这样,压力便到了她这里。
让她感到了些许为难……
等到南嘉鱼和大祭司聊得差不多了,赵蔓才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过来,她给大祭司和南嘉鱼都上了茶。
南嘉鱼食之无味的喝完了这杯茶,便起身告辞了。
“蔓儿,你且去送送她。”大祭司说道。
赵蔓便送南嘉鱼离开。
“先前的事,我向你道歉。”赵蔓忽地对南嘉鱼道。
南嘉鱼转头看向她,“你指的是何事?”
“你初来蓬莱时,我对你态度不客气,那并非是针对你,而是我看不惯秦钦。”赵蔓说道,“我就直接说吧,我讨厌秦钦,这个虚伪自私的家伙!”
南嘉鱼看着她,听着她毫不掩饰她对秦钦的厌恶。
“师父与你说了神魔之眼的事情了吧?三千年前神魔之眼暴动有爆发的迹象,宫主前去神魔眼以身镇压了百年后返回,盖因为新的仙宫之主迟迟未能诞生,因而宫主不能像历任仙宫之主那般以身为封印投身神魔眼,彻底封印镇压神魔眼。”赵蔓说道,“在新的宫主诞生之前,宫主便不能缺失。每个蓬莱仙宫的人都明白这点,唯独秦钦他,他也不是不理解。”
赵蔓讥笑了一声,“他不过是自私自利罢了!”
“当初宫主虽然将神魔眼的爆发压制住了,但却未能完全镇压,在这之后每隔数百年神魔眼便会有一次暴动,每次暴动,蓬莱都会有一人前去神魔眼,投身其中镇压暴动。”赵蔓说道,“三百年前,前去神魔眼的蓬莱仙宫剑仙乃是秦钦交好的挚友。秦钦在得知他投身神魔眼之后,便发了疯,跑去质问宫主,问他……为何当年不以身为封印镇压神魔眼,痛骂宫主……”
南嘉鱼:哎!
当初秦钦痛骂蓬莱仙宫主的话,赵蔓尚且记得,他痛骂宫主贪生怕死苟且偷生,因为他害死了那么多人……
但赵蔓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宫主才是那个最想得到解脱之人,若是可以,宫主会毫不犹豫的投身神魔眼!
那样活着,生不如死。
“我厌恶秦钦,因为他是个自私自利之人。”赵蔓满脸厌恶说道,“他丝毫没有身为蓬莱之人的觉悟。”
赵蔓看向南嘉鱼,语气平静说道:“下一个前去投身神魔眼的人,也许便是师父了吧。”
南嘉鱼闻言满脸惊讶。
“等我能力堪当重任,能够胜任祭司之位,师父再无牵挂,她便能放下一切前去神魔眼。”赵蔓说道,“这个觉悟,我和师父早在多年前便已有。”
“……”
南嘉鱼听后许久,对她说道:“道友大义,令人敬佩。”
赵蔓闻言笑了笑,“这是师父教我的,我师父有这个觉悟,做弟子的自然不能逊色。”
“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一生追寻师父。”她笑道,笑靥纯真而美好。
南嘉鱼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地意识到,她们都是有信仰的人。
无论是赵蔓,还是那位大祭司,她们都心有信仰,并且意志坚定践行其道。
这便是蓬莱仙宫的风骨与传承吗?
相比之下,秦钦确实显得逊色……
——
赵蔓送了南嘉鱼一路,在送她到了她道居外,便转身告辞了。
此番之行,让南嘉鱼对她了解加深,先前的恶感消散了大半,心忖人果然是多面的,有令人厌恶一面,也有令人敬佩的一面。虽然仍旧谈不上喜欢,倒也没有先前那么恶感了。
她一路都在沉思这些纷杂事情,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什么来,心情倒是为之复杂沉重了不少。
唉!
南嘉鱼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还是回去嗑三倍经验包,嗑经验包解千愁!
等到南嘉鱼返回道居,她刚走进去庭院,便看见前方怀抱着长剑坐在庭院石凳上的秦钦,察觉到动静秦钦抬起头看向她,“哟,回来了!”
秦钦朝着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见过那个女人了?”
他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南嘉鱼倒也没想隐瞒,点头说道:“嗯,刚见了回来。”
“她和你说了什么?”秦钦挑眉问道。
“说了挺多的。”南嘉鱼诚恳说道。
秦钦定定看了她一会,然后笑了:“那我也与你说一个故事吧,别站着,过来坐。”
南嘉鱼听后无语,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各个都和她讲古!
但她还是走过去坐下了,听他说。
“上回我与你说了,我是被蓬莱仙宫承诺的剑圣剑谱所引诱,叛出蜀山剑派入了蓬莱仙宫。”秦钦说道,“我入了蓬莱仙宫之后,确实享受到了最好的待遇,不管是剑圣的剑谱还是其他功法典藏、天材地宝……所有的一切,蓬莱仙宫都应有尽有,供给与我。”
“入了蓬莱仙宫短短数十年,便堪比我之前数百年修行,我很快的便突破元婴、进阶化神,成为一方剑尊。那时候,我志得意满,狂妄不可一世!直至神魔眼异动,上任的蓬莱仙宫大长老投身神魔眼,平息了异动。”秦钦满脸讥讽说道,“在他死后,我便成了新的大长老。在蓬莱仙宫,宫主之下便是祭司与长老。祭司主法典,长老掌武权。大长老,何等尊贵权势!”
“哈!”他讥笑了一声,“但那又如何?时日到了,便是个填神魔眼的命!”
“不过区区大长老之位罢了,不值得我付出我的性命!”秦钦看着南嘉鱼,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欲望,“我的命,绝不会断绝在此!无名死去!”
“也许我会死在战场上,死在与人的决斗中,死的轰轰烈烈!但绝不会如此无声无息毫无价值的死去!”秦钦说道。
南嘉鱼看着他,问了他一个问题,“既然如此,那你当初又为何要答应蓬莱仙宫这一切?”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以为这是个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她对着秦钦说道,“你总不能白吃不给吧?岂有这般的好事!”
秦钦闻言毫不犹豫道,“蓬莱仙宫要的是我不想给的。”
“他们当初若说的是有朝一日要我去填神魔眼,那我势必是不会答应!”秦钦说道。
南嘉鱼: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最终,南嘉鱼还是客观的说道:“也许当年蓬莱仙宫寻上你的时候,并没有让你去填神魔眼的意思,他们或许只是想找一个大长老的继承人。而对于蓬莱仙宫的弟子而言,镇压神魔眼为此付出一切是他们的责任与觉悟。”
正如赵蔓,她有这个觉悟。
而秦钦,则恰好相反。
他不但没有觉悟,还觉得蓬莱仙宫坑骗了他。
秦钦冷笑道:“不管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就是看不惯蓬莱仙宫这群人以人命去填神魔眼的愚蠢行径,明明只要那个宫主去以身为封印镇压神魔眼,就可保接下来千年万年的太平!”
“可是蓬莱仙宫主的命也是命啊!”南嘉鱼看着他,提醒道:“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感情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秦钦说道:“以身为封印镇压神魔眼是蓬莱仙宫主的宿命,他理应去承担。”
南嘉鱼:……
难怪赵蔓要喷你。
南嘉鱼大致明白了秦钦的想法,她并不想去评判这件事情,真要深究起来没完没了,她只想问一个问题,“为何给我发蓬莱仙音会的请帖?”
秦钦看着她,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他说道,“我知道赵蔓觉得我自私自利,我也不否认这点,我并不想为蓬莱而死。我亦知道让蓬莱仙宫主为镇压神魔眼而死,是一件残忍自私的事情。但在我看来,赵蔓和大祭司为了保住宫主与她们的责任,让其他人去填神魔眼亦是一种自私残忍!”
南嘉鱼闻言诧异,这番话又是让她对他有另一种认知。
“这实在是个两难无解之题!”秦钦叹气说道,“所以我找人算了一卦,算命的说,只要我在春风楼等待,便能等到破局之人。”
他看着南嘉鱼说道:“那日你弹了那首琴曲,我便想就是你了,破局之人!”
南嘉鱼:????
什么鬼!
这什么奇怪的原因!
离了个大普好吗?
随便找个理由都比这个好啊!
南嘉鱼听得一脸不可置信,看他的眼神仿佛再看个傻逼。
“哎,你别这样看我!”
秦钦解释道,“你听我说,你要知道那个算命的人是谁,你就不会想了。”
“谁?”南嘉鱼一脸呵呵表情,是谁都不会改变你是个傻逼的事实!
“黎烛。”
秦钦说道。
南嘉鱼:啊!
秦钦看着她,说道:“天机阁当代阁主,算尽天机的天机阁主黎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