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https://www.jjwxc.net/

“大少爷……这么晚了,你唤我何事?”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很明显是那碗参汤的后遗症。

春光在霍楚厌眼中是刺眼又极具诱惑力的。

他迅速转移视线,拳头紧紧攥着,沉声说:“小厨房刚才为你我送错了药,你误喝了我的参汤,才会疲惫万千……身体燥热。”

温眷禾觉得耳中仿佛堵了一层棉花,兀自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新换了药的副作用呢。”

“温姑娘莫急,我已差人去寻太医,你先将衣服阖上。”

温眷禾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在睡梦中就将衣服解开,此刻脖颈之下的肌肤大片裸.露着。

刚将领口阖上,却突然失去门框的支撑,脚一软向前跌去,一头撞向霍楚厌坚硬的手臂上。

霍楚厌被迫接下柔软的她,一低头,刚阖上的衣领又敞开。

房中香气原来是她身上香气散发出来的,此刻完全扑进鼻间。

掌心贴着她的腰,身体也是滚烫的。

他移开视线,迅速将她扶正。

温眷禾紧紧攥住领口,无力倚在门边:“大少爷的参汤怎的如此令人难受啊。”

“是补气血的,自然会让人发热。但你莫慌,只要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刚才的一番挣扎已经让她耗尽全部力气,此刻便是门框也倚不住了。

就像落在窗棂上的雨滴,一点点向下滑动,无力地蹲在地上。

双手扣在膝盖上,红彤彤的脸扣在手臂上,明明没做什么,偏偏气喘吁吁。

血液都是沸腾的,下一秒就要烧到干涸。

这滋味比受凉发热时更难受,像有人拿着火把在身上烤,让她想下一秒就扯开衣服,投身入凉潭之中。

“大少爷……”她无力道,“莫要叫人来了,我,我想睡觉了……”

实际是想关门。此刻只有褪去衣裳,凑近冰块才能缓解这一波接一波热度。

“既如此,那就让太医明日再为你诊治,我送你回房。”

说完,提起她的手臂。

平日里,温眷禾只觉得他掌心温热,可在这一刻,他掌心的温度令人舒适。

温眷禾情不自禁想要离他再近一点。

但残存的理智就像沾了水的热锅里倒入一滴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偶尔一滴溅出落在手上,就是一阵刺痛。

霍楚厌能感觉到身边人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碰上她手臂的下一刻,她的脸就贴了过来,可才走了几步,就猛地离开,身体紧绷好像十分抵抗与他接触。

终于到了榻上,温眷禾衣衫都被汗水浸透,头发也凌乱地粘在脸上。

霍楚厌在冰水里投了巾帕,刚碰到她的脸,就听见她舒服的喟叹一声。

他并不想打破两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所以哪怕知道她很舒服,也只轻轻将巾帕叠好放在额头上,即刻转身为她拉上床幔。

经此一番折腾,他即便是没喝到一口参汤,也觉得浑身燥热了。

手刚搭上门,又听床幔那边传来虚弱的声音:“好热……好难受……”

听得霍楚厌头皮发麻,他必须要离开这里,不然……

“我好热……好渴啊……”

霍楚厌闭了闭眼,又进去为她倒了一杯凉茶。

拉开床幔之前已经给了自己心理暗示,可却没想到里面景象完全超出自己的预判。

她的外套已经被褪下,胡乱揉做一团扔在边上,脖颈以下的肌肤比脸还红。

‘嘭’地一声,瓷杯竟被他生生捏碎。

残渣和凉茶一同坠落摔在地上。

霍楚厌转身就走,刚出门就见匆匆赶来的太医。

“霍将军,我——”太医一边说一边朝房间走,被霍楚厌挺身拦住,吩咐小厮:“为高太医收拾出来一间屋子。”

“高太医,今日太晚,温姑娘已经睡着了。你且在我府中休息一晚,明早诊脉过后,我派人送你回去。”

“啊?可刚才说是很急啊。”

“是很急,但现在……”霍楚厌喉结翻涌,说,“她已经睡了。”

高太医迟疑一瞬,应声点头:“既如此,一切都听霍将军安排。”

霍楚厌关上房门,叫来了白心。

“连温姑娘平日里喝的药都分辨不出,是不是母亲太娇纵你们了?”

白心忙道:“是奴婢的错,奴婢自愿领罚。”

霍楚厌沉声:“这次就免了,你好生照看温姑娘。即便热也不能加冰,万一惹了风寒就不好了。”

“是。”

他又问:“母亲是如何得知我受伤一事?”

白心回答:“原是奴婢不仔细,竟不知大少爷的血迹落在了地上,白日里有人给姑娘房中送花瞧见了,告诉了老夫人。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去领——”

“好渴……”房内再次传来温眷禾的声音。

“下不为例。”

霍楚厌改了口:“去给温姑娘倒水。”

“谢大少爷!”

白心走进房间,看到温眷禾的状态,怔了一瞬。

一边给她喂水,一边回忆,刚刚大少爷是从房间里出来的吧?

因为温姑娘这个样子,所以才不让远道而来的太医诊脉。

所以,他都看见了?

白心的心脏砰砰跳,完全不敢继续猜想下去。

重新投凉了巾帕,为温眷禾擦拭汗水。

温眷禾做了个梦,烈日炎炎之下,她热得不行,刚好面前有一条河流,迫不及待跳下去冲澡。

就在这时,姐姐出现在河对岸。

刹那间,身体上所有的异养感都消失了,温眷禾泪眼朦胧朝她狂奔而去。

“姐姐,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眷禾,你还好吗?”

“不好……”温眷禾抽噎道,“我一点也不好,没有你的日子爹和娘还有我,过得都不好。 ”

姐姐一如往日那般温柔抚摸她的面颊:“你真的很勇敢,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遇到事情要多多思考,千万不要一意孤行。”

“我都听姐姐的。”

“小时候你总说如果你能大我一岁就好了,现在姐姐的年纪永远停在这里,你马上就要超过姐姐了。”

“不……我不要超过姐姐,姐姐!你别走!”

“姐姐!”

温眷禾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脏砰砰跳。

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姐姐的身影好像还在眼前。

“温姑娘,你还好吗?”

温眷禾这才看见床边坐了个人。

一身水蓝色长褂,双手规矩放在膝盖上,桌上放着一盏茶和一把折扇。

“是……二少爷吗?”她起身,胡乱捋了捋头发,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让二少爷见笑了,我……此刻实在是不体面。”

昨夜的衣衫已经被白心换下,为她换上了素白色的衣服。

虽然衣服是新的,但怎么也在榻上睡了一夜,带着凌乱的褶皱。

“怎会呢,温姑娘乃是天上仙,无论怎样的打扮都是体面的。”他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中,关切地问,“听闻昨日小厮送错了药,大哥连夜召太医来府中,温姑娘可还有不舒服?”

温眷禾晃了晃脖子:“奇怪,昨夜还很不舒服,可现在已经全然没有虚脱之感了。”

取而代之的是精气神。

往日这个时辰正是犯困不愿起床的时候,可今日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前进。

胃口也是极好的,饭菜上来时,比平日多吃了些。

白心看得开心,笑道:“定是参汤发挥作用了,温姑娘今日再不像小猫觅食了。”

温眷禾的面颊瞬间爬上一抹红,小声说:“让二少爷见笑了。”

霍楚闲今日也在南房用早膳,笑道:“多用些餐食才是极好的。你每日吃得太少,可不就是小猫的胃吗。”

“今早我来时,温姑娘应是做了噩梦,梦中不断喊着姐姐,可见是姐妹情深。”

“是,我同姐姐自小一起长大。”

一提到姐姐,温眷禾的心就沉寂下去。

继而又想到霍楚闲是霍楚厌的亲弟弟,心中郁结更加浓郁。

这样光风霁月的男子,竟有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哥。

“二少爷,”温眷禾思忖了一阵,谨慎地问,“从前我听说府中有专门的绣娘。”

“是的。”

她微笑:“我自小热爱女红,但苦于没有更厉害的老师教导,所以一直没有长进,日后若是我的眼疾康复,能够帮我介绍认识一下?”

“自然没问题,”他说,“不过女红早已被遣散,应是回了绣坊。这样吧,如果你多吃些东西,以后也保持心情愉悦。等眼疾康复了,我亲自召回曾经府中绣娘,届时你想跟谁学习就跟谁学习。”

他脸上并没有像王阿婆那样的慌张神色。

由此可见,他并不知情。

“寻亲不比其他,心中有再多期望也要等养好伤了再寻。日后若有需要楚闲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二少爷。”

可惜,她开不了口。

寻亲只能在梦中寻觅,姐姐也只有在神志不清时,才能瞧见。

霍楚闲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便马上转移话题:“这道炸酥肉味道不错,不腻不柴。白心,给温姑娘再夹一些。”

……

刚刚下朝就赶回府的霍楚厌,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郎才女貌。

佳人与公子。

一张桌、两双筷。

他一句她一句,一人说,一人听。

多么和谐的光景啊。

两人已经用完早膳,霍楚闲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知道从哪变出两个会学舌的鹦鹉,早已教会了说“恭喜”、“吉祥”、“康复”等词语。

温眷禾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淡下去过,在霍楚闲地指引下,用手指轻轻抚摸鹦鹉的头。

等候已久高太医两边看了看,思忖一阵,还是忍不住开口:“大将军,要不咱们现在进去?”

霍楚厌下颌紧绷,自然是不愿做这个煞风景的人。

只道:“你进去罢。”说完便拂袖离去。

霍楚闲一见高太医,便跟温眷禾称赞道:“高太医是宫里专门为太后和皇上、皇后娘娘请平安脉的。”

温眷禾起身行礼:“谢谢高太医屈尊,实属我的荣幸。”

她轻轻挽起衣袖,手腕的红肿淡下去不少,但近距离还是能够瞧见。

偷偷瞄了一眼霍楚闲,未在他脸上看到异样情绪。

可眼下真正让她担忧的是,这位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太医,能否拆穿她的谎言。

高太医只在她腕间搭了片刻,就起身挽起衣袖,说了句:“失礼了。”

温眷禾的眼皮被撑开,被迫与太医对视。顷刻间,心跳加速到了极点。

索性对视的时间并不长,太医重新搭上她的脉搏。

“姑娘心率要比常人快上很多,听上去好像是在惧怕什么?”

“我……”

“惧怕?”霍楚闲坐在旁边,摊开折扇轻扇,“怎会呢?温姑娘刚刚还在逗鸟,笑得开心极了!”

高太医又换了一只手诊脉,不一会儿便收了手。

“心火旺盛、郁结增生、忧愁加深。”高太医不急不缓道,“若是之前能有心情逗鸟说话,那便是在见到我之后,情绪突然跌落。你在畏惧、纠结。”

温眷禾觉得喉咙冒火,干巴巴吞咽了一下。

太医收了手,眉宇之间呈现出两列褶皱,笃定地看着温眷禾的眼睛:“我并未探出你有眼疾,但却探出,你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