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途赴宴

啪嗒——

娇艳的花朵终究没扛过烈日,最后一朵花瓣也无力的从枝头坠落。

小丫鬟苦着脸:“芳青姐姐,院子里的花草都枯萎了。”

真不是她们照顾的不上心,她们每日都记得给花草浇水,晌午时候还会把花草搬进屋,然而饶是如此,还是没能留住花期。

芳青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烈日高悬,灼势逼人,她收回目光,安抚小丫鬟:“没事,不怪你。”

小丫鬟松了口气,随后又道:“今年好奇怪,明明都过了中秋,怎么天还这么热。”

芳青皱眉:“行了,把这些枯萎的花草处理了,免得碍着公子的眼。”

小丫鬟:“是。”

小丫鬟刚要行动,余光瞄到一截月白色的衣袍,她下意识抬头,只瞧见寒山冷玉般的侧脸,鼻梁挺拔,像能工巧匠经过千百次精心打磨出的雕塑。

小丫鬟的目光恋恋不舍跟随,直到被一道咳嗽声惊醒。

她猝不及防对上芳青冷厉的眼神:“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以前的二等丫鬟和大丫鬟就是教训。”

这话里的内容叫人心惊,小丫鬟骇在原地,像一只被强光忽然照到的青蛙,有点滑稽,还有点可怜。

芳青软了声,“去干活吧。”

小丫鬟立刻抱着花盆走远了,她脑中不受控制的想起同伴前几日跟她说的话。

公子身边的叶音,半年前也只是个三等丫鬟,不知怎么得了公子青眼,如今公子去哪儿都带着她。

能够伺候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

“真是好命啊。”小丫鬟忍不住羡慕。

被小丫鬟羡慕的叶音,这会儿迅速钻进马车,车帘一放下,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顾澈注意到她的前后变化,忍不住勾了勾唇。

车内只有他们二人,叶音能够卸下防备,无非是对他足够信任。

顾澈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案几,果然引的叶音望过去。

顾澈:“闷,念篇游记。”

叶音:“……”

叶音拿起案几上的书籍,本来想故意装怪,不小心对上顾澈温和的眼,再开口时声音变回了正常。

角落里的冰盆散发出悠悠凉意,考虑到顾澈的身体,白管家特意将马车里的熏香换成了甘松,去湿驱寒。

叶音已经无力吐槽,他们小主家的身体好着呢,哪用这般小心仔细。

不过考虑到顾家满门武将,顾澈的藏拙也成了一种必然之举。

只是,也不知顾家这般委曲求全,能否换来平静安宁。

想到历史上的武将下场,叶音的心紧了紧。她心神一乱,念书的时候就错了节奏。

顾澈叹息:“叶音,专心。”

叶音抿了抿唇,最后应道:“是,公子。”

马车轮子滚过平坦的青石板大道,两侧的人声渐渐鼎沸。叶音念读的声音被断断续续掩盖,索性到最后,她就只张嘴巴不出声。

顾澈也不拆穿她,抬手撩开车帘,叶音抬眸扫了一眼。

她不得不承认,那是极好看的一只手,手指白皙修长,却不同于女子的柔软之感,每根手指的骨节十分分明,阳光透进来时,指尖泛着红晕,充满了神秘的力量感。

叶音移开目光,也看向了外面。

那个饱受摧残,最后在无望中离世的孩子,像一块小石头点在她心中。

当时叶音压下了那股怜意,各种各样的惨剧,她在末世中见过很多了。可是没想到后劲那么大,像细密的针,扎一下不会太疼,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马车行驶而过,叶音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街边。她不想看到残肢的孩子乞讨,但又怕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错过解救一个可怜孩子的最好时候。

其中复杂滋味,恐怕只有她能体会。

顾澈保持着撩车帘的动作,只是目光不知何时从外面落到了叶音身上。

他感觉到了叶音平和外表下的焦躁和愤怒,所以他才会在又闷又热的天气带着叶音出门。

或许是为了带叶音散心,也或许是单纯想在外面转转,若是遇上可怜人,顺手帮帮。

顾澈也不知道这两种情绪,哪个占比更重。但他的身体更加诚实,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一路行过,街上鲜有乞丐,叶音收回目光,心情却并未轻松多少。

“叶音。”顾澈唤她。

叶音:“公子有何吩咐?”

顾澈:“斟茶。”

叶音暂时抛却了其他情绪,将茶盏里剩下的茶水倒掉,她把着精致小巧的紫砂壶,清透的茶水倾斜而出,在茶盏底部滚过一道漂亮的弧度,随后慢慢升高,在七分满时停住,荡起一圈圈涟漪,直至平缓。

这是一个很治愈的过程,叶音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其上。

她轻轻放下茶壶,垂首恭敬道:“公子,请。”

顾澈抬手欲端,马车忽然停了。

小厮低声道:“公子,前面是周公子。”

顾澈和叶音对视一眼,顾澈本不欲理会,车外陡然传来周同拔高的声音。

“顾澈,三殿下在此,你还不现身相迎。”

顾澈:“……”

顾澈揉了揉眉心,吩咐道:“随吾下车。”

与顾府素朴的马车相比,对面的马车则是繁复华丽,贵气逼人。

周同撩起车帘,居高临下俯视着顾澈。

顾澈无视他的目光,躬身行礼:“顾澈见过三殿下。”

叶音跟着福身。

周同笑道:“三殿下平日繁忙,想来是不太熟悉顾澈。小臣恰好与顾澈有几面之缘,就厚着脸皮讲述两句,三殿下莫嫌弃才好。”

三皇子不置可否。

烈日之下,堂堂将军府的嫡幼子立于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躬身行着礼,不多时额头便见了汗。

周同跟顾澈哪有什么交情,翻来覆去都是外界对顾澈的评价,顾家的嫡幼子生来体弱,不能习武,空有好容貌却无实才云云,话里话外都是贬低。

一刻钟过去了,周同说的口干舌燥,三皇子瞥了眼车外保持着躬身姿势的顾澈,淡淡道:“免礼。”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澈汗如雨下,那张如玉的脸被晒的通红,嘴唇却少了血色,一看就被折腾的不轻。

周同垂眸遮住眼里的嘲讽,这才哪到哪儿呢。

周同对三皇子道:“五殿下今日宴会,小臣想着吟诗作赋都没什么新意,倒不如拳脚切磋来的刺激。顾澈出身武将世家,虽未习武,但从小耳濡目染,想来比旁人多了解,小臣斗胆建议邀请顾澈一同前往,届时或许会更热闹些。”

三皇子似笑非笑看了周同一眼,周同心里一慌,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三皇子冷嗤一声,随后对顾澈道:“既然周同如此力荐,你便也随同。”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顾澈垂首:“是。”

顾府的马车跟在三皇子身后。

周同小心翼翼觑了三皇子一眼,紧跟着收回目光。

他找人盯着顾府别庄多日,前两次周同都错过了机会。

今日顾澈又出门,却刚好撞上五皇子宴会之日,周家最近风光,周同有幸得到了一张请帖,他本来还遗憾今日又将错失教训顾澈的机会,没想到中途遇见三皇子,计划就是一瞬间。

周同眸光发狠: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老天爷都在助他,他可不会轻易收手。

皇子府的一应用物自然是极好的,车内熏香淡雅宜人,周同慢慢放松了精神,嘴角得意的笑都遮掩不住。

三皇子摩挲着茶盏,他该怎么说,蠢人无畏,都敢利用到他头上了。

不过,蠢人用得好了也有妙处。

他也想知道顾家这位嫡幼子的深浅,到底是虚有其表,还是韬光养晦。

两刻钟后,马车在五皇子府前停下。门口的石狮子栩栩如生,强悍威猛。柱身和大门上的红漆如新,气派极了。

管家不知道在大门处等了多久,额头上浸出的汗匆匆擦掉,上前迎接道:“奴才恭迎三殿下。”

他躬着腰,态度恭敬却不谄媚,笑道,“三殿下请,五殿下早在府中等候您多时了。”

话落,五皇子自府中而出,他今日着了一身靛青色便服,头发用玉冠束的整整齐齐,估摸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几个大步走到三皇子面前:“三皇兄。”

三皇子颔首。

顾澈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五皇子目光扫过来,他躬身行礼。

这次五皇子倒是很快免了他的礼。

一行人进府,叶音跟在顾澈身后,盯着前面清隽的身影,眉心一点一点聚拢。

半晌,她低下头:罢了,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