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年关,王氏他们新开的点心铺子生意极好,众人白日里都在忙,没想到一晃眼就晚上了。
王氏收拾东西,催促小子们净手,然后一群人回家。
幸好年货早就备上了,此时才不慌不忙。顾庭思和顾澈张罗了两桌菜。
大人们一桌,小子们一桌,把这个小院子填满了。
方白端着茶跑到王氏面前:“婶婶,新年好。”
王氏笑意盈盈:“新年好。”
方白又去给顾澈敬茶,今日大年,顾澈也露出笑。
方白后来吃嗨了,抱着年糕喜极而泣:“咱也能吃上年夜饭了。”
自从家里人没了,方白就再也不敢想年夜饭了。
天上爆起烟火,小子们都满心欢喜地看。之后又去闹王氏,把王氏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热热闹闹的一夜过去了,次日,王氏和顾庭思一早煮了汤圆。王氏还给每人都发了压祟钱。
顾澈摩挲着手里的压祟钱心情复杂。顾朗背过身抹小眼泪。
顾庭思赶紧把人抱出院子,离得远了,小孩儿哇地一声哭开了。
“四姑姑,我好想娘,想爹,想曾祖母…”
顾朗是顾府最小的一辈,每年初一他收到的压祟钱都是最多的,娘会温柔的抱着他,蹭蹭他的小脸。
曾祖母也会一脸慈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将小小的顾朗淹没透顶,他难受却不能表达出来,只能靠哭声宣泄。
“谁那么晦气,大初一哭个屁。”周围人家传来不满。顾庭思不得不抱着侄儿跑得更远些。
最后顾庭思在湖边停下,顾朗已经哭累了,顾庭思抱着他慢慢走,平复心情。
“他睡下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顾庭思回头,不是叶音和顾澈又是谁。
顾澈伸手把顾朗接过去:“我带朗哥儿转转,阿音带你去散散心。”
顾庭思忙道:“不用,我…”
叶音拉着顾庭思走远了,新年新气象,叶音不想顾庭思被顾朗悲伤的情绪传染。
人要向前看。
王氏今日也没开铺子,带着方白他们逛街,买了不少零嘴,她还给方白的妹妹买了两根红头绳和一对绢花。粉白的颜色衬的小姑娘格外娇俏。
小姑娘红着脸,脆生生道:“谢谢婶婶。”
王氏:“喜欢就好。”
她偏头对方白他们道:“给你们的压祟钱自由支配,改明儿开铺子,按三十日算,便给你们结一回月银。”
几个小子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扑到王氏身上:“婶婶你真好,我们最喜欢你了。”
如此作态引得旁人侧目,气得王氏要撵人,几个小子又嘻嘻哈哈跑开。
王氏嗔骂道:“一群臭小子。”
玩了两天,王氏又带着人卖点心去了。
而文大郎的酒楼也终于开张了,他本来还愁第一天用什么吸引客人,没想到顾澈给了他一个惊喜。
最开始看见海胆,文大郎是拒绝的,但是品尝后…
真香~
沿海地带的人少有吃不惯海鲜的,相反他们嘴刁,一口便能尝出食材鲜与否。
罗父也是客人之一,他心里其实并不看好文大郎,但他疑惑文大郎怎么跟师老爷搭上线的。
酒楼的大堂和包厢很快坐满了人,不过多数是文大郎生意场的伙伴,有些是看文父面子。
剩下小部分才是单纯尝鲜。
开头的十来道菜品都是本地司空见惯的海鲜,烹饪手法不出彩,总的来说不功不过。
就在众人有些疲乏时,小二竟然又呈上了新菜。
“这是什么?”
“搞得跟暗器似的,我摸…哎哟…”有人手贱摸海胆,被扎的哇哇叫。
“有趣有趣。”
“里面这个黄色的,不会就是给我们吃的吧。”
已经有老饕动筷了,细细品味,“绵软香甜,好吃!”
“神奇,我吃着感觉有些像蛋羹,但却又有一种蛋羹没有的鲜甜。”
“文大从哪儿寻来的好物?”
众人议论纷纷,但无一例外,都在愉悦品尝这美味。
文大郎俯视大堂,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有了今日这出,他酒楼的名声便打了出去。江南不好混,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文大郎对顾澈道:“你现在去收购海胆,多多的收。价钱好商量。”
文大郎心中豪气顿生,他要趁这帮老油条没反应过来,宰波狠的。
顾澈低着头盘算从文大郎这里赚到的钱,眉头微拧。
感觉还是少了。
看来得多薅些羊。嗯,论【些】,不是【只】。
没多久,城里便刮起一道风言,说海胆有助雄风。
老油条们都麻了,现在新出一样食材,都要这样吹一波吗。
各个面上不屑,私底下该买的买,最后居然把海胆炒到了天价。
顾澈见好就收,可怜文大郎背了锅,人人都以为是文大郎在推波助澜。
罗父再见到文大郎,少不得阴阳怪气。
文大郎也火了,罗家对不起他妹妹在先,现在还敢蹦跳?
文大郎的酒楼经营起来了,他便将心思放到罗茵茵和晋童身上。
罗茵茵嫁去罗家没多久,肚子就大了。而晋童不在家中陪孕妻,居然到处寻欢作乐。
罗父也不管?
这日文大郎的人跟在晋童的马车后面,看到对方在一家青楼前停下,大摇大摆走进去。
两名家丁犹豫:“还跟吗?”
家丁乙咬牙道:“跟。”
“公子发了话,让我们摸清那小子都干了什么。”
两人其貌不扬,分两次单独进去,没引起龟奴怀疑。
两人在角落汇合:“怎么回事?青楼怎么这么冷清?”
“我也不…”
“诸位!”头顶炸开一声巨响,把二人吓了个哆嗦。
青楼的大门应声而关。
两名家丁:……
搞、搞什么东西?!
青楼的大堂挪出一块圆形空地,而在周围站着许多普通女票客。
“欢迎诸位来到我应某的惊喜文会。今日各位得见盛景,真是你们三生有幸。”
三道有力的击掌声,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被驱赶进了场地中间。
他们中有白发苍苍老者,有步履蹒跚幼儿,还有饱受蹂.躏的无望女子,以及瘦弱的男子。
“这群人都是好吃懒做之辈,本公子好心将地租给他们,他们却连租子都不愿交。”
“啊啊啊啊啊啊”有人试图辩驳,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没意义的声音。
两名家丁隐隐觉得不好了,家丁甲小声道:“他们不会被毒哑了吧。”
“…不知道。”如果是,那也太残忍了。
应澜斐开心地欣赏着那群贱民的绝望神色。
晋童有点被惊到了:“应兄,你这是?”
应澜斐哼道:“好戏在后头。”
他朝对面的友人抬了抬下巴,不一会儿各自的仆人都捧着一匣碎银子过来。
应澜斐挑了挑眉:“晋兄,喂过鱼吗?”
晋童笑道:“自然。”
应澜斐随手抓了一把碎银,“你看,这就是鱼食。”
晋童没反应过来。
龟奴捧着花几走到人群中,而在花几之上,放着一个沙漏,内藏流金沙。
应澜斐扬声道:“沙漏流尽时,游戏终止。”
他扔了一块碎银下去,立刻有人抢。
应澜斐嗤道:“蠢民,只许用嘴咬,谁若是不守规矩,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他语气忽而一松:“当然了,规定时间内,你们用嘴咬住多少碎银,就都是你们的了。”
人群中顿时传来骚动。
两名家丁还没反应过来所谓的“游戏”,就听一声锣响。
满天的碎银子从高处洒落,银光闪闪,好似月辉降临人间,又如冬日雪花覆身。
碎银落在地上发出清越的声音,然而这本该悦耳的响声,却是打开关押恶魔牢笼的开关。
刚才还愁苦的一群人顿时疯了般在地上啃咬,一个个面目狰狞。
他们的双手没有了用处,尊严不再,一心只想咬住地上的碎银,然而动作快了,嘴里包着的银子又掉了出来。口水泛着恶心的晶莹。
两名家丁都快看吐了。
周围却传来一片叫好声,“咬啊,那可是银子呢。”
“应公子多洒点银子啊。”
“我都想参与游戏了。”
应澜斐瞥了一眼沙漏,幽幽提醒:“时间过去大半了,现在倒数。”
“十,九,八…”
他随手抓了一把银子又扔下去,果然引得众人围聚。
“啊啊嗬——嗬—”
有一个孩子倒下了,然后是一个女人,再之后是一个男人…
他们无一例外地掐着自己的脖子,面露痛苦,双目圆瞪。嘴里包裹着的碎银子慢慢往外溢出。
沙漏流尽,时间到。
场中的人横七竖八仰躺在地上,他们统一地掐着自己的脖子,面色扭曲。如果没人救治,很快他们会死在这里。
为了多咬住一些碎银,所以下意识吞咽,硬物哽住了喉咙。
晋童惊惧交加:“应公子,这这”
应澜斐抛着手中的碎银,似笑非笑:“你猜本公子为什么特意吩咐人准备碎银。”他忽而凑近,轻声低语:“棱角要磨得尖尖的。”
晋童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只觉得喉咙发干,仿佛被碎银梗住的人是他。
应澜斐撇嘴:“晋兄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
晋童被仆人扶起,擦了擦汗,找补道:“我不是胆子小,就是觉得这么多条人命…”
“呵。”应澜斐将手里的碎银掷出,傲慢哼道:“他们算哪门子的人。是畜生,供主人驱使的牛马。”
应澜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大堂的人也将他的话一并听了去。
两个家丁脸都绿了,又气又怕,互相靠拢才没让自己失态露馅。
场中的人终于死了,他们被抬了下去。
龟奴们麻利地打扫场地,随后引进新的人。这一次是衣着暴露的年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