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收拾好,药也从厨房端出来了,鹿鸢坐在床上捏着鼻子喝药,唉声叹气,忽然听见有人叩院门。师徒俩望向窗外,见张翠山抱着张无忌去而复返。
明珠跑去开门,鹿鸢紧随其后,门开后,只见父子二人,不见殷素素。
“纪姑娘,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无忌。”张翠山满头大汗,把儿子放到地上。
鹿鸢发现张翠山没抱孩子的那边肩膀有些不自然,“怎么回事?”
“我们路过集市,想买辆车,还价的时候与人口角......”张翠山心中懊悔,如果他们没有在集市上逗留,而是直接出城,想来也不会遭遇变故。
“卖车的伙计有这身手?”鹿鸢诧异。
张翠山摇头,“不,是惊动了路上的官兵。”
许是见色起意,那些官兵上来就要带走殷素素,激愤之下张翠山动了手,不曾想官兵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与张翠山过了一招,竟丝毫不落下风。殷素素担心这样打下去会暴露他们的身份,于是给丈夫使眼色,叫张翠山带着孩子先走。那个与张翠山交手的官兵头头,似乎看出夫妻俩的权宜之计,却毫不在意,他轻蔑地看了张翠山一眼,叫手下押着殷素素,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官府更没有这样的人。”鹿鸢语气凝重,她在明州住了小三年,官府的底细她还是知道的。
那就只能是汝阳王带来的高手,难道......张翠山一家已经暴露了?
“麻烦了。”张翠山再次道了声叨扰,说完把儿子往鹿鸢跟前一推,便要离开。
“哎!”鹿鸢叫住张翠山,犹豫了一下,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本意是想阻止张翠山,可转念又觉得阻止一个男人去救自己的妻子,这不现实。
张翠山沉吟,“最迟明天天亮。”
“如果回不来呢?”鹿鸢又问。
张翠山咬咬牙,“那就请纪姑娘帮人帮到底,送无忌去武当。”
他也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不寻常,正因如此,他才要去营救妻子。
张翠山走后,张无忌偷偷抹了几把眼泪,整个人忧心忡忡,明珠怎么逗他都没用。鹿鸢除了等,无事可做,便命两个孩子去榻上呼吸吐纳,自己省下心好做谋划。
先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明天天亮,不见张翠山夫妇回来,她带着两个孩子如何出城,去武当的路该怎么走。一想到自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需要去趟武当,鹿鸢就忍不住脑壳疼。不过很快,她知道这个最坏的打算做早了,因为更坏的,来了。
一队官兵推倒柴门闯进来,嘈杂声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房间里,明珠和张无忌大惊失色,来不及反应,就被鹿鸢像拎小鸡一样塞进衣柜。
“嘘!”鹿鸢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主要针对张无忌。
在鹿鸢严厉的注视下,张无忌不自觉地伸出两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屋外,带路的里长一脸谄媚,活像一只留着口水的癞皮狗,“官爷,就是这家,小娘子独身带着个丫头。”
官兵头头问了一句什么,里长眉飞色舞,“美!咱们东城就属她最美了。”
鹿鸢开门走出去,里长急忙迎上来,“纪娘子,恭喜恭喜,官爷接你去享......”
不等里长把话说完,鹿鸢一口啐到他脸上,满院官兵哄然大笑。
接下来鹿鸢没有将烈性子使到底,而是换成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跺跺脚,不甘不愿地跟着官兵走了。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明珠轻轻爬出衣柜,里里外外瞄了一遍,确认人走光了才回到衣柜前把张无忌拉出来。
“明珠妹妹,你待在这不要动,我去找我爹回来。”张无忌急得脸都白了。
“不行。”明珠斩钉截铁地说,她把张无忌按到墙上,眼中的凌厉和鹿鸢有一拼,“按原计划,就在这等,明天天亮之前,你爹娘不回来,我师父也一定会回来。”
张无忌禁不住点头,随后才觉得明珠说的有道理。
嘿嘿——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奸笑。
两个孩子一激灵,慌忙朝窗外望去,只见窗前人影一闪,伴随着一串脚步声,里长腆着肚子走进来。
“呦,这谁家小子?”里长看张无忌一眼,随口问了一嘴,其实根本不在意张无忌是谁家的孩子。他堵在两个孩子面前,撇着嘴打量这间朴素的房间,心说这娘俩平日吃穿都算好的,想不到内里这么穷酸,家徒四壁。
不知不觉,张无忌已将明珠搂在怀里,两个孩子互相依靠。
“你娘去享福了,不能带你。”里长弯下腰,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明珠颈上的项圈,“以后你跟着伯伯,伯伯认你当干女儿。”
说着,就要去摘明珠的项圈。
“把你脏手拿开!”张无忌忍无可忍,一头撞向里长。
里长被撞得后仰,差点倒地,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到张无忌脸上,“嘿,小杂种。”
咕咚一声闷响,张无忌摔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滚,抱着脑袋疼得直哆嗦。
里长抬脚要踢,明珠见状,忙大喊一声吸引里长的注意,“无忌快跑!”
里长不怕张无忌跑,可怕他的“金项圈”跑了,于是丢下张无忌,恶狗扑食一样将逃至外屋的明珠揪回来。明珠咬住里长的手腕,里长暴怒,举起另一条手臂就要照着明珠的头打,这时张无忌跳起来抱住里长的胳膊,一口狠狠咬下去。
混乱中,明珠被甩到墙上,剧痛之下头昏眼花,牙齿自然也就松开了。里长抓住明珠脖子上的项圈用力一扯,方向没扯对,项圈没扯下来,里长索性踢开张无忌,用项圈拖着明珠往外走。
明珠被勒得伸舌头,窒息孕育绝望,绝望迸发希望,她拼尽全力攀着里长的衣袖站起来,眼底闪过赤红的血光,腕下银光乍现,转瞬没入里长腰间那堆恶心的肥肉中。
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里长低下头狰狞地看着明珠,明珠与他对视,眼神凶狠,利落拔出兵器。
是一根峨眉刺。
还未感觉到痛,就是一阵天旋地转,里长软倒在地,口鼻缓缓流下鲜血。明珠毫不犹豫,上去照着里长的心窝又补了一刺,。
刺上有毒,她不补这一下,里长也必死无疑。
张无忌吓傻了,他第一次见死人,还是这种死状的死人,明珠杀人了,手段竟如此凶残。他失声尖叫,刚发出一个音,就被滴血的峨眉刺指住鼻子。
“闭嘴,敢叫出声就连你也杀了。”明珠一字一句地威胁。
殷素素的儿子又怎样,一个认识才一天的小子,敢坏我的事,就送你去投胎。
张无忌连连后退,不敢再叫。
思量片刻,明珠决定把里长的尸体藏到床底下去。埋尸不现实,她没有力气,还极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地藏尸是最好的选择,反正最多一个晚上,能糊弄过去就行。
明珠拖动尸体,十分吃力,她觉得这样太慢了,于是动了叫张无忌搭把手的念头,谁知她只是看过去,还没张开嘴,那小子就捂着脸冲了出去。
听到张无忌没跑远,只是躲到外屋,明珠放下心,嗤笑一声,继续一个人拖尸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里长的尸体塞进床底,明珠又脚不沾地地擦洗地上的血迹,然后把房间弄乱,布置成被蛮横翻找过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明珠走到外屋,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慢慢喝。
“如果有人来问,就说他拿了几样值钱的东西,从后窗走了。”明珠对着空气说。
过了一会儿,蹲在角落里的张无忌才有回音,“你的手没擦干净。”
明珠捏起手指看了一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上有非常明显的血渍,这是她正手刺第一下留下的,凝固的血渍深嵌甲缝,光靠擦是擦不干净的。
她二话不说起身出门,在厨房外的水缸前舀水洗手,顺路进厨房拿了一罐盐回来。她回到里屋,抱着盐罐钻进床底,把盐撒到尸体身上,重点是流血的伤口和七窍,其他部位尽量均匀。
等明珠从床底钻出来,外面天色已暗,一出去就看到张无忌在搓火石。她上去一把夺过灯台,“你生怕别人想不起我们?”
“可是天黑了,明珠妹妹。”张无忌小声说。
“你怕黑?”
张无忌马上反驳,“不怕。”
“那就是怕鬼。”明珠讥笑。
张无忌不做声。
“你不用怕,就算有鬼,也是来找我,不关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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