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传闻中的温三娘

漂亮的纸鸢在手中轻轻晃着,拿着它的人却愣了神。

温淑说完喜欢,神智忽地回归,吓得一下缩了手。不过下一瞬,她忍了忍羞恼之意,趁程阙盯着她晃神,尾指一勾,将程阙挂在食指上的纸鸢挂坠抢到了自己手里。

等程阙回神,她已经跑开了几步,举起手中的纸鸢,眉眼带笑,学着程阙逗她的语气道:“小三娘很喜欢,多谢心灵手巧的程娘子啦!”

阳光撒在纸鸢掺着金粉的布料上,细碎的金光一闪一闪,耀人夺目。温淑半扬着头,就连精致的下巴和鼻上的小痣都透着开心。

程阙被叫了“程娘子”也不生气,笑着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纸鸢,忽然大步跟了过来,作势要抢。

“诶,我还没说给你呢。”

温淑见他过来,忙拿着纸鸢往一旁躲,边跑边道:“你说了,你说是给我做的。”

程阙不急不缓地跟在她后头,道:“是给你做的,但我没说要给你啊,我可以把它挂到院子里。”

“给我做的不给我给谁啊?”温淑越看手里的小纸鸢越喜欢,“反正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我拿其他东西给你换。”

“不行,“程娘子”的开山之作要留作纪念的。”程阙笑道。

温淑一心看着纸鸢的细节,脚下有未干的积水也未发现。那处青石板上恰有些苔痕,绣鞋方踏上去,温淑便脚下一滑。

手中的纸鸢顺势飞了出去,温淑吓得一凛,以为自己这一摔是注定了,正要调整身姿以防摔得太狠,腰间便一热。

程阙一手揽住那截细腰,将吓得惊慌失色的美人救了回来,就见美人如避火舌般飞速地从他手中抽身,站在了另一块石板上。

温淑红唇紧抿着,细看却能发现正有些发抖,秋日里连鼻尖都渗了点点汗珠。许是程阙的手心太热,隔着两层衣料也将她烫伤了,温淑只觉得腰侧还留着烫人心魄的感觉,烧得她面上发热。

程阙将手自然地背到身后,温声道:“三娘果然还小,连路都走不稳。”

温淑垂了垂头,面上更热了,小声道:“别,别说了,”半晌又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程阙叹气道:“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哪能追着孩子玩呢,你说对吧?”

温淑抬头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连那双桃花眼都瞧着比平时正经,她不由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程阙还是在逗她!

“大郎说得对。”温淑边笑边咬牙道。

程阙顿时一呛,他怎么就那么不待见这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称呼呢。

温淑见他正常了,忽地发现两手空空,左右地面看了一圈都未能发现那个纸鸢。程阙咳了一声,轻轻一抬脸,示意她往上看。温淑顺着他的视线往上,却发现那纸鸢高高挂在了的桂树树梢上。

温淑转身就去搬方才坐着睡觉的椅子,站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程阙就站在原地等着,不过一会儿,温淑就泄气了,转头看向他,温柔一笑。

“你可以帮我把它拿下来吗?”

程阙看着她不置可否,温淑便立即从椅子上下来。

“有劳大公子。”

程阙跨上座椅轻轻松松地就拿下了纸鸢。他站在椅上,投下的阴影能将温淑全部遮盖起来。温淑却丝毫不在意,只看着他手里的纸鸢。程阙弯了弯唇,俯身,真如大人哄小孩般,将纸鸢递给她。

“好,看在小三娘乖巧的份上,这个纸鸢就正式给你了。”

恰此时,红梨格外洪亮的声音响起。

“三娘,你和大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红梨声音本就大,陡然出现更是惊人,温淑吓得连忙抬手扶在程阙手肘上,生怕他摔下来,回头急道:“没什么,就是东西不小心掉上去了。”

程阙垂眸看她扶住自己的手和因紧张而轻扇的长睫,听她似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不由失笑。

红梨满脸不解地挠挠头,疑惑道:“什么东西,能掉……上去了?”

程阙顺着温淑的搀扶从椅上下来,似是呛了风,没完没了地咳了起来。

他身形隽瘦,宽大的长袍裹在他身上更显得他清瘦单薄。这一咳,他面色越发的苍白,即使此时秋日正好,他却像是冬日里生不逢时的新竹,风摧欲折。没一会儿,他面上的气色便消失无影踪了。

温淑被他这咳嗽的阵势一惊,忙道:“红梨,你快过来帮忙扶一下大公子。”

红梨昨夜方见了程阙一路面不红心不跳将温淑从他房内抱到了另一间房,还当之前是错估了大公子的身体,将他的病想得重了些,此时看了程阙一副快要羽化登仙的样也吓了一跳。

主仆二人急忙忙连扶带拽的将程阙送回了房,倒水的倒水,顺气的顺气,一间小院里明明只有三个人,硬生生给营造出了“兵荒马乱”的感觉。

程阙轻轻格开温淑的手,用气声道:“无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温淑不赞同道:“又是这句话,你这病发作起来好似没个由头,我也没见你每日坚持喝药,你还每次都说无碍。不行,这次说什么也要请大夫来看看。红梨已经叫人去了,你无碍也得让大夫看看。”

程阙看着她边说着话边拿过红梨放在一旁的热水,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挨了挨瓷杯的温度后,才递到他唇前。

程阙面上的温和凝固了一瞬,随即轻笑道:“有劳三娘了。”

见程阙喝了水后果然不咳嗽了,温淑递张帕子给他,示意他伸手接过去。程阙略疑惑地“嗯?”了一声。

温淑将帕子又往前送送,认真道:“给你擦汗珠用的,要我给你擦吗?”

程阙含笑摇头,道:“自然不用,小生已年逾十九,自然不用像五岁的小三娘一样撒娇让别人擦汗。”

他明明说话都“弱质盈盈”了,却还不忘逗人,温淑顿时没了好气,将帕子扔到他怀里,转身坐到一旁的木椅上,看也不看他。

温淑生气时会不自觉地鼓起一点脸颊,十分不明显,不从侧面瞧根本看不出来。不过也恰好因为她生气不正眼看程阙,给了程阙从侧面看她生气的机会。

程阙摩挲了两下手中柔软的手帕,又看了看气鼓鼓的温淑,无声地笑了笑。

“三娘,你与传言中的你很不一样。”

温淑又往外转了转身,道:“你都说了那是传言。”

“不,还是有一模一样的地方的。”程阙正经道,“譬如温家三娘生得花容月貌,尽态极妍,眼若春水,心地善良,不过传……”

温淑静等着他说下去,谁知他的话戛然而止,房内就此静了下去。温淑等了等,见他还是不说,以为他像之前一般昏睡了过去,便转头看他。

谁知正撞进他的陷阱里,看到了他满含笑意的眸。

“原来三娘很是好奇哪里不一样啊。”

温淑:……

温淑索性放弃挣扎,直接道:“究竟哪里不一样?”

程阙正色道:“他们说你柔如春意,静若画仙。”

这是嫌她不安静也不温柔了?温淑气得瞪他一眼,可惜她那丹凤眼生得媚中带柔,着实没什么吓人的。

程阙哈哈笑了起来,没笑两声又咳了起来。这回温淑不管他了,坐在一旁看都不看他。

“三娘,别生气了,是我说错了话。”程阙刚止住咳,便又开始同她搭话道,“这个给你。”

温淑悄悄望了一眼,发现是他先前从树上取下来的纸鸢,犹豫了一下又坐正了。

“这样吧,等明日我再用纸给你糊一个真正的纸鸢,可以放的那种,你看行吗?”

程阙声音温柔认真,温淑偏了偏头,道:“你不是说景安的秋日放不了纸鸢吗?”那做了也放不了。”

“是,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放。怎么样,你若不生气了,我带你去放纸鸢如何?”

温淑眼眸一亮,道:“真的?”

程阙浅笑颔首。

“不行。”温淑开心没过两息,忽然就道,“不行,你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里就可以了,我自己去,不用你带我去。”

程阙的病看着极为严重,不过是在府中被风一吹就卧床不起了,若是陪她去放纸鸢,那还能有命回来吗?

她是想守寡,不是想害人。

“三娘是要去哪里啊?”

房内乍然出现第三人的声音,两人同时看向来人。程灼一身绯色锦服,面上温文尔雅,行走间姿态甚雅,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他径直走向温淑,亲切地看着她,眼中带上点说不清的亲近,好似他与温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分不开的暧昧情愫。

“三娘是要去哪里,可需要我帮忙?”他又问了一遍。

温淑被他恶心住了,程灼却心以为她被自己给迷住了,唇角幅度勾得更大了。

温淑被他吓得一抖,才回神弯腰冲他见礼,柔声道:“玩笑之语,世子不必当真。不知世子来此……”一言一行当真合礼又温柔。

程阙看着“含情脉脉”对望的两人,掷地有声地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