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四扇门出来,独行侠的情绪变得很低沉。
白秋叶提醒她说:“打起精神来,才进了第四扇门,你想现在就被他影响吗?”
经过白秋叶的提醒,独行侠意识到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电影院,看到的画面也不是影视剧。
是安乐医生故意将她们拖进这个精神世界里,安乐医生展示给她们看的一切,都是带着特殊的意图。
即使安乐医生的过去藏着这些悲伤的事情,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四岁的他。而是由一个沾着鲜血的成年人变成一个沾着更多鲜血的厉鬼。
独行侠对白秋叶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你这样子,难怪会一个人行动。”白秋叶说,“只要在你面前卖惨,就可以骗到你吧。”
独行侠哑然失语:“我对成年人不会这样。”
白秋叶说:“孩子也很危险。”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起了在新手副本里认识的小女孩。
想到自己竟然傻乎乎地在别人的眼皮下住十三年,还住的是人家的房子,白秋叶就心有余悸。
第五扇门在第二层,两人走上楼,发觉走廊和刚才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
虽然这栋宿舍楼并不是真实的职工宿舍,而是安乐医生的精神世界,但之前走廊上除了房门和门牌号不一样以外,其他的都和那栋真正的职工宿舍一样。
现在她们面前的走廊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色霉菌,生长在墙角或者天花板上。
每扇门的门框上也勾连着蜘蛛网,外露的管道油漆脱落,后面有稀稀疏疏的爬行声响起,是几只老鼠从后方蹿过。
即使真实的职工宿舍,距离修建初期已经过去了十廿年,但是整个宿舍的状况也没有白秋叶两人现在看到的这样糟糕。
白秋叶说:“走廊变了,难道和安乐医生这个时期的心理状况有关系?”
独行侠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走到第五扇门面前,将其推开。
门后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但是和第四扇门里的比起来,并没有长太高,看起来大约年纪在六七岁左右。
他正坐在一张书桌前,低头看着一本很厚的书籍。
这本书的封面很破旧,已经看不出外壳上究竟写的什么字。但是通过这本书的厚度,就知道里面的内容不是六七岁小孩能够看懂的。
小男孩却看得聚精会神,很难想象以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怎么看得进去这种书。
因为白秋叶和独行侠开门的时候,小男孩正对着她们而坐,白秋叶两人的角度只能看到那本书的封面,看不见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独行侠说:“他的样子已经有些像长大之后的安乐医生了。”
白秋叶说:“现在看起来比长大后可爱多了。”
两人正说着,小男孩身后的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和安乐医生的母亲长得有些相似,白秋叶和独行侠在心中暗自猜测她可能是对方的姐姐或者妹妹。
小男孩听到声音之后,放下了手中的书。
白秋叶和独行侠有些诧异,安乐医生的自闭症在他的父母死后似乎有所好转。
以前那夫妻俩不管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一直盯着手上的魔方没有回应。
但是现在,即使身后的女人没有开口,他就主动转过了头。
“你怎么又在看这些东西,姨妈让你学说话,你也不学。”那个女人说,“你已经十岁了还不会说话,以后长大了能干什么,难道吃你爸妈的老本吗?”
小男孩嘴唇紧闭,视线落在女人的衣摆上,任由对方劈头盖脸的指责。
“这是从哪里捡来的?”那个女人把那本书抢过来,安乐想要去拦,却被女人推到旁边。
在他们争抢的过程中,白秋叶和独行侠看到了书页里的内容。
这本书居然全是外文,上面连一张插画都没有,也不知道安乐究竟有没有看懂。
白秋叶盯着被翻开的那页书说:“这是什么文,副本自创的吗?”
独行侠说:“是小语种,我之前学过。”
白秋叶用看高人的眼神看向了独行侠:“写的什么内容啊?”
独行侠说:“这好像是一本推理小说。”
白秋叶说:“安乐的姨妈应该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吧。”
“要是知道恐怕就不是这个态度了。”独行侠说,“不过安乐现在居然已经十岁了吗,体型看起来就像六七岁的孩子啊。”
白秋叶说:“他本身就有病,他姨妈毕竟不是他妈,恐怕很难仔细去照顾他吧。”
正在这时,外面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这次是一个男人,看上去像是安乐姨妈的丈夫。
那个男人说:“让你们来吃饭,怎么叫也叫不听?”
安乐的姨妈嘴上说着“知道了,知道了”,一手夹着那本书,一手将安乐提起来,往房间外走。
在安乐离开房间的瞬间,白秋叶和独行侠面前的空气墙再度消失,两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这家人的客厅后,安乐便被姨妈提到了座位上,他姨妈则走到厨房去帮忙盛饭。
厨房里突然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安乐的姨父说:“找个机会把他送走。”
安乐的姨妈说:“你说这怎么可能,除了我们谁管他?”
安乐姨父说:“你到底准不准备和我要孩子?”
安乐姨妈说:“这和我们孩子有什么关系。”
安乐姨父说:“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里怎么可能养得起两个孩子。”
安乐姨妈说:“但是我姐的那套房子留下来了,他们还有存款,也足够把安乐养到成年吧。”
“你可别提那套房子了,我想把它租出去都租不出去。那是凶宅中的凶宅,那套房子已经废了。”安乐姨父说,“他们两个还剩下多少钱,够个屁!”
安乐姨妈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外面都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他听得懂吗。话都不会说,就是个痴呆!”安乐姨父说,“说到这个就来气,我们现在还要每周带他去做治疗,这个治疗费跟大出血一样,你不心疼,老子心疼。”
安乐姨妈沉默了一会儿:“再看看吧,安乐现在情况也在好转,医生说安乐已经是他见到过的最有治愈希望的孩子了。”
安乐姨父说:“话已经跟你讲到这个地步,你自己想想吧,他毕竟不是我们的孩子,而且从小心理就有问题,你能指望他以后孝顺我们?”
厨房里逐渐没了声音,白秋叶转过头,看见安乐坐在凳子上,低头用手指抠着木桌
独行侠说:“他应该听懂了吧?”
白秋叶说:“他说不定是个天才。”
独行侠说:“他被挖到第十三精神病院的时候还很年轻,杨兴山这么器重他,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是个天才。”
过了一会儿,安乐的姨父姨妈从厨房里出来了。
姨父吃饭的时候全程都是一张臭脸,气压非常低。
他的姨妈情绪也不太好,不过没有给安乐脸色看。
等他们吃完饭后,姨父便让安乐回房间。
当然他的初衷并不是让安乐回房间休息,而是不想让安乐在自己眼前晃悠,所以才想要将他打发走。
安乐非常听话的站起来,独自往房间走去。
他的姨妈在身后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阻止姨父的行为。
白秋叶和独行侠既然安乐离开客厅,于是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卧室之后,她们进来的那扇门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两人赶紧从那扇门离开了卧室,重新回到了走廊上。
独行侠说:“安乐医生该不会把他的姨父姨母都杀掉了吧。”
白秋叶也觉得有可能,毕竟安乐不是简单的自闭症可以概括。周嘉木说他的大脑额叶病变,说不定病变发生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加之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让他变得越来越扭曲。
不过通过刚才看到的画面,白秋叶终于知道被安乐医生扭曲放大的父权究竟来自于何处。
在他明白了死亡的含义,最需要关怀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姨父却给了他最大的压力和威胁。
怪不得《随笔》中,主人公看到“自己”父亲的尸体时,会露出畅快的神情。
白秋叶和独行侠继续进入了第六扇门。
这扇门开启之后,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间诊疗室。
看起来长高了不少的安乐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个戴眼镜的医生。
那个医生拿出一张报纸,让安乐读出最大的那个标题。
安乐用生涩的声音将标题念了出来。
医生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当时就说了,一定可以把你治好。”
安乐干巴巴地说:“谢谢,医生。”
他的话让医生非常受用,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你只需要熟悉这种感觉就好了。等一个月之后你再来复查,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你就可以开始正常人的生活了。”
安乐点了点头。
他背后传来一个女声:“这么说之后就不用再治疗了?”
医生看向安乐背后的姨妈:“是啊,恭喜你们了。”
安乐的姨妈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再这样下去我老公恐怕——”
她的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安乐会听到会理解她说的话,于是咳嗽了一声,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连白秋叶和独行侠都知道安乐姨妈想要说的是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和姨妈生活在一起的安乐就更加清楚了。
但是他仿佛对姨妈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等到他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对医生说:“医生。”
医生正在填写他的资料,抬起头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他:“怎么了?”
安乐说:“我以后。还能来,见你吗?”
医生说:“当然可以,不过我希望你来的时候,是以我朋友的身份来,而不是来找我看病。”
安乐说:“我会,加油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开门走出了房间。他的姨妈见状,也跟了上去。
白秋叶和独行侠从黑门里退了回去,门上写着“6”的号码牌在她们眼前变了模样。
独行侠转头看向四周:“你有没有觉得周围走廊好像又变了一点?”
白秋叶看向四周,发现走廊上的霉斑变得更多了,连那些完全一样的房门看上去都变得坑坑洼洼,表面生满了许多铁锈。
按照第六扇门的情况看,安乐医生当时病情好转,可以重新开口说话,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反映到精神世界里,这条走廊应该会变得更好才对。
然而走廊的状况却越来越糟糕,光线也越来越暗淡。
“该不会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以后怎么杀人,所以才对医生说了那些话。”独行侠说,“他接近医生,也是为了学习更好的杀人方式。”
两人走到了第七扇门面前。
打开门后她们看到了一间教室。
已经十几岁的安乐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安乐看起来长手长脚,个子应该在这几年内飞速窜高,和才去姨父姨母家的他截然不同了。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他并没有听讲,而是低头做着习题。
正在这时,老师突然点了他的名字。
“安乐,上来做这道题。”
安乐放下手中的笔,沉着地走到了讲台上,丝毫没有犹豫的在黑板上写下了这道题的答案。
老师的表情一僵:“你怎么只写答案,过程呢?”
安乐闻言,重新拿起粉笔,刷刷刷的写下了整个解题的过程。
老师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便让他回到座位上,最后用提醒的语气说:“上课还是要听老师讲课,有些细节光看书是看不懂的。”
安乐点了点头,径直走下了讲台,回到座位上。
他经过之后,同学们小声的议论起来。
“他拽什么拽啊。”
“听说他以前都没有上过小学。”
“总觉得他很阴郁的样子,好讨厌。”
老师在讲台上拍了拍粉笔擦:“大家安静一点,继续听讲!”
安乐坐在座位上,并没有按照老师的要求听讲,而是继续翻开了那本习题册。
白秋叶和独行侠发现,他做的习题已经赶在了老师正在讲的课程前面。
而且安乐做起题来游刃有余,完全没有一点生涩的感觉。
他似乎真的在困境之中成为了一个天才。
只不过这个天才并不受班上的同学欢迎,或许是因为初来乍到,又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出色的原因,大高花终是要被先一步采摘。
等到下课的时候,就有两个男同学跑到安乐的课桌面前。
其中一个男同学问:“安乐,跟我们出去打会儿球呗。”
安乐放下做习题的笔:“对不起,我不会。”
另外一个男同学说:“什么,你连这个都不会?”
邀请安乐的那个男同学说:“人各有特长,我懂我懂,听说你的成绩很好,之前怎么一直没有上学啊?”
安乐说:“我身体不太好。”
男同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身体不太好啊,没关系以后我们帮你锻炼身体啊。”
他说着一把将安乐从凳子上拽起来,安乐身体薄薄的一片,看着非常瘦弱,男同学一拉,他就被扯了过去,连课桌都被撞歪了。
那个男同学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安乐平静的看着他,眼底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色。
那个男同学被他的视线注视着,眼神有些闪躲,假装帮安乐捡书本,把头埋了下去。
安乐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他说着蹲下身去捡散落在一地的课本和笔,那个男同学闻言,马上站了起来,搭着他朋友的肩膀走到了一旁。
班上的其他同学目睹着安乐简课本的孤零零的身影,但并没有人上前安慰安乐。
离开第七扇门之后,独行侠说:“刚才我们看到的是他才进学校的时候吧。”
安乐是个插班生,班上的同学都有了各自的小团体,这时候他再加入这个集体,已经很难融入。
并且安乐在学校里表现出来的性格,看起来非常孤僻,这更是给他的人际交往雪上加霜。
白秋叶两人看见的只是安乐在学校里的冰山一角。
但是如果他不改变自己,之后的学校生活恐怕也不怎么美好。
即使是这样,刚才的两个房间里出现的画面,也很难让这个走廊变成现在这种黑暗肮脏的样子。
答案或许在第二层的最后一个房间里。
白秋叶和独行侠来到第八扇门。
这一次开门之后又是医院,并且是安乐当初看病的那个医院。
安乐坐在诊疗室里,以前给他看病的那个医生正在收拾桌子,看上去已经下班了。
安乐不是来看病的,坐在一旁和他聊着天,二人之间的气氛很好,就和朋友一样。
医生说:“安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好不容易周末回家休息。还得过来帮我做这件事。”
安乐说:“没关系,我愿意。”
医生说:“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对我好。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两人推门离开了病房。
白秋叶和独行侠以为这个场景已经结束,正准备从黑门退回去,却发现身后是一道透明的空气墙。
独行侠说:“怎么退不回去了,难道要跟着他们走?”
白秋叶说:“先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儿。”
两人一直跟到车库,看到安乐和医生走到了一辆轿车面前。
医生用钥匙开了门,打开后备箱,从里面爆出来一个箱子。
箱子里面放的都是彩色的卡纸,医生拿出其中一个小袋子,递给了安乐:“等会儿你在车上就把这些叠起来,我把戒指放在最。”
“到时听我的信号。”医生说,“千万不能提前过了,不然就少了一点惊喜。”
安乐点了点头,带着这箱卡纸上了后座。
独行侠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看见求婚画面?”
眼见着这辆车就要启动,白秋叶和独行侠连忙跳到了车顶上。
独行侠说:“我们俩就这么走了,万一那扇门没了怎么办。”
白秋叶说:“一直待在诊疗室里,也没有办法回去。”
“也是。”独行侠看了看这辆车,“但是我们两个趴在车上——”
她话音未落,医生已经踩下油门,轿车瞬间滑了出去。
“真的不会被甩下去吗......”独行侠紧紧抓着车顶上面放行李的支架,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好在两人进入黑门之后,身体就和幽灵差不多,别人看不到也碰不到,不然一路上肯定会引起众人围观。
过了半个小时,医生终于将车停在了一个路边的停车位。
他转过头对安乐说:“怎么样,搞定了吗?”
安乐说:“我已经按照那张图纸上的提示,全部叠好了。”
他说完将箱子倾斜了一点,让医生能看得见。
医生脸上露出了笑容:“安乐,你连手工都做得这么好,你以后一定是大富大贵的命啊。”
安乐说:“我以后想当医生。”
医生一愣,问道:“当医生也好啊,就是累了点,你看我和我女朋友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等到今年我才稍微轻松点,有时间准备结婚的事情了。”
安乐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我不会找女朋友。”
医生似乎被他说话的样子逗笑了:“好吧,那你想当什么医生。”
安乐说:“不知道,精神心理科吧。”
“我建议你放弃这个想法,你虽然已经治愈了,但是还是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影响。”医生表情一变,“这么多病人围着你,你真的有把握稳住自己的心态?”
安乐闻言低下了头:“我想像你一样。”
医生说:“你可以当一个其他科室的医生,不也和我一样吗。”
安乐说:“不一样。”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现在离你考大学还早,你先考虑考虑吧。”
“好。”安乐点了点头又说,“不下去吗,你女朋友好像要走了。”
医生想起了正事,连忙推开了车门,招呼安乐下车。
白秋叶和独行侠也从车顶上跳下来,跟着他们走到了一块广告牌后面。
医生转头对安乐说:“安乐,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你看到我在身后比剪刀手的时候,就抱着盒子出来。”
安乐说:“好。”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广告牌后面走了出去。
他的女朋友背对着他,二人之间隔着一条马路。
医生站在人行道上等着红绿灯,他看起来非常紧张,时不时地回头往广告牌的方向看上一眼。
这时,他的女朋友突然招了招手,但目标并不是他。
他女朋友背对着他,但是他可以直接看见那个回应他女朋友的人。
同样的,安乐也可以看见,白秋叶和独行侠也能看见。
他们看见一个男人正对着他们跑了过来,停在了医生的女朋友面前。
医生的背影明显僵硬了。
他看见他的女朋友和那个男人抱在了一起。
并不是单纯的友情向拥抱,而是像要把对方揉进骨血中一样的亲密。
那个男人抬起头来的时候,似乎看见了已经石化在原地的医生。
他的反应引起了医生女朋友的注意。
对方转过头来,看到斑马线对面的医生时,脸上露出了混杂着尴尬和惊慌的复杂神色。
医生像被激活的机器一般,重新动了起来。
但是他的理智似乎被烧没了,没等斑马线的绿灯亮起,就冲了出去。
下一秒,响亮的刹车声和人群的尖叫声穿透了这条街。
医生被一辆没有减速的大车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抛物线,重重地砸到了前面一辆车的车顶上。
他的身体从车顶上滚下来,很快淤积起了一滩血泊,眼看着活不成了。
他的女朋友尖叫着冲上前,那个男人一脸茫然,周围的人连忙联系急救中心。
所有人都看着车祸现场,白秋叶和独行侠却在看安乐。
他眼里的光似乎在这一刻熄灭了。
手上抱着的箱子掉到了地上,他刚才亲手叠好的红色粉色爱心散落了一地。
一个装戒指的小盒子从爱心纸片中翻滚出来,被广告牌挡住。
救护车很快来了,一番检查之后,他们直接在医生的身上盖上了白布。
愣在原地的安乐终于有所反应,低头将那枚戒指捡起来,捧着它走到了面色惨白的女人面前。
他把盒子递给了医生的女朋友。
对方先是一怔,随后张了张嘴:“你是,你是他的病人。”
“这是他今天想给你的。”安乐说,“他让我等他的信号,再带着它出来。”
医生的女朋友接过盒子的手在颤抖,打开盒子之后,看见里面放着的戒指,一下子哭了出来。
安乐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车祸现场,竟然没有向医生的尸体看上一眼。
白秋叶和独行侠连忙跟了上去,看见安乐上了一辆公交车。
她们也挤了上去,站到了安乐的旁边。
安乐坐在座位上,一直闭着眼睛,脸上找不到一丝悲伤的痕迹。
如果不是因为医生死时安乐的反应,白秋叶和独行侠甚至会以为,安乐对医生完全没有感情。
过了一会儿,安乐重新睁开眼,站起来走到了车门旁边。
白秋叶两人跟他一起下了车,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家医院的门口。
两人看见医院的名字时,顿时一愣。
第十三精神病院。
只是这家医院看起来,并不像她们作为护士工作的那家医院。
医院的位置似乎在闹市区,周围的环境也没那么冷清。
独行侠说:“这两个是同一家医院吗?”
白秋叶说:“按照安乐现在的年纪,很可能这家医院是我们后来工作的那家医院的前身。”
安乐走进了医院里,医院的职工对他很熟悉,看到他后都笑着对他打招呼。
安乐却没有回应,似乎回到了自闭的幼年时期。
一路走到医生办公室,他拉开医生的桌子,将里面的一本笔记取了出来。
白秋叶问:“他拿的是什么东西?”
独行侠说:“我也不知道啊,看起来像是医生做的笔记吧。我记得第六扇门的时候,医生好像就在这个笔记本上记了什么。”
白秋叶说:“他的诊断经验?”
独行侠说:“有可能,毕竟安乐说了自己想当精神心理科的医生。”
正在这时,那扇黑门开始变得模糊,两人连忙跑了过去,回到了走廊上。
出来之后,第二层楼的走廊完全黑了,有种盘丝洞的感觉。
独行侠说:“他是因为这件事情,黑化了吧。”
“至少对他的影响很大。”白秋叶说,“医生建议他不要考虑精神心理科,他因为这件事情,还是一意孤行了。”
独行侠说:“嗯......可能在接触到这门学科之后,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两人来到了第三层,看到这层楼的走廊后,两人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这条走廊几乎没办法下脚,地上全是像融化沥青一般的黑色物质,踩上去甚至能带起一条粘连物。
两人试着踩了踩,确定她们面前的不是流沙一类的物体后,这才走了上去。
只是踩在这样的地面上,多少有一种不适感。
她们推开第九扇门,开门的瞬间,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门后是一个被吊起来的人。
这个人的体表,也覆盖着一些和走廊地面上的黑色粘稠物相似的物体。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喊声。
“救命......救命......”
这扇门和之前的房间画风差距过大,白秋叶和独行侠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吊着的男人双手被反绑在背上,一条噌亮的铁链从墙上的高点延伸下来,栓住了他的手。
这种姿势让他感到痛苦,但是更痛的并不是被反折的双臂,而是穿过了身体的细链。
这时门开了,安乐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扇门后的安乐,比起第八扇门时,又成熟了不少。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双手也戴着手术用的手套。
那个男人一看到他,就挣扎得更加厉害,即使喉咙已经沙哑到没声,还是没有放弃叫喊。
安乐用戴着手套的手捏住了男人的下巴,固定住对方的脑袋。
另一只手拿着医用检查电筒,观察着这个男人的眼球。
男人的嗓子里发出一声气音:“放了......我......”
安乐医生走到了旁边,推了一个带滚轮的架子走过来,架子上有一些医用器械。
他给这个男人的太阳穴贴上了两块贴片,又低头在
这把钳子上面有已经干掉的血迹,那个男人在看到钳子的瞬间,就出现了应激反应,身体疯狂地发起抖来。
安乐一手拿着钳子,一只手拿了一瓶酒精。
他将酒精浇在了钳子上,擦去了上面的血迹,然后伸进了这个男人的嘴里。
独行侠猛地将脸转到了一旁,接着她看见了一条舌头被扔到了面前的地上。
安乐医生给这个男人做了止血,低头拿起一个笔记本,看着仪器开始记录起来。
白秋叶的眉头皱起来:“这个男的......这不是和医生女朋友抱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吗?”
独行侠闻言,抬头看向了那个满脸是血的男人。
虽然对方的脸已经脏得不能看,头发也像鸡窝一样凌乱,但是的确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独行侠说:“安乐这是在报仇?”
白秋叶说:“单单是报仇就好了,你看他现在的举动,就是想要做研究,但是找不到实验对象,就从仇人里挑了一个。”
独行侠说:“安乐这个样子,应该已经接近大学毕业了。过了好几年,那个男的肯定已经不记得他了。”
白秋叶说:“安乐不是会把原因告诉对方的人,这人到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到这个杀人狂了。”
这时安乐放下本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秋叶和独行侠跟了出去。
两人看到安乐进了浴室,正准备迈步的腿默默地收了回来。
过了一阵,安乐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着一股沐浴露的清新气息,完全看不出他在十分钟前,才拔掉了一个人的舌头。
他走到了客厅,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等他将听筒举到耳边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笑容。
“杨教授,我是安乐。”
“那篇论文,我马上就要完成了。”
“谢谢杨教授帮助,今晚您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兴海也在家啊,那把他带出来吧,我也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哈哈哈,他这是在怪杨教授没有给他生个哥哥啊。”
他刚刚才做了那种事情,此时却和电话那头的人谈笑风生。
情绪变化之快,甚至给人一种这是两个人的错觉。
白秋叶和独行侠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脖子上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两人听见了她们身后的房间里响起了凿墙的声音。
白秋叶心中奇怪,安乐医生家里难道不止囚i禁了一个人。
独行侠的听力之前加强过,听得比白秋叶更清楚。
她侧耳倾听墙后的声音,突然脸色大变。
白秋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独行侠压低声音说:“里面还有一个人,而且那个人——”
她表情复杂,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下一句话。
“在叫我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