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王府大厅,戴传和云芊娇等候在内,丫鬟前来奉茶,戴传竟主动把第一杯茶递到云芊娇面前。

云芊娇心中欢喜,但也牢记周敬的‘教导’,平静接过,淡淡回了句‘多谢’,便兀自坐着默默喝茶。

戴传想起往昔若是两人独处时,她定会百般寻找话题,生怕冷场,可这些时日以来,她的脸上总挂着一抹疏离,对他仍然很客气,却不似往昔那般热情周到。

开始两三天的时候,戴传还不在意,想着她冷点更好,成天盯着他就很烦。

可几天过去了,云芊娇继续冷淡,反倒是戴传坐不住了。第七日时,他竟破天荒的找丫鬟问她的去向,得知她在商铺中,戴传鬼使神差就去了。

他去的不巧,正好撞见云芊娇和胡三爷争辩,胡三爷言语放肆,咄咄逼人,丝毫不顾主仆之礼,对云芊娇大声呵斥,云芊娇也不遑多让,据理力争。

在门外目睹一切的戴传,第一次感觉到云芊娇的不容易。

这么多年来,她独自勉力支撑着父亲留下的产业,她二叔虎视眈眈,她手下又群狼环伺,她其实可以放弃婚约,重新找一个能帮她镇住她二叔和手下的名门子弟成亲,但她没有,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他们这桩婚约。

戴传不禁想,如果他和云芊娇易地而处,能做到比她好吗?

答案是不能。

他这些年都被困在原处,父母去世后,他把戴家的生意败了个干净,每日醉生梦死,用悲伤和抱怨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和迂腐,到现在一事无成,最后一点祖业也差点因为他的放纵和天真消弭殆尽。

跟云芊娇比起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而两天前,胡三爷变本加厉,带着几十个被辞退了的船工到家里来闹,提出要么赔偿那些船工的损失,要么让云芊娇把云家商行的船契和海运文书都交出去。

云芊娇本想花点钱息事宁人,可那些人狮子大开口,说了个根本不可能付的出的天文数字。

胡三爷彻底撕破脸,云芊娇掩面大哭,戴传出面护着她,还被那些人打了两拳,眼角至今青紫一片。

若是公平竞争做生意,戴传和云芊娇谁都不怕,偏偏胡三爷用的是暴力手段,那群人为了钱,杀人放火的事也做得出,若跟他们硬来,最后他们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夫妻俩在房间商量一晚后,做出一个决定。

周敬围着围裙出现在厅中,见了他俩,笑面相迎:

“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戴传和云芊娇上下打量他,周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一边解围裙一边解释:

“我在厨房给我家齐老师炸小黄鱼,别在意啊。请坐请坐。”

云芊娇坐下后好奇问:“王爷还会炸小黄鱼呢?”

“当然!”周敬面露得意之色:“我做菜的手艺可是一绝,要不是我爹不允许,还有御膳房总管什么事儿。”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不过也正是他这随和自然的态度,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戴传和云芊娇放松下来,同时更坚定。

“王爷,其实今日我夫妻二人来,是有事商量。”戴传说完看了一眼云芊娇,云芊娇起身将藏在宽袖中的一卷契纸送到周敬面前。

周敬疑惑不解:“什么东西?”

云芊娇把那卷契纸展开,对周敬解释:

“这些是我云家商行名下所有的船契,一共二十七艘,五千石以上四艘,三千石以上的七艘,三千石以下的十六艘,如今海运生意不好做,我家这些船里有一半都搁浅在岸,剩下的也不是日日有船跑。”

周敬耐心的听着云芊娇介绍,闻言点头:

“嗯,海运生意难做我大体知道一些,说到底还是朝廷无能,不能荡平水匪,让很多商人都不敢走水路运货。所以你们想让我帮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

云芊娇低头将一沓船契卷起来一半,剩下的便摊在茶几上,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周敬没搞懂她的意思。

“王爷,我和内子商量过了,想把名下半数船契赠与王爷,以求王爷能以官府名义出面,为内子保下云家商行不被恶仆侵占。”戴传起身说。

周敬慌忙拒绝:“我怎么好要你们的船。你们要我出面帮忙说一声就好,不必如此的。”

像是预想到周敬的反应,戴、云二人对望一眼,云芊娇说:

“王爷仗义,您确实可以出面保我们,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产业在我们名下,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与其被他们用各种卑鄙的理由侵占,我想用这些跟王爷做个长久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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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毓在田里忙活到傍晚才回,洗完澡到饭厅吃饭,周敬把她拉进门,贼眉鼠眼往外面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才小心翼翼把门关上。

转身见齐毓疑惑盯着自己,周敬赔了个笑,揽住齐老师的肩,把她往饭桌旁带去。

“来来来,我今儿特地炸的小黄鱼,又酥又脆,尝尝。”周敬狗腿的招呼。

齐毓拿起筷子嘀咕一句:“神神叨叨。”

“瞧瞧这是什么?”周敬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纸递给齐毓,不等她展开看就兀自揭晓答案:“云家商行的船契。”

“船契?”齐毓惊讶,把纸展开看了起来:“还真是。你怎么有这个?”

周敬说:“今天云大小姐和戴传来找我了,他们跟我做了笔生意。明日他们约云家二爷和胡三爷谈事,要我以岭南王的身份出面保下他们,这几艘船作为谢礼就划归岭南王府名下。”

齐毓当即严词反对:

“这怎么可以!你出面就出面了,要他们船算怎么回事?这不成以权谋私了?绝对不行!”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他们坚持。”周敬说。

齐毓把船契卷起:“他们坚持也不行,必须还回去!”

周敬按下她的动作,齐毓见他还有话说,便耐心等候。

“云大小姐说,云家商行近年来的生意很不好做,船有一半都搁浅在岸上,所以她才在年初时解雇了很多船工,可光是解雇船工也难以维持,船长久不开总要维护什么的,每一样都要银子。”

“所以,她本就打算再卖掉几艘,可如今这行情,根本没人愿意买她的船,所以,她就想请我把船买下。”

听周敬说了原委,齐毓总算了解,平静下来:

“哦,这么说船是你买的啊?”

“还没买呢,这不在跟你商量嘛?”周敬给齐毓又夹了些小菜,兴致勃勃的问:“齐老师,你觉得怎么样,咱……买吗?”

齐毓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动了心思,捏起小黄鱼的尾巴咬了一口,问他:

“买是可以买,可我们的钱够吗?”

他俩虽然出身都还行,但却是两个不受重视的,现在手里的钱都是成亲攒下来的,还有就是临行前跟亲戚伸手要来的,拢共加起来也不到十万两。

船,应该很贵吧。齐毓心想。

“我让张顺去打听过了,一艘五千石的旧船,市场价大概也就是□□千两的样子,五千石以下的两三千两就能拿下。咱们不买多,买个四五艘,三艘大容量的将来跟着云家做生意,两艘小容量的可以装修成客船,等以后水匪平了,咱们可以坐船出海游玩,你觉得怎么样?”

一整个下午,周敬都在脑子里捣鼓这些,做出了个初始购买计划,就等家里领导审批。

领导见他口若悬河,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哪里还说得出不同意,更何况他这个计划听起来确实还可以,泉州这边多山多水,海运暂时没发展不代表以后没发展。

水匪总是要平的,等以后水匪平了,船运生意飞起,他们不就可以躺着收钱了。

“怎么样嘛,说话呀。”周敬凑到齐毓面前细细观察她的表情,齐毓被他膏药般的缠劲儿逗笑了,把那张快贴上自己的脸推开一些,说:

“先吃饭,待会儿再拿钱。”

愿意拿钱就说明领导准了,周敬眉飞色舞,殷勤备至的给齐老师夹菜,生怕把他人美心善的齐老师给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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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敬怀揣巨款出门,踏步如飞。

孔大人乘轿而来,朗声唤住:“王爷。”

昨晚周敬派人去请他今早一同前往云家商行,还点名要他带些官差,说可能有人要闹事。

孔大人的轿子后面跟着两队佩刀的官差,威风凛凛,足够唬人,周敬很满意。

请孔大人一起上马车,两人一起往云家商行赶去。

路上,孔大人对周敬不住的夸赞齐毓,说岭南王妃不仅出身高贵,学识渊博,对农耕之事知知甚详,关键还愿意下田亲力亲为的指导,完全超乎了他对大家闺秀的印象,把齐毓说成一个心系天下百姓的大圣贤者。

对于以上夸奖,周敬有多少收多少,反正只要是赞美齐老师的,再夸张他都能欣然接受。

很快的他们便赶到云家商行外,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不小的骚乱声,周敬率先下车,只见云家商行大门紧闭,门外围满了情绪激动人,他们有的拿棍子,有的拿石头,都像跟云家商行有什么生死大仇般砸着大门,其中有几人尤其激愤,时不时的说一些煽动之言。

看来云家商行的困境比周敬想象中还要严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