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的奖学金,也是我认真争取的,”小桑葚挺直胸膛,她说,“我努力学习,做题,无论申请到几档的奖学金,我都很开心。”
林有梦低头,说:“对不起,大班长。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但我刚才真的太难过了。我可能没有和同学们说,我父亲其实是少了右手……他担心我以后学习拿不出学费和生活费,所以寒假的时候他又去餐厅后厨给人帮工,结果骑电车的时候摔了下来……又断一条腿。”
林有梦眼睛发红:“我不忍心看他这样辛苦,我也知道,五百块对你来说只是很少很少的钱,你的鞋子就超过五百块了。但是,我的话,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到五百块——”
“没有呀,我不觉着五百块很少,”小桑葚说,“鞋子是谢——是我哥哥给我买的,但这是他的收入,和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和你一样,林同学,我也没有赚钱的能力,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在这个班级里,我们都一样。”
班主任不说话,她心肠软耳朵也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水杯上的热水袅袅升起。
很多时候,她其实是感激小桑葚的。
一味的善良和忍让,其实并不是班主任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
比如上次,倘若那个偷钱的同学最终还是不主动站出来,班主任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报警。
她心肠太软了,就是软软和和的面团。
“我很同情你,”小桑葚说,“我也很同情你父母的遭遇。但是,林同学,我的同情并不能成为我在奖学金上让步的理由,这不仅仅是荣誉问题,它还是我应该得到的劳动成果。刚才班主任也说了,我仅仅比你高0.5分而已,假如这一次我们两个拿到同样的分数,我对平分奖学金、或者将那五百块给你都没有异议。”
“但事实是,我凭借自己努力拿到了现在的分数和奖励,”小桑葚坐得很板正,直视老师,不卑不亢,“所以我拒绝,我拒绝这种私下的’怜悯’和’谦让’,这样很不道德。或者,老师,您可以现在带着我们去班级里,告诉全班同学,因为林有梦同学的家境稍微差一些,所以这一次,将第一档奖学金的钱分她一部分。老师,如果您这样做的话,我是很愿意分二百五——不,我甚至愿意分三百块给她,尽管我比她高了0.5分。”
班主任手指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她转脸,问林有梦:“林同学,我觉着这个处理方法可以,你觉着呢?”
林有梦眼圈红了:“真的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说这些吗?”
“你可以拒绝,”小桑葚说,“林同学,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搞事情的,你不要哭,慢慢来,听我说。”
小桑葚是这个教室里面最矮的一个,但她的声音是最大的,语调也清晰:“老师,去年我帮您整理过助学金和特殊奖学金的申请名单,我记得,这两项奖学金就是给家庭不富裕的同学申请的。林有梦同学当时申请、并通过的贫困学生等级是一级,我记得,咱们学校助学金最高档是每年八千元,而特殊奖学金是给贫困学生中成绩优秀的同学准备,林有梦同学也拿到了,一学期有两千元。而就我所知,咱们学校对成绩优秀的贫困生,一直都是免学费、而且提供每月一千到一千五不等的生活费补助。您说林同学一个月生活费是五百元,这样计算下来,她拿到的补助,完全可以涵盖自己的生活费。”
林有梦急急:“但我的父亲身体不好,他们也需要治疗——”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看到了咱们市微信公众号的推送,关于扶贫和困难家庭的帮扶,”小桑葚说,“我看到了关于伯父伯母的报道,上面提到了,伯父伯母得到了公租房的名额,而且贫困家庭认证后,也有着政府方面的补助,还有更多的、医疗上的帮助……再退一万步来说,我很同情你,但我的同情并不意味着我愿意在这件事上让步。”
“这是不合理的,”小桑葚说,“社会和老师同学都愿意帮助你,我也愿意,但我不愿意让出我应得的奖学金。”
林有梦不言语,她低下头,低声抽泣。
班主任也在沉思,她在心中算了小桑葚刚才提到的那些补助……不知不觉,心中猛然一惊。
是啊。
私立高中为了升学率,都会花大价格来招一批优秀、家庭不那么富裕的学生。林有梦当时成绩斐然,因为,为了说动她选择私高,这边开出的条件也颇为优渥。除了生活费补助外,林有梦学生卡中,每个月也会打入六百元,做她的餐补……
更不要说平时班主任和同学们都照顾林有梦,平时交班费,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收林有梦的班费。但是有什么活动,也一定会带着林有梦,一视同仁,只是不收她的钱。
她的家庭困难,那已经不是学校和老师同学能帮上的忙了。政府近几年做扶贫工作,像她这样成绩优异、将来一定能考取优秀大学的学生,等高考后估计是要当典型、榜样大力宣传的,现在就已经开始在过年时候上门慰问了,扶持力度肯定不会小。
“老班,”小桑葚诚挚地背诵着谢薄声曾经的话,“我知道您不懂得拒绝,但现在这种情况,该拒还是得拒。知道林同学家庭贫寒,但学校和您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我知道您是同情她,我也同情,但在一些规矩上,我们还是要遵守的,对吗?”
班主任颔首:“是这样的,对不起,谢同学。”
她说:“对不起,我刚才只注意到林同学的家庭情况,却忽视了你的感受——你能原谅我吗?”
小桑葚笑了:“您本来就没有错,老师。”
班主任不谈这件事了,只指了指桌子上的糖果盒:“抓一把,挑你喜欢的糖吃,回到班里后,还得靠你管这个班集体。”
小桑葚开心极了,直接上手,两只手抓走班主任糖果盒里的糖果,撒娇:“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呀,给同学们分一分,好不好?”
“等会儿,”班主任忍俊不禁,打开抽屉,“把那些装你兜里,这里有一袋新的,徐福记的酥糖,我还没拆封呢,你拿去班里分一分这个,差不多一个同学能分三四个,你自己算算,多了你自己吃……”
“谢谢老班!”
小桑葚带着满兜的糖果,又拎着一袋糖,和班主任打完招呼,往教室里走。离开前,看到林有梦耸着肩膀,还在默默流眼泪,班主任看起来也有些头疼。
经过大窗户时,小桑葚看到班主任从自己钱包里抽出两百块,轻轻地放在林有梦面前。
小桑葚转过脸,抱着糖果,看窗外的月亮。
她知道这种无底线的善良,总有一天要出大事情。
小桑葚没有和谢薄声说这一次的事情,但是和他分享了自己即将拿到奖学金的好消息,还有班主任给的那一大把糖。谢薄声颇为高兴,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她一阵,并给予她可以自由选择的奖励。
小桑葚大声:“那我想要去白猫先生那边吃烤鱼!!!”
谢薄声答应了。
其实小猫之意并不在鱼,白猫先生的团队又增加一猫猫,是个冷酷又能打的狸花猫,也是小桑葚眼中最帅的猫猫。
狸花猫的人生轨迹和莫非白差不多,同样曾经是猫中一霸,但不同的是,他遭受过严重的虐待,后肢差点被铁丝勒断时被救下。拍摄虐-猫小视频取乐的人被拘留,而被救下的狸花猫,在即将被割蛋时拖着伤腿逃跑了。
狸花猫后来去□□拳,去收钱揍人,去当催债的……
在灰色边缘游走多年,现如今金盆洗手,用攒的钱买下某品牌猫粮的中国大陆代理权,开始卖猫粮,这几年赚的也不少。
小桑葚久闻大名,一上去便开心和他握手:“你好啊,帅气的黎华懋先生,我是谢桑葚,是谢成功的好朋友。”
如今改名为谢成功的白猫先生笑着为两人介绍,而黎华懋定定地看着小桑葚许久,低头,礼貌的吻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你好,我见过的最迷人的三花猫猫小姐。”
和其他猫猫不同,黎华懋的行为举止已经完全像个人了,他不会把自己的尾巴和耳朵露出来,在和谢薄声聊天时候,也会主动和他谈论一些世界局势、股票、经济之类的问题。
谢薄声礼貌性地应答着。
聊到一半,小桑葚冒出耳朵、大尾巴从裙子往下伸出来,垂着,她很渴,拿起谢薄声的杯子就大口喝水,喝完后又跑出去:“给我留一条鲤鱼嘛,我知道鲤鱼刺多,我就爱吃刺多的……”
在这个过程中,黎华懋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小桑葚那条美丽的三花尾巴上移走。
直到小桑葚跑开,黎华懋才看向谢薄声:“抱歉,刚刚聊到什么了?”
谢薄声不言语,他只拿起小桑葚刚才用过的那个杯子,顺着小桑葚刚才喝过、留下淡淡痕迹的杯子边缘,喝了一口。
“这个啊,”谢薄声笑着说,“我刚刚在说,想要等小桑葚高中毕业就订婚。”
“虽然听起来有点仓促,”谢薄声捏着杯子,“但是,毕竟我们已经相爱一年半了。”?
黎华懋愣住:“为什么白猫先生没有说这些?”
谢薄声问:“他说什么?”
“嗯……他说,”黎华懋说,“他说您照顾小三花长大,就像她的父母一样仔细。”
“也没错,”谢薄声淡声说,“情侣之间的小情·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