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回了一趟学校拿东西,当她再次来到公寓门口时，天色已经黑透。
过道里的灯光明亮,她把一本杂志铺在地上,拿书包当临时桌子枕在膝盖上，就这样席地而坐写作业。
穿堂风凛冽地刮着面颊，写了大约十分钟的作业，林薇哈了一口几乎冻僵的手,搓了搓脸,暖和一下全身。
再写了十分钟,盘着的两条腿都麻了,林薇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却看到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林薇,老大他今晚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别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走出来的人是沈柯言。
林薇没说什么，她瞥了一眼黑漆漆的门缝，继续席地而坐写作业。
沈柯言见她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有点担心地弯下腰,半蹲在地上：“这里不冷吗？今天才3度，你这样呆下去,冻感冒了怎么办？还参不参加期末考试了？”
“我不冷。”
她真不觉得冷,甚至还有点热的说。
沈柯言提醒道：“你跟熊辉说的话,老大他都听到了。什么只把他当哥哥看待，只是可怜他身患绝症……老大他多要面子的一个人,他哪里受得了你在别人面前这样说他的坏话？！”
林薇无语：“我在忽悠熊辉拿出我们的牵手照,他听不出来吗？”
沈柯言：“不管怎么样,说了就是说了。老大现在挺生气的,要不，你还是换个时间见他吧？”
林薇坚持己见：“今日事今日毕，我今晚就要见一见他，把话跟他解释清楚。”
她从来没有被人误解的习惯，如果是秦浚生的话，那她绝不会让这种误解度过一个夜。
“要不然，你有什么话，我帮你带给他？”
沈柯言是真担心她吃不消，这小身材板板的，能顶得住冬天夜晚的穿堂风吗？
“你就说，让他别跟我耍小性子了，有本事就直接出来跟我商量。我期末复习很忙的，过来见他都要忙着写作业。”林薇头也不抬道。
她是全年级排名前20的优等生，也是每天必须写完十张卷子的普通高三学子，从不搞任何特殊待遇。
沈柯言无言以对，只好转身把她的话传达到位。
***
再等了二十分钟，林薇总算写完了一张英语卷子，刚准备写下一张，忽然听到电梯叮当一声。
电梯门一开，走出来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看样子是本层楼的住户，寒风裹挟着一阵酒味扑面而来。
林薇皱了皱眉，把身体往墙角边上挪了挪，男人回家的路经过她的身边，下意识多看了她一眼。
蹲在地上的小姑娘长相甜美，身材娇小玲珑，皮肤还白白嫩嫩的，跟地里冒出来的小白兔子一样。醉汉不禁蹲下身来，朝着她光滑的脸颊伸出手……
林薇吓了一大跳，意识到这醉汉想摸自己，她赶紧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砰！地一声打开了，林薇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醉汉已经被某人摁在了墙上。
秦浚生破门而出的瞬间，一只手就卡住了醉汉的脖子。就这一个擒拿动作，准确拿捏住了醉汉的要害，居然把这一米九的中年男子直接压在墙上翻不了身。
他的目光很冰冷，凛然如一把利刃出鞘，黑色的风大衣，也被结实的胸膛肌肉撑起绷直。
“曹尼玛的小贱人……”醉汉口里还骂骂咧咧不止。
秦浚生蓦然收紧了领口，醉汉脸上呈现出猪肝红，脖子都被勒出了一道印子，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
林薇和沈柯言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害怕会闹出人命来，他们一边一个拉住秦浚生，开始劝架——
“浚哥，这人喝醉了，你别跟一个酒蒙子一般计较！”
“老大，这人交给我，我去找保安料理了他！你千万别自个动粗！免得脏了你的手！”
秦浚生依旧不放手，反而越收越紧。
林薇只好故技重施——
“浚哥，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暴力的男生吧？！”
……
秦浚生这才回过神来，不禁看了一眼林薇，她满脸都是焦急之色，马尾辫都被风给吹乱了。
他曾在心里发过誓的，绝不在她的面前和任何人打架。
他瞬间恢复了冷静自若，手一松，醉汉倒了下来。
接着二话不说拉过林薇的手往里走，顺便扔下一句：“柯言，走道里有监控，你把这人交给门口的保安处理！”
***
进了他的单身公寓，林薇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落进了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
“薇薇！”
一声呼唤里带着某种后怕与紧张。
秦浚生牢牢地禁锢住她的身体，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拥抱都亲密无间。仿佛在惩罚她的不听话。
林薇的呼吸都乱了套，刚才是极度的冷，现在是极度的火热。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身体里的暖流一阵高过一阵。是他的心跳声近在咫尺的距离。
这一刻，她确定自己真的很喜欢他，比任何女生都喜欢。
“浚哥。”她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解释道：“我和熊辉说的话都是假的，你想想，我根本不是你的干妹妹……”
秦浚生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他答非所问，咬牙切齿道：“大冬天的晚上，你怎么有心思跑来我家门口写作业？！林薇，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你能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完，他的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好像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狼狈表情。
林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秦浚生就从后往前搂着她的腰，背过去的一只左手，被他的右手覆盖上，呈现出一个反扣搂抱的姿势，她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同时，他的呼吸靠近了她的耳畔，沉声道：“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下次别在晚上出学校了，社会上的坏人很多，如果有什么事要出来，就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唔……”
听到他在耳边的低语，林薇全身一颤栗，心跳在全力加速。皮肤上有一道电流传过，产生一种酥酥麻麻的痒。
她明白这样的动作有多暧昧，好像自己的身体任由他摆弄一样，还是从后往前……的禁锢姿势？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小声解释一句：“我又不是疯子，我知道外面有多冷的……”
某人冷笑了一声：“那你还跟我闹脾气，跑到我家门口静坐半个小时？！”
“浚哥，你不觉得，我的怀里特别暖和吗？”林薇提醒道。
她可不是啥会自虐的笨蛋，早就有所准备而来。
“……”
被她这么一说，秦浚生才注意到——林薇身上的温度怎么比自己还热？她分明在他家门口坐了半个小时？！
“你先松开我一下，我身上都快热出汗来了……”
……
一分钟后，当着秦浚生的面，林薇先拉开了校服上衣的拉链。看见她要脱衣服，秦浚生立即别过了头去，非礼勿视，脸上不自觉泛起一抹红晕。
林薇看见某人纯情少男的害羞，笑着解释道：“我里面穿了两件毛衣的……”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从校服衬衣里撕下来一片、两片、三片……足足六片暖宝宝。再从裤子口袋里撕下两片暖宝宝，还有鞋子里也有两片暖宝宝鞋垫——全身一共10片暖宝宝！
林薇：暖宝宝万岁！女生的贴身好帮手！
“一片暖宝宝可以发热5个小时，一片一块五，我今天用了十片，真的是大大出了一回血！”
顿了顿，她一本正经解释道：“有了暖宝宝我全身都是暖烘烘的。哪怕我在你家门口过夜，都不会挨冻的。”
秦浚生：“……”
好吧，是他失算了，不懂这种高科技的过冬原理……
林薇随手把一片暖宝宝递给了他：“所以呀，某人只看见我表面上坐在你家门口挨冻，却看不见我全身衣服里都贴满了暖宝宝。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秦浚生一下子听明白了她的话里暗喻：只看见了表面现象，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拉过了她的手，坐在沙发上：“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他想知道她说那些话的起因经过。
****
沈柯言还没回来，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在。
秦浚生倒了一杯热咖啡，再往里加了点牛奶，黑色的苦涩咖啡味被冲淡了，上面飘着薄薄一层白沫。
林薇喝了几口他递过来的咖啡，暖了暖身子，她脱下暖宝宝校服，身上就没那么热乎了，下意识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然后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不想让老师请家长，所以一定要把早恋这件事瞒得结结实实。
林薇捧着咖啡杯道：“我上高一的时候，学校第一次开家长会，但我家没有人能过来。我去跟班主任程老师说，我爸来不了了，程老师就打了一通电话给我爸……”
当时爸爸在电话里的回答，让她终身难忘——
“林薇的学习爱怎样就怎样，你们老师看着就好了，我已经不是她的爸爸了，我不会管她的！”
然后啪！——挂了电话。
程老师都尴尬极了，她站在原地苦笑了许久。
回到班上以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要当全校最乖最听话的学生，绝对不要让老师请家长到校。
如果再被爸爸在电话里那样羞辱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看待这段名存实亡的父女关系。
这就是她害怕的事：“我看到熊辉的威胁信后，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让老师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害怕陈老师打个电话给我爸，我爸他一怒之下会在电话里骂我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种话。”
“我不想让那样的事发生，但我也不能把你给牵连进来。你都不能见血，万一你去解决熊辉的时候，一言不合跟他打起架来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再打一回120。”
林薇：我也很难做人啊，左右想不出要怎么办才好，才开小差开了一个下午。破纪录的上课走神。
最后，她总结道：“我没其他主意，只能用嘴炮去忽悠熊辉。要让他相信，我们之间绝不是早恋的关系，就骗他说你家收养了我……但我说的全部都是假话呀！”
话音刚落，秦浚生长臂一揽过，把她整个塞进了怀里，然后双臂一交叉——这样她想跑也跑不掉了。
这个怀抱里暖融融的，两人的身体贴的很近。秦浚生的目光里泛着温暖的光芒，知道林薇的动机和理由后，他更加享受这一刻的温馨陪伴。
他很抱歉道：“我知道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对不起，我晚上不该跟你发脾气的。”
他刚才只想着她喜不喜欢自己的问题，却没关注到她的为难，这是他的心胸格局太小了，都没从她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这一次一定要吸取教训。
林薇没有一点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好笑道：“我真不明白这些奥赛班的男生，对你哪来这么大的嫉妒和恶意？你明明都好久没上学了，熊辉居然还想侮辱你的名誉？”
“熊辉去年给姚怡辰写了一封情书，被我给半途拦截了，他一直怀恨在心。”秦浚生解释了下。
这股仇恨倒也不是无理由，熊辉一直觉得是他的出现，破坏了他和姚怡辰之间青梅竹马的关系。
林薇笑了笑，“难怪呢，我说秦大班长，你不准自己班上的同学谈恋爱，那你跟我是怎么一回事？”某人明知故犯校规？还是搞双重标准？
秦浚生咳嗽一声，有些感慨道：“高二上学期我还没遇见你。当时我一心认为，禁止高中生早恋是一件好事。拿走熊辉的情书也是为了他好。姚怡辰只是利用他当跟班马仔，让他替自己为虎作伥。”
林薇点了点头，她继续问道：“现在你不这么认为了？“
秦浚生：“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高中时期就应该好好学习。蒋杏珺就是个例子，她和我告别之后，成绩恢复了原状。她只有全心全意去学习，才能考上清华。”
这倒也是，林薇赞同他的观点：“你还挺有原则的。”
她喜欢心中有原则的人，做人就应该有自己坚守的信念，绝不可轻易动摇。
秦浚生摇了摇头，他也有不讲原则的地方：“但我和你是特殊情况。我是保送北大的学生，可以不参与高三的学习，既然不在学校的话，校规自然不用遵守。”
林薇：“那我呢？”
秦浚生摸摸她的脸：“至于你，你是我未来的女朋友……我觉得，你留在我的身边，成绩反而进步的更快。”
林薇被他逗乐了，这倒是真的，自从遇到他以后，她的成绩从全校200名进步到了20名。是全校进步第一快，目前还在稳步上升中，期末有望冲击全校全十。
“所以说，你觉得我们早恋这件事，并不是错的？”她再次问道。
秦浚生轻轻一笑道：“这种事哪里说得上对与错？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的？”
“……”
林薇脸上一红，他难道还感觉不出来吗？
好吧……
真的不能高看了他的情商。
答案这么明显，难道他还要她亲口说出来才相信吗？
所以她卖了个关子：“我当然愿意待在你的身边，我也愿意当你的未来女朋友。至于我是不是心甘情愿的……能不能等到高考结束后，我再告诉你答案？”
否则的话，她会控制不住现在就和他……一同坠进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