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十数人在茫茫草地上纵马狂奔,整齐划一的挥舞手中武器:砍,劈,刺。
与北狄的弯刀不同,众人配备的是特制的马刀。弧度没有弯刀那么大,很适合刺。
然而回程途中发生了意外,一名士兵不知怎的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其他人立刻驾马往旁边去,让出空位,有专人迅速奔来控制马匹。
医童扶起摔下马的士兵:“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
“…不…不知道。”
医童仔细检查士兵的手脚,发现完好才松了口气。
马上训练最害怕的就是伤了胳膊腿,伤筋动骨一百日,就耽搁下来了。
马存金适时发话:“你先歇一会儿,调整一下。”
“……是。”
马存金往回走,经过一名士兵时顿了顿,最后还是大步走了。
玄骑卫的三百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占领昌阳后,叶音又扩充至六百人,让玄骑卫的什长,百夫长去训练。
林望丰也是其中一员,他入选的时候,高兴的人都傻了。他一个火头兵,何德何能。
“下一组,准备。”
林望丰打起精神,走到骏马身旁,他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心扑通扑通跳。
其他人跟他差不多,短暂的跟马儿接触后,十数人利落上马。
随着尖利的哨声响起,众人一夹马腹奔了出去。
马上颠簸,林望丰一边握着缰绳,一边稳住身体,然后费力的抽出腰间的马刀。
砍,刺,劈。
叶音则去训练赤袍军其他士兵,她要让三军皆熟悉她,敬佩她。
骑兵当然是多多益善。
他们现在找到了最大的马场和马群,最难攻克的硬件完成了。
当翠绿的树叶变得枯黄,落入泥土间,寒气悄无声息的来临。
期间成王和北狄小规模的骚.扰赤袍军边界,都被赤袍军打了回去。
马上要入冬了,北狄需要物资,而战争是他们最好用,也最擅长的方式。
今年冬日赤袍军跟北狄必有一战。
外面飞起小雨,那股湿意混在空气里,于是到处都湿哒哒的。
棋子落在棋盘上啪嗒响,清脆动听。
顾澈抬眸:“阿朗,你输了。”
顾朗兴致缺缺的收捡棋子,顾澈扫了他一眼:“在想什么?”
顾朗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皱在一起,“在想今年冬天怎么过。”
他偷偷打量顾澈的反应。
顾澈捻了一枚白子,轻轻地敲击棋盘:“阿朗,你很聪明,但只是小聪明。”
顾澈手微微一抛,白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线,稳稳落在顾朗手边的棋盒里。
“首先,分清亲疏远近。”
“其次,别对亲近的人玩心眼。”
顾朗一怔,不服气的低下头。心道你在小鸟跟前还不是九九九个心眼子。
顾澈莞尔:“若你非要用,就别让人看出来。”
顾朗气闷,起身朝外走去。
顾澈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寻常的茶叶,香味平平,他拨了拨茶沫,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
顾朗重新走了回来,对着顾澈拱手作揖:“爹,我错了。”
顾澈:“嗯。”
顾朗鼓了鼓嘴:“北狄的粮食不够,他们肯定会跟赤袍军交战,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顾澈盯着茶中的倒影:“你觉得呢?”
顾朗:“打肯定是要打的,但不能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顾朗暂时想不出好主意。
顾澈将茶盏放回去,正色道:“给你四姑姑传信,就说顾家担了这么久的污名该清了。”
顾朗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顾澈:“你以为我忘了?”
顾朗连连摇头,然后忙不迭跑了出去。
黄昏时候,顾庭思从数百里外跑回来,她狼狈极了,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透,湿发贴着脸,她胡乱抹了一通,走到顾澈面前又生了怯:“哥,阿朗派人传信给我,说…说…”
顾澈温声接下去:“说顾家的冤能申了。”
“可是…”顾庭思揪着自己的衣摆,“他们会信吗?庶人荡还在北狄手中。”
按照顾庭思的想法,得等他们打到京城,把元乐帝活着带回来,让元乐帝在顾家的牌位前忏悔,下罪己诏。
告诉全天下的人,是元乐帝自己刻薄寡恩,心性狠毒,冤枉了顾家,顾家从未谋反。
“庭思。”顾澈纠正她:“庶人荡没有那么重要,明白吗?”
“只有我们立起来,顾家才能夺回清白。”
顾庭思晕晕乎乎,她素来不擅长此,“哥,哥…”
眼泪无声滑落,心中不知哪里来的委屈,她抬手一抹,又流出更多的泪。
顾澈上前擦掉她的泪,温声道:“没事了庭思,一切有我。”
天晴后,顾澈给叶音飞鸽传信,简略说了大概计划。
叶音将信焚烧,随后点了几个亲卫,一路飞奔回金城。
当大雪覆上京城的屋舍楼宇,一通消息在整个大靖内迅速掀起巨大风波。
盛启帝死死攥着龙椅扶手,二皇子缩了缩脖子,还是硬着头皮道:“父皇,这消息应该是真的。”
“赤袍军的首领人称九公子,顾澈在他那一辈就排行第九。”
四皇子小声嘀咕:“难怪我们打不过赤袍军。”
盛启帝当即将珐琅笔洗砸过去,四皇子的额头血流如注。
盛启帝怒喝:“没用的东西,若你们小弟还活着,早领兵打过去了。”
四皇子瘪嘴:是是是,小弟最好,他好打打杀杀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不过这话四皇子也就心里说说。
二皇子小心道:“父皇,现在怎么办啊。”
“这早不说晚不说,赤袍军如今抛出这个消息,肯定有所图。”
盛启帝沉吟道:“去把庶人荡带过来。”他沉下脸:“庶人荡的臣子,让庶人荡解决。”
盛启帝此刻无比庆幸他留着元乐帝的命。
跪在盛启帝面前,听闻顾澈至今还活着,甚至当了赤袍军的首领,元乐帝在短暂的惊讶恐慌后,自心底深处又生出一股喜悦。
当初顾家谋反案是怎么回事,元乐帝最清楚不过。
临死了顾家男儿都没反,可见是当真忠君爱国。顾澈是顾家人,肯定也是如此。
元乐帝想,等顾澈来救他了,他该怎么样反应。
要不要拿个乔,但是元乐帝又怕把人惹怒了。或许他态度应该软和点,哄着顾澈先救他出去。
等他重登大位,再除了顾澈这个见过他狼狈模样的大患。
元乐帝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脸上的神情精彩极了。盛启帝静静看着,轻轻扯了扯嘴角。
庶人荡,你害人全家,还指望人家救你。果然靖朝的皇帝就是脸皮厚。
盛启帝不相信顾澈会来救元乐帝,但他想用元乐帝恶心顾澈,如果能坏了顾澈名声就更好了。
当初顾家没反,元乐帝非要说顾家谋反。如今顾澈倒是真反了。
只是盛启帝一时也想不明白,顾澈为何此时自爆身份。
顾澈自爆身份,当然是为了吸引人才来奔,另一方面则是以赤袍军的实力,也确实没必要瞒了。
成王收到消息后,如何震惊且不提,在惊讶之后他心里就生了个主意。
他对幕僚道:“顾家是以谋反罪名被诛的,顾澈是罪臣之后,何不在此上做文章。”
幕僚欲言又止,心里对成王的观感下降了些。
顾家在百姓间声誉极好,当初顾家谋反案是怎么回事,稍微想想就明白。
如果成王在此上做文章,说顾澈谋反,那成王呢?难不成还要去救元乐帝?
幕僚委婉的把其中道理说给成王听,成王神情一滞,随后脸色一黑。
“真是狡猾小儿。”
幕僚还有话没说,此消息传出,恐怕有不少人要另投了。
素有贤名的世家公子和普通农户出身的成王,想也知道怎么选。
入夜,青阳尘携家眷赶路,半道却被拦住。
青阳尘看着为首的人,冷声道:“四叔公,您要拦住我的去路吗?”
青四老爷面沉如水:“阳尘,你可想过你这一走,置青家于何地。”
青阳尘:“四叔公放心,我派人在府邸放了一把火,寻了死尸替代。若是我眼盲,这世间此后也不会再有青阳尘。”
他意思是他今后隐姓埋名,除非顾澈登上大位,否则他不会以青阳尘的名字示人。全了家族脸面。
青四老爷疲惫闭目,随后扔给青阳尘一物什,让开道路。
青阳尘经过他时低声道:“四叔公,成王未必是良主。”
青四老爷不语,直到青阳尘一行人走远了,青四老爷才无奈叹息。
前不久,青家的女子怀了成王骨肉,他们跟成王捆绑的更深了。
青家族长早就知道青阳尘会离开,也从来没想过要拦,世家就是四处压宝。现在赤袍军崛起,青家族长心里早就在盘算怎么跟赤袍军搭上关系。
没想到瞌睡来了送枕头,今晚这虚虚一拦,不过是让青阳尘明白,家族为他担下多少风雨,他日定要好生报答。
跟青家同样做法的还有不少人,他们笃定成王拿他们没办法,若是成王敢杀他们,这路也到头了。
但成王窝火,他拿地盘内的世家文人没法子,跑出去的还没法?
林间道路,青阳尘感觉到周边的动静不对,立刻叫护卫警觉,然而已经晚了,无数箭矢射来,青家的护卫顿时倒了大片。
青阳尘的娘亲和姊妹躲在马车里,她们不敢呼唤青阳尘,唯恐青阳尘分神被害。
无数黑衣人从周边丛林跳出,青阳尘眼前一黑,心道成王真看得起他,派这么多人手截杀他。
利刃划破他的身体,不远处的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尖叫。
青阳尘咬牙:难道他真要死在这儿。
闪着寒芒的利器砍向他,青阳尘脸色狰狞,蕴着仅剩的力气提刀去挡。
然而还没碰到对方,那人就倒了,喉咙上还插着一支□□。
马蹄声起,青阳尘回头,只看到一队人马疾速而来,领头的女子眉眼含光,锐利的像一把出鞘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