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银光一闪,马康看到空中鲜血喷溅,有片刻茫然,随后才意识到那血竟然是自己的。
沉闷的一声响,马康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啊啊啊啊啊”
“康哥——”
周翠不知死活的冲向“战场”,周母急得去拉她,却被女儿甩了出去。落地时卡着脖子,人当场就没了。
邵和:?!!
周翠也傻了,回来抱着她娘哭嚎,“都怪音姑娘,都是她的错,是她害死了您。”
邵和:“……”
邵和懒得搭理她,捡起地上的刀去帮叶音。臭蛋他们费力扶着慈恩堂里的人出来。
也不知道周翠给众人下了什么药,哪怕被凉水泼醒,众人都没有力气,他们只是堪堪出了慈恩堂大门就跌坐在地,焦急地看着叶音和邵和对抗一群混混。
“音姑娘千万不要有事。”
“老天保佑,保佑音姑娘。”
“…音姐姐呜呜…”年龄小的孩子们被吓到了,小声抽泣。
臭蛋心里也慌,但还是努力挡在更小的孩子前面。
然而跟众人的担忧不同,邵和离得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叶音的游刃有余。
刀锋划过,无情地收割着混混们的人头。
坏女人到底有多强?!
“后面。”叶音喝道。
邵和倏地回神,然而来不及了,敌人举起的刀离他不过一寸。
心跳的极快,邵和用力向旁边倒去,受伤没关系,只要能保住胳膊。
利刃刺破□□,邵和却没感到疼痛,他定睛看去,偷袭他的混混心口插着一支箭,已经没了生息。
之后邵和不敢再分神,同叶音一起战斗,直到最后一个混混倒下,他才脱力的坐在地上。
鲜血浸湿了地面,浓郁的腥味逼得人作呕。
邵和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是两个人。
他记得手里的刀砍到敌人骨头上的钝感,记得鲜血喷到他脸上的温热。有种肆虐的疯狂。
害怕,恐惧,心慌,以及掩盖在所有情绪下的兴奋。
他的双眼泛着不正常的红,哪怕没有镜子,邵和本能的不敢让叶音看见。
他喘着气平复心绪,直到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杀戮后的冷肃。
臭蛋色厉内荏:“周翠你放开小花。”
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叶音身上,竟然让周翠寻了空子,逮走了一个小女孩。
她用刀抵在小女孩的脖子上,神色疯狂:“音姑娘,活菩萨。”
“你想救这个丫头对不对?”
叶音冷漠地望着她:“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周翠仰天笑了两声,骤然沉了脸:“音姑娘,你把我后半辈的幸福毁了,你说我想干什么。”
“我要你死!”
她用力卡住小女孩的脖子,逼的小孩儿细细的哭:“你不是想做好人吗,现在你自尽,我就放了她。”
“你他娘的放屁!”地上的邵和瞬间暴起。
周翠死死盯着叶音:“快点,自尽!”
叶音不动。
周翠有些慌了:“你这个虚伪的女人,你不救小花了是不是。”
“你杀了小花,我会给小花报仇。”叶音不紧不慢地行来,语气平静:“为了安抚小花的冤魂,我会把你绑起来,用刀一片一片割下你的肉喂狗,然后再给你上药。”
周翠面皮一抖:“你你胡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叶音:“等你好转了,我再度割下你的肉,直到见至骨头。”
“你会很痛,痛得大叫,我嫌你吵,会拿布堵住你的嘴,你只能大睁着眼流泪。”
“不,不”周翠咽了咽口水,叶音进一步她就退一步,濒死前的强撑:“…你在吓唬我!你吓唬我的。”
叶音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声音伴着物什被燃烧的噼啪声,和着凉风,宛如来自地狱的吟唱:“你知道利刃划破皮肤的感觉吗,你清晰地感受到你身上的每一块肉跟你分离,而这种感觉你会经历上千次。”
叶音终于停下脚步,“现在你可以动手了。周翠。”
“duang——”地一声,铁刀落地。
周翠松开小女孩,对着叶音跪下磕头,涕泗横流:“音姑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饶过我,饶我一次,求求你。”
“音姑娘,饶了…呃”
话音戛然而止,叶音抖落刀锋上的鲜血,直视众人。
“我最后强调一次,吾非菩萨,而为修罗。”
修罗,即杀戮。
叶音将手中的刀翻转一圈,掷在众人身前的泥地里。
刀身没入泥地两寸,刀刃卷了刃,可上面的斑驳血迹昭示着其身经历了什么。
他们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大火彻底席卷了慈恩堂,火势冲天,将女子的头发照的又黑又亮,像绸缎一样美丽。
臭蛋膝盖一软,直挺挺跪了下去,俯首叩地。
这仿佛一个开关,原本跌坐的人也纷纷跪下。
邵和直视眼前人的背影,不够宽广,不够强壮,却奇异的让人感到安心。
他低下了头,单膝跪地,是他最后的倔强。
隐在暗处的顾澈垂下眼,他的心跳极快,几乎要蹦出来。
顾庭思也收了弓箭,是她低估阿音姐姐了。
刚才那种局势,她本来要射杀周翠,可哥哥阻止了她。
凡事只有恩,没有威是不行的。这场战斗就是阿音立威的好时机。
夜幕,大火,杀戮,鲜血。给在场所有人烙下深刻到骨子里的印记。
顾澈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包括他。
叶音转身走向尸体,她单手拎起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混混,两巴掌下去,对方醒了。
邵和瞳孔一缩。
仿佛知道邵和的想法,叶音头也不回道:“慈恩堂的损失需要赔偿。”
叶音拎着那个混混没入夜色里,临走前轻飘飘传来一句:“天亮前,这里会平常如昔。”
邵和会意。
慈恩堂虽然没了,但是叶音从混混老巢得了一笔钱,给了那个活口一个痛快。
从混混老巢搜来的钱,没有叶音预想得多,但也不算少了。
零零碎碎加起来有四百多两,还有七八亩地的地契和一座宅子的房契。
这群混混除了吃喝,也要孝敬“上头”。
叶音对顾澈道:“你想办法把地契和房契出手了。”
“重建慈恩堂要不了多少钱,众人没有伤亡,也就几日功夫。等缓过来了可以继续摆摊。”
叶音:“剩下的钱,你让沈寅出面多租几个铺子,一次性租两年,地段次一点没关系。”
顾澈:“你想卖什么?”
叶音轻轻笑了笑:“猜猜?”
顾澈:“点心?”
叶音:“差不多,不过跟一般模式不一样。”
“咱们先离开这里,回家再说。”
而顾庭思守在慈恩堂周围,待天亮后才离开。
她回到家时,王氏居然也在家里没去铺子。
“婶婶?”
王氏端来早饭:“你累一晚上了,快吃点东西。”
“我给你烧了热水,等会儿你冲洗后再去休息,会舒服点儿。”
顾庭思心头暖暖:“谢谢婶婶。”
“姑姑,我也很担心你的。”顾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小手趴在顾庭思大腿上。
顾庭思摸摸他的小脸,哄了他两句,顾朗乖乖跑到旁边去,不影响顾庭思吃饭。
小孩儿摸着弓箭,一脸向往。
这弓箭弄来的不容易,沈寅还去借了回“高利贷”,才勉强凑了三把弓箭。
稍微好点的武器都十分费钱,所以才道穷文富武。
顾庭思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擦了擦嘴,张望道:“哥和阿音姐姐呢?”
王氏:“他们出门了。”
茶楼包厢。
沈寅看着面前的银钱,喜不自禁,“今天我就去把债还了。”
顾澈和叶音对视一眼,顾澈道:“弓箭的事你费心了。”
沈寅一脸笑盈盈:“给公子办事,费多少心都值得。”
叶音闻言,眉眼弯了弯。谁说读书人不会说好话。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开始谈正事。
叶音执笔给顾澈和沈寅解释什么是1+n模式。
点心铺子,不管是小店还是大的铺面,都会追求点心的多样化。这是一种点心铺子实力的体现。再高级一点,就升为堂食。然后加入说书,唱曲儿。相当于另类的茶楼。
但是茶楼的点心又没有前者的精致好吃。
这不能说不好,但是太综合化,对成本有很高的要求。地段,人力,原材料,点心师傅等等。
王氏和方白他们弄的点心铺子,点心其实也卖得有些杂。
精致如荷花酥,天鹅酥,寻常又有豆糕,枣糕。铺面里还卖了百合糕等。
王氏他们是赚到钱了的,所以谁也没觉得不对。
顾澈瞧出一点问题,但不够明确,他毕竟不是专究于此。
眼下随着叶音的讲解,顾澈终于明了。
1+n,就是一种面皮,然后n种馅,配合各种模具,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有很多种类点心。这在原材料上极大的避免了浪费,也轻松了人力,不用这样做一点,那样做一点。
然后要有明确定位,不能既要又要。
叶音:“我们成本有限,又处在富庶城市,就秉持大城小店的原则:不设堂食,小铺面,客人买完就走,最大幅度拉动客人流动量。”
“我想着到时候都卖油酥类点心。小店都取统一的点心名字,统一的点心种类,着统一服装。”
“成规模的物什,会让人们下意识高看。也更舍得掏钱。”叶音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随后,她又道:“豆糕,枣糕可以让慈恩堂的妇孺做,然后由邵和他们支摊子卖。酸梅汤配淡口点心,岂不美事。”
叶音一口气说完,有些口干,便取了茶饮用,结果发现顾澈和沈寅意外的沉默。
叶音:“怎么了?”
沈寅看了一眼顾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音姑娘,您没来接管茶楼,真是茶楼的损失。”
叶音:“……”
叶音哭笑不得:“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且我只会纸上谈兵,其他还得靠你们。”
“阿音谦虚了。”顾澈由衷道。
对于铺面“规模化”,顾澈和沈寅并不陌生。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钱庄。
但是叶音将其运用到小小的点心铺子上,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滑稽感,但仔细思量,好像又有些道理。
三人将大方向敲定,随后开始行动。
沈寅去寻新的铺面,叶音和顾澈也没闲着。
叶音通过邵和他们,打听到西街那边有一家杂货铺子经营不下去,她二话没说先赶了过去,沈寅收到消息后立刻赶来。
叶音先过去,为的就是防止意外,担心横生枝节,等沈寅来了,她再假装银钱不够而退败,沈寅顺利跟人达成合作,定立契约。
一切都很顺利。
城外的慈恩堂在废墟上重建,官差来问过几次话,最后又走了。
天上的太阳高悬,晒得人头晕,但在草棚里,众人拿着蒲叶扇扇着风。老人们也不再死气沉沉,反而念着小子们的生意,对未来充满希望。
一场大火烧了他们的家,但慈恩堂的众人足够幸运,能够再次重建家园。
而在千里之外的边疆,敌人的铁蹄冲进村子,践踏村民们的生命,抢夺村民的口粮,焚烧村民们的屋子。
女人和孩子的哭嚎盘旋在村子上空。
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但平静宁和的村子再也回不到从前。
陈璜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是轻轻抬了下眼:“本将知道了,退下吧。”
没了外人,心腹上前低声道:“将军,这会不会闹大?”
“不过区区贱民。”陈璜不紧不慢呷了口茶:“与你我的前程比起来,死几个人算什么。”
时至今日,陈璜终于得承认,边外的狄人不好对付,军中除了顾家人,无人能战。
但是顾家人已死,还论什么勇武?
对付北狄,也非武力一法。狄人要粮食,要珠宝。
他要战功,要飞黄腾达。他们的目标不冲突。
他只要放放水,让北狄抢一波,然后北狄配合他,假装被他打退,战功不就来了吗。
半月后,被掳掠的村子越来越多,陈璜理了理衣袖,终于道:“击战鼓,随本将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