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如何让她负责的重症区病人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正常?
白秋叶担心常平被影响,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常平目光沉静,对房间里疯狂的病友毫无反应。
白秋叶微微松了口气,如果常平现在就开始发疯,接下来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她岂不得一刻不停地守着对方。
这时其他几个玩家也纷纷带着自己的病人来到了活动室。
除了周嘉木以外,其他人和白秋叶一样,看到房间里病人的表现之后,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们负责的病人中,有一些和安静的常平完全是两个极端。从进门就开始闹腾,看到房间里有更闹腾的人之后,病人们的闹腾便更上一层楼。
特别是独行侠负责的那个病人,如果不是被独行侠拉住,恐怕下一秒就会跳到桌子上。
等他们几个都到齐了,护士长穆婷婷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一进活动室就将门关上了,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可以把他们嘴上的胶条取下来,在这里他们可以尽情的说话。”
本来活动室里就已经非常嘈杂,难以想象将新进来的九个病人的胶条取下来之后,活动室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秋叶伸手去取常平脸上的胶条,常平乖乖的看着她,脑袋一动不动。
白秋叶将胶条取下来之后,常平竟然礼貌的对她说:“谢谢。”
白秋叶下意识回答:“不用谢。”
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常平刚才和她的交流完全和正常人一样。
只是此情此景,再加上她帮助常平的事情并不太像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白秋叶心中再次产生了那种疑惑,常平或许真的是个能够保持理智的正常人。
她试探着对常平说:“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常平说:“我想看一看书。”
白秋叶的目光落到捆住他双手的束缚带上。
如果常平要看书,就得把他手上的束缚带解开。
因为护士长穆婷婷还没有让他们解开病人们手上的束缚带,白秋叶拿不准现在能不能提前把常平手上的解开。
再看其他玩家,只是给病人取掉嘴上的胶条,病人就开始躁动起来。不停挣扎,仿佛从他们身上取下来的不是胶条,而是他们的命一般。
等所有病人嘴上的胶条都被取下来之后,活动室里已经闹变得像养了一百只鸭子一般热闹。
穆婷婷说:“等他们冷静下来,可以把他们手上的束缚带解开。”
白秋叶看了一眼常平,常平一直都很冷静。
常平也看向她,主动抬起双手,将束缚带的卡扣递到白秋叶的面前。
常平说:“请帮我解开。”
白秋叶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卡扣,将常平手上的绳子取下来。
常平的双手获得自由之后,揉了揉手腕,又礼貌的对白秋叶说了一声谢谢。
“我现在可以过去看书了吗?”常平指了指图书角。
“去吧。”白秋叶说。
常平得到她的许可,这才转身走向了图书角,伸手拿起其中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旁边的罗新年刚解开病人的束缚带,就被病人用双手掐住了喉咙,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压制着病人让他冷静下来。
看到白秋叶负责的常平如此乖巧听话,罗新年羡慕地说:“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他居然完全不需要你来管制。”
周嘉木才被病人甩了一耳光,右边脸上一片红肿,病人这才安静下来。
他听到罗新年的话后,转头说:“南宫傲的那个病人,能住进第四层的重症病区,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正常。”
周嘉木提醒白秋叶:“南宫,你要警惕他一点,他这副样子是伪装出来的,容易让医护人员掉以轻心。”
周嘉木说的话和白秋叶在穆婷婷给的表格上看到过。
白秋叶闻言说:“或许常平他其实是正常的,只是遭到了陷害,所以被迫住进了第四层。”
周嘉木沉思两秒说:“当然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如果他的确像病症备注上写的那样,能让你产生这种想法,不就更加可怕了吗?”
白秋叶点了点头,说:“我过去看着他。”
周嘉木说:“好,你不要对他掉以轻心。”
他刚说完,他自己的病人又突然暴起,对着他的脸打了一耳光。
周嘉木:“......”
白秋叶走到了图书角。
除了常平以外,还有其他三个病人都待在这里。
那三个病人中,只有一个和常平一样,捧着一本书认真看着,另外两个正在撕书玩。
白秋叶看了看书架。
纸质的书籍放在最上面,一个身高一米七五的人,需要垫着脚才能拿到书。
放在
这些书都有一个特性,全是塑胶制品,可以经受住暴力撕扯。
那两个拿着儿童书籍的病人,都无法正常地交流。
但是常平和另外一个人,正一边看书一边说着话。
白秋叶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两人在聊天。
常平说:“我不喜欢卓朋兴的理论,他总将人类的思维想得很简单。”
另一个病人说:“但你不能否认,他提出来的观点足够新潮。”
“新潮并不能遮掩他错误的观念,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多,每一种想法都有可能出现,并且在产生一种想法之后,会衍生出第二种第三种。”常平说,“将人类框定在局限的思维中,就是在抹杀天性。”
“比如像我们现在一样,被困在这家医院里。”常平说,“治疗我们的过程,不就是在给我们强行灌输某种固定的想法吗?”
另外一个病人似乎被他说服了,将手里的书放下:“那你有什么推荐的书吗?”
“我只是不喜欢,并不是想让你拒绝这本书。”常平说,“就像我用了反驳他的观念,每个人都会产生无数种想法,每个人的想法中都有优点和缺点。”
“你在看的过程中,去其糟泊取其精华就可以了。”常平说,“彼之蜜糖汝之□□。或许你只是听到我的话之后,主观地对卓朋兴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如果你今天放弃了,时隔多日再拿起它来,发现你对它爱不释手。你也许会因此厌恶今天让你讨厌他的我。”
“你说得太对了。”那个病人拍手称赞道,“朋友,你真是一个哲学家!”
常平谦虚的笑了笑说:“谬赞了。”
白秋叶在一旁听着,表情有些复杂。
常平注意到她来了,抬头对她微笑道:“护士,你是怎么想的?”
白秋叶说:“我的想法和他一样。”
另外那个病人闻言,顿时拍起了手,对白秋叶说:“你是个好护士。”
在一旁守着那个病人的NPC护士见状,走到白秋叶身边,压低声音对她说:“别跟他们多说。”
常平似乎听见了护士的声音,对两人说:“请你们放心,我和他一定会安静地在这里呆够两个小时。”
“是的。”那个病人说,“好不容易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我可不想就这么被绑回去了。”
白秋叶说:“他们看上去,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那个护士将白秋叶拉到一旁:“你没有遇见过上一秒还彬彬有礼的病人,下一秒就拿圆珠笔捅穿了别人的眼球。”
“他们很可能会找你借笔做摘抄。”护士说,“总之,不要借给他们任何锐利的东西。”
白秋叶点了点头。
那个护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白秋叶则回到了书架旁边。
常平问她:“刘护士刚才是不是不希望你借给我们笔?”
白秋叶说:“对。”
常平说:“你放心,我不会找你借这种东西让你为难的。”
白秋叶歪了歪脑袋说:“你很会体贴他人。”
常平的嘴角上翘:“很多人都这么夸奖我。”
白秋叶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治疗的?”
常平想了想说:“我在这里已经五年了。”
白秋叶有些诧异,能在精神病院呆上五年的人,就算不是疯子,也会变成疯子。
白秋叶问:“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常平说:“是我的家人,他们觉得我似乎需要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重新塑造我的思想。”
白秋叶说:“五年的时间,会让你觉得很痛苦吗?”
“我从来不觉得我在这里是为了接受治疗。”常平说,“我把这段经历当成了人生中一个必经的试炼。拥有着这样的想法,我就不会感受到痛苦。”
“你的心态比很多人都要豁达。”白秋叶说,“怪不得他说你是个哲学家。”
一旁的病人说:“我喜欢和常平聊天,每次和他交流之后,会让我的感觉好很多。”
常平微笑着说:“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因为你重新获得了接纳生活的能力。”
白秋叶觉得和常平聊天的确容易受到他的影响。
一不注意,就会跟着他的思路聊下去。
他说的话,也的确找不出任何疯癫的因子。
但恰恰因为他足够正常,就让人感觉到他越发的不正常。
那个病人说:“我最近总觉得,我离开这里的时机到了。我的主治医生也告诉我,我的表现足够好。”
常平说:“继续加油,证明自己没疯这个过程,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白秋叶问:“要怎么向其他人证明自己没疯?”
“我也思考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从我来到这家医院的第一天起,我就试图用暴力来抗争。”常平平静地说,“但是我发现这样是没用的,他们不会认可我,反而会认为我的病情很严重。”
“但那段时间,我做不到和自己和解。”常平说,“那是非常痛苦的一段时光。”
白秋叶以为常平来到这家医院以来,就一直表现得这么平静。没想到他以前和现在并不是同一种心态。
白秋叶问:“你认识第三层的张医生吗?”
常平说:“张医生负责过我一段时间,他是个不错的人。”
白秋叶问:“他什么时候负责你的?”
常平回想了一下,说:“大约是一年前吧。”
白秋叶又问:“张医生是不是有突然失忆的毛病?”
常平说:“没有,他记性特别好,我哪天没有用药,或者少用了多少,他都能及时发现。”
白秋叶又问:“他后来怎么不负责你了?”
常平说:“他去年年末的时候,请了一次假,休息了大约半个月之后,就负责第三层去了。”
白秋叶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常平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秋叶说:“今天我遇到了张医生,我觉得他的记性好像有点差。”
常平说:“至少他负责我的那段时间里没有问题,不过人的身体总在发生变化,记忆力会下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从常平这里打听不到更多关于张医生的事情后,白秋叶又转了个话题,问:“之前护士长告诉我,这个医院一些规则,你既然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五年,知道有哪些规则吗?”
常平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你是这里的员工,不应该来问我这个问题。”
白秋叶被他的话噎住了,顿了顿说:“因为我今天才来到这里工作,还不太熟悉。”
常平勾起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不但不应该问我这些问题,你还不应该和我说这么多话。”
“你要是再说下去,穆护士长会来找你的麻烦。”常平说,“你想问的问题,可以直接问她,她一定会告诉你的。”
白秋叶心想就是因为穆婷婷没有说,她才想从一个病人身上打听。
穆婷婷之后肯定会将规则告知他们,但根据现在的情况,穆婷婷恐怕会像挤牙膏一般,临到他们需要做什么工作的时候,才把那件工作内容的规则告诉他们。
但白秋叶要将医院的鬼物清理干净,就需要赶在最后一个工作事项之前,做好一网打尽的准备。
所以她需要提前知道医院的规则。
正在这时,他们背后爆发出了一阵喧哗声。
白秋叶转头向后看去,发现刚才在电视旁用遥控器的那个病人,正和那个对着空气说“我爱你”的病人扭打在一起。
他们的动作毫无顾忌,几乎用全力在对方的身上挥舞着拳头。
那个用遥控器的病人,此时正拿着遥控器,将它作为了武器,狠狠地砸在另一个病人的额头上。
拳头毕竟比不上工具,那个病人已经被砸得血流满面,一只眼睛也肿了起来。
负责这两个病人的护士连忙上前,想要拉住他们。
但是这两个病人已经发起狂来,下手没有轻重,甚至打了来拉架的护士一拳。
常平手上仍然捧着那本书,平静地说:“又开始了,我就说今天没办法安静一个小时。”
常平旁边的病人说:“好吧我输给你了,你拿去吧。”
白秋叶听到他们的话后回过头,看到那个病人用指甲抠起了手腕。
白秋叶本以为他被蚊子叮了,没想到那个病人竟然用指甲一点一点的从手腕的皮肤里,推出了一根针。
他居然要把这根针送给常平。
常平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给我?”
他说完,负责旁边病人的护士已经两三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护士劈头盖脸地问:“你什么时候藏进去的!”
旁边的病人无辜地说:“我没有藏啊。”
常平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旁边那个病人直接被护士带走了,常平才对白秋叶说:“你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很正常?”
白秋叶说:“他的确比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更冷静。”
常平说:“他总是这样,每次在即将可以出院的时候,做一些让医生拒绝的行为。”
常平想了想说:“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想想,我认识他以来的第四次。”
白秋叶问:“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没办法出院?”
“因为我的家人不需要我,所以我没办法离开。”常平说,“换一句话讲,是他们将我困在了这里。”
电视机旁边的骚乱已经结束,几个护士将两个病人按在地上,重新给他们穿好了束缚带。
他们也被迫提前结束了来之不易的放松,被医用移动担架推回了病房。
但是他们的离开并没有让活动室恢复平静。
活动室中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躁动,让病人们开始不安和兴奋。
他们在玩耍的过程中,总会不动声色的抬头,偷偷打量着护士们的神情。
似乎在观察什么时候护士会放松警惕,不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们身上。
护士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刚才这样的情况,见剩下的病人们没有闹腾,便开始聚在一起聊天,或者低头玩手机。
而和白秋叶一起进来的玩家们,比起NPC护士要警惕了许多。
生怕自己管理的病人和那两个病人一样发起疯来。
他们现在看出来这项工作的难点在于,病人随时都可能发疯。
如果控制不了病人,不能让病人继续待在活动室,那么他们就没办法完成让病人在活动区放风两个小时的工作。
因为那两个病人是因为打扰到了彼此,所以才发生了争执,玩家们便努力地将自己负责的病人和其他病人隔开。
只是活动室的面积毕竟只有这么大点,病人一抬头就能和其他人聊天。
他们也只能尽可能地减少病人之间交流的次数。
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二十分钟,眼看着终于要跨过一个小时的大关。
常平旁边那两个看儿童书籍的病人中,其中一个突然抬起头,手指指向了门口。
那个病人说:“他怎么又来了。”
另外一个看书的病人问他:“谁啊?”
那个病人说:“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呀。”
另外一个病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就是那个可以随意在走廊上散步的人?”
那个病人说:“对对对,就是他。”
另外一个病人说:“我可真羡慕他,只是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受伤,也不知道在哪里磕磕碰碰到了。”
负责这两个病人的护士立马上前,严厉的对他们说:“跟你们说了很多次,不许乱说话。”
那两个病人像听不懂护士的话一般,又自顾自的低下头看书。
那两个护士小声的聊了起来。
“算了,你跟他们说话,他们都当听不懂的。”
“总感觉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和我们完全不是一个空间的。”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听不懂话。”
“不过他们又说起那个人了。”
“哪里有什么人,别自己吓自己了。”
“不过我上次真的见到了他们说的那个人。”
“都跟你说的那是幻觉!”
“你就是不想相信罢了......咱们这医院里,真的有鬼啊。”
白秋叶闻言,挪动步子,靠近了她们:“两位前辈,你们说的鬼是怎么回事?”
两个护士见她过来后,立马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其中一个说:“害!医院里总会有一些鬼故事嘛,都是闲得无聊瞎扯出来的。”
另外一个人说:“对对对,都是些无聊的话,你没有必要知道。”
“可是我对这种故事很感兴趣。”白秋叶说,“就不能告诉告诉我吗?”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说:“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大家都当故事听。”
“我们的病人总说,晚上的时候总有人在门外的走廊上走动,打扰他们休息。”
“但是我们没有找到监控证明确实有人。”
“但是不止一层的病人说过这件事,其他层的病人也提到了晚上出现的人。”
“他们说那个人身上总在流血,而且喜欢站在房间门口,脸贴在玻璃上往病房里看。”
“这画面想想就恐怖。”
“但是我们一次都没遇上过,所以肯定是病人们趁着在活动室的时间,流传开来的谣言。”
白秋叶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一个护士说:“这种故事随便提提就算了,如果病人们全部信以为真,就麻烦大了。”
另一个护士说:“所以从现在开始要阻止他们传播这件事情。”
白秋叶说:“好的好的,谢谢前辈们。”
正在这时,常平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似乎白秋叶和护士们的对话让他感到好笑。
白秋叶转过头,见他捂着嘴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这件事情,比起这个,你们更应该关心其他的事啊。”
一个护士皱着眉问:“你在说什么?”
另外那个护士拉了拉她的袖子:“别跟他说话。”
常平看了看活动室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间不多了,你们做好准备吧。”
白秋叶问:“你要我们做什么准备?”
常平用手抵住下巴说:“真正能影响病人们情绪的罪魁祸首,马上就要出现了。”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跳舞的病人突然发狂,一把抱住旁边的病人,张开嘴狠狠地往那个病人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被咬的病人顿时血流如注,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其他病人顿时被他的声音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贴到了活动室的墙边。
护士们焦急的想要靠近自己负责的病人,但却被病人恐惧地推开。
白秋叶旁边那两个看儿童书籍的病人,也在这时疯狂的撕起书来。
他们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将手上的儿童画册变得像一个被拧起来的毛巾。
只是他们很快便不满足于对物品的发泄。
刚才还友好交流的两个人,开始殴打起对方来。
其中一个将另外一个放倒,并且不断的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书本,狠狠拍在倒地的那个病人身上。
两个护士顿时惊慌失措,冲上去维护秩序。
他们好不容易将病人们分开,一旁的常平又冷笑了一声。
“这是开始而已。”常平看着手上的书,读出了其中的一段话,“暴力只会逐步升级,最后这里将沦为地狱。”
白秋叶走过去,将他的书从他手中抽走。
书上的确印刷着这样的文字,常平并不是在胡编乱造。
白秋叶看了看书名——《第十一个精神病人》。
这种书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这家精神病医院里。
白秋叶问那两个护士:“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放这种书?”
两个护士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不是我们放的。”
“整理活动室的是后勤人员。”
白秋叶翻到这本书的扉页,作者的名字处写着安乐二字。
序章中,有安乐的自我介绍。
他是一个从业十五年的精神心理科医生。他写的这本书取材于他身边发生的事情,是虚构,也是真实。
白秋叶问:“你们认识安乐吗?”
其中一个护士一愣:“不认识。”
另一个护士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白秋叶又重复问了一次。
表情古怪的护士压低声音说:“安乐以前是这里的医生。”
“以前?”白秋叶问,“那他现在去哪里了?”
护士说:“他已经死了,大概是五年前吧。所以新来的护士并不知道这件事。”
说自己不知道的护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白秋叶又问常平:“你认识安乐吗?”
老护士说:“他不认识,安乐医生死之后,他才来我们医院。”
常平说:“谁说我不认识?”
老护士瞪了他一眼:“他都死了,你怎么可能认识?”
常平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可是他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走廊上啊。”
伴随着常平的尾音,似乎有一阵阴风从窗户缝中吹进来,拂过皮肤带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两个护士脸色大变,特别是老护士,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在两个护士说不出话之际,白秋叶问:“你确定晚上看到的是他?”
常平说:“这本书上有照片,我也不算是个脸盲。”
白秋叶说:“他每天晚上究竟在做什么?”
常平微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给我们查房。”
白秋叶嘴角一抽:“这位安医生真敬业,连死了都不忘查房。”
老护士终于缓过劲来,不住地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我一次都没有看见过。”
常平说:“他似乎很讨厌你们,所以不愿意出现在你们面前。”
白秋叶问:“这位安乐医生,究竟是怎么死的?”
常平咳嗽了一声:“与其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如小心身后。”
他的话音刚落,一台电视机从白秋叶的背后砸了过来。
白秋叶低头一躲,电视机越过她的后背,径直砸向了书柜。
二者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书柜上的书纷纷落到地上。
电视机的一角也在撞击中凹陷了一块,里面的电路板和电线毕露。
常平已经挪到离书架最远的那个位置,说:“开始了。”
他的话仿佛开启了某个开关,所有的病人同时被激发了潜藏的暴戾,不断地攻击着周围的人。
他们虽然没有武器,但动用了身体的每一处,牙齿、指甲、胳膊肘,极尽可能地让每一次攻击足以致死。
所有的凳子都被焊在地上,他们没办法将其整个抬起,于是使出全力掰断了上边的塑料。
得到塑料的人,仿佛游戏中开启无双的战士,所到之处鲜血四溅。
不少护士在混乱中受伤,其中还包括和白秋叶一起的玩家们。
玩家们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自己负责的病人。
如果他们的病人被其他病人杀死了,他们的工作就会失败。
周嘉木拖着自己的病人,一路挣扎到白秋叶旁边:“南宫,你的病人——”
他看到好端端坐在那里的常平时,顿时转了话锋。
周嘉木问:“他怎么没事?”
白秋叶瞥了他一眼说:“我想知道。”
两人说话间,一个病人挣脱开了护士的束缚,朝他们扑了过来。
白秋叶将手上的那本书扔到他头上,病人似乎被拍晕了,踉跄了几步,眼神迷糊起来。
即使白秋叶争取了时间,负责这个病人的护士也没有上前将他带回去。
周嘉木的视线扫过屋子,说:“他的护士在那里。”
白秋叶看过去,只见周嘉木指着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头破血流的护士。
“没办法了,只有让他多睡一会儿。”白秋叶说着,躲开了已经恢复好,并且朝她重新扑过来的病人,一个手刀敲在了他的后颈上。
病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嘉木说:“不能就这么等着,得把那些没人管的先放倒。”
他说完,走到旁边两个护士面前,把他们控制住的两个看书的病人全部敲晕。
两个护士震惊地说:“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我们可是医护人员,怎么能对病人使用暴力?”
周嘉木说:“我比你更清楚,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
两个护士说:“不行,你不能这样。”
常平拍了拍手似乎看戏看得很快乐:“别装了,再不动手阻止他们,会发生更恐怖的事情。”
白秋叶对周嘉木说:“你先在这里看着他们。”
周嘉木连忙回答:“好的。”
白秋叶随手在书架高处抽了一本厚一些的书,拿在手上掂着掂,然后朝着其他病人走了过去。
她像泥鳅一样灵活的避开了病人们的拳头,并且用手上的书给予了他们亲切的问候。
白秋叶所到之处,病人们就像断了电的玩偶般倒在地上。
她避开了玩家们负责的几个病人,将屋子里其他护士的病人们全部都放倒。
还在发狂的病人少了一大半,剩下的病人也很快被玩家拉到各个角落,重新控制住。
大家都震惊地看着白秋叶。
她做的事情,其他人也想过,只是他们单单牵制自己的病人就已经足够费劲,还要保护自己和病人,哪里抽得出手把不属与玩家管制的病人都敲晕。
罗新年早就知情,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诧异,立马吹捧道:“幸好南宫你在,不然我们恐怕有一半的人都得出局。”
之前在食堂中迷惑罗新年为什么会听白秋叶话的齐刘海,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答案。
不是罗新年听话,是因为这位南宫傲伪装了等级。
这时,从骚乱开始就坐在门口没有说话的护士长穆婷婷终于开口了。
她问:“你们能确保自己的病人发病后不会影响其他人吗?”
众人点了点头。
穆婷婷说:“那么,你们的病人还可以在这里呆够四十分钟时间。”
她说完之后,走到一个倒在地上的护士旁边,用脚踢了踢。
那个被她踢的护士发出了一声呻I吟。
穆婷婷说:“起来,把你们的病人带回去。”
倒下的护士们逐渐从地上站起来,去找自己的病人。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护士都能重新站起来。
房间中央,有一个护士脸上的肉已经被咬得七零八落,气管也被咬破。
血流如注,看上去完全没救了。
除了护士之外,一些病人也被其他病人折磨致死。
活动室的墙上溅着鲜血,地板上的泡沫软垫也被染成了红色。
真就应了安乐医生的那本书里的那句话——
这是开始而已。暴力只会逐步升级,最后这里将沦为地狱。
白秋叶回头看向常平,对方已经重新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翘起一条坐在椅子上翻看着。
白秋叶想要弄清楚,这些病人究竟为什么发病。
她直觉病人们出现这种情况,很可能和死去的安乐医生有关系。
安乐医生的鬼魂或许能影响病人的情绪?
如果安乐医生能影响活着的病人,他是不是也能影响死去的鬼病人。
常平绝对不会告诉她原因。
其余知道安乐医生的,除了老护士以外,应该还有资历更老的穆婷婷。
除了这些NPC,医院第六层的病案室,或许还有关于安乐医生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