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程阙新晋当娘

温淑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放手,程阙新晋当“娘”,着实不知怎么带孩子,又怕弄疼她,只好低声唤她三娘。

温淑根本就是烧糊涂了,撒完娇又低声哭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话,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说给阿娘听,絮絮叨叨想把自小到大受的委屈都说出来。

“……父亲明明都知道,他都知道……他明明可以在我出嫁前和我商量……呜呜……”

见她越哭越伤心,程阙抬手拨开她耳侧的一缕发,指腹擦过了她脸上尚未完全消失的指印,捡着自己听清的回应她。

“没事了,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都能自己做主了,想吃桃花酥可以自己去买,你想想你的嫁妆小金库,你不是说够吃省吃俭用都够吃一辈子了吗?累了就歇着,想去赏花就去赏花,想游湖就去游湖,都可以的。别哭了,嗯?”

温淑还是哭:“父亲只给温佑承做纸鸢,温珊哭闹,嫡母就给她也做了一个,只有我没有。”

程阙无奈哄道:“想要纸鸢也可以买。”

温淑哭得更凶了。

程阙叹气:“好好好,我给你做一个,亲手做,你想要什么样的?”

话一说完,就感觉到她侧脸在自己颈间蹭了蹭。程阙咳了一声,轻轻抬起她的脸,想要将她拉开。温淑说话时颠三倒四迷迷糊糊的,此时却警觉极了,忙将他箍得紧紧的。

“阿娘别走,我不想自己待在这里,你别走好不好?”语气软绵绵的,娇气里带着些可怜。

程阙叹了口气,便随她去了。红梨端着水进来时,见温淑整个人都已经挂在了程阙身上,而程阙面上依旧温和,可她却莫名有一种他看破了红尘的感觉。

她放下水,帮忙把温淑从程阙身上扒了下来,问:“大公子,三娘这是?”

程阙揉了揉被箍得发疼的脖颈,温声道:“无事,她只是烧得有些糊涂,你扶她躺下吧。”

“那三娘烧得这么厉害,真的请不了大夫吗?”红梨又想哭又怕吵醒温淑,只好低声问。

程阙到一旁取了帕子,帕子过了凉井水,拧得要干不干的,回到床边替温淑擦拭脸颊。

“她是淋了雨,有些风寒,内里郁结,两相一加,就发起了热,看着来势汹汹,但你放心,等我为她扎完针就好了,连药都不必喝。”

“扎针?还要扎针啊。那……那大公子你会吗?”

“你放心吧,只手上的经脉扎穴,我不会害她的。”程阙细致地为温淑擦了擦脸,又道,“你将她的衣袖挽起来,站到一旁按住她,免得她忽然乱动伤了自己。”

红梨见他形容镇静,面上一派温和,便放下心,按他的话照做。

没一会儿,寸长的十数根银针便扎在了温淑的两只手臂上,在烛光下泛着银光。

红梨在一旁看着温淑脸色一点点恢复正常,不由有些哽咽,望着程阙感激道:“大公子,谢谢您救了三娘。以往是婢子不识礼数,婢子这就给您赔罪。”她说着便风风火火地给程阙磕了三个响头,把额头都嗑出了印子。

程阙:一晚上又当娘又当先祖可真是……难以形容。

他一言难尽地收起银针,用手背试了试温淑额上的热度,温声道:“好了,已经不吓人了,你们今日回温家想必也累了,去歇着吧。”

红梨摇头,担忧地看着睡熟的温淑,道:“不行,我守着三娘才安心。”

程阙正了正脸色道:“你打算守她一晚,等她明日醒了然后你没精神,让她没人伺候吗?”

红梨张了张嘴道:“可……”

“放心吧,我坐在一旁守着她。”

红梨最后还是磨磨唧唧地回去歇息了。程阙真如他所说,坐在一旁拿了一本温淑扔在榻上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翌日一早,天光放了大晴。

温淑睁了睁眼,在床上拱了拱,眯着眼喊人。

“碧桃,我口渴了。”

她习惯性地叫完人,伸长手去接水。坐了一夜的程阙递了一杯水到她手上,打趣道:“怎么不唤阿娘了?”

闻得是程阙的笑声,温淑顿时清醒了,翻身而起,手忙脚乱地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卷儿,惊吓道:“你怎么在这儿?”

程阙抬了抬手上的水,道:“当了一夜的阿娘,我不得留下来邀功吗?”

温淑神色恍惚地接过那杯水,艰涩道:“昨晚一直都是你?”

“嗯,可不,我这弱柳扶风的身子骨,可真是受不了。”程阙说着就重重地咳了起来,瞬间便一脸虚弱,面上白得吓人。

温淑吓得扔了水,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从床上飞地跑下来去扶他。

“程阙,你还好吗?”

程阙摇了摇头。

“不好。”

温淑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怎么办?你的药呢?”

程阙撑不住笑了一声,直起腰身道:“小三娘,我骗你的。”

温淑愣了愣,反应过来时已经狠狠在他手背上拧了一拧。

她尴尬道:“大郎,你太过分了。”

程阙捂手,无辜道:“三娘,我们不是说好不叫大郎了吗?”

温淑偏头,一颗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被她迅速擦了去,咬了咬唇转身道:“我知道你是听到我叫碧桃,不想让我伤心,可你也不能用身体吓我。”

程阙一怔,随即弯了弯眸,他捂住腹间,做出一种十足难受的表情,道:“啊,三娘,我心好疼。”

温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程大公子,你心疼怎么捂着肚子啊。”

程阙当即改口道:“我昨夜一宿没睡,有些昏了头,说错了说错了,我是饿得肚子疼。三娘,我照顾了一夜,现在又饿又困,你家小红梨取早膳怕是要回了,我们去用膳好吗?”

温淑面上一红,微微点头,正要往外出去,程阙就又是一声咳,小声道:“三娘,你这样出去恐怕不妥。”

温淑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里衣,这下羞得全身都红了,她忙窜回床上扯被子盖住自己,将头都遮了进去,急道:“你……你快出去。”

她在被子里半天也没听到程阙出声,闷得不行了才悄悄探出半个头,往房里一瞧,哪里有什么程阙,只有开着的窗框上站着几只啾啾啾的小麻雀。

她愣了愣神,起身自己梳妆。梳妆台上放着一盒尚未盖好的药。那药膏洁白,有些刮痕,显然是被用过的,她拿起来细嗅了嗅。

“又是程阙给的药。”

她抬头看向铜镜里,镜中人面白如玉,丝毫看不出昨日的红肿印记。

红梨回来时正撞上温淑收拾好,三人安安静静地用了早膳,程阙便回了房歇息。

温淑往院内看了看,一个人影也无,奇道:“白宣她们呢?”

“听说是世子让夫人将她们都收了回去,不要来打扰大公子养病。”红梨一双眼肿得像个小核桃,戚戚道。

温淑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你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把碧桃要回来的。你的身契,我也会拿回来的。”

“嗯,我不是因为这个难过。”红梨抽了抽鼻子,闷声道,“三娘昨日病了,发热好吓人的。幸好有大公子在,大公子真是多才多艺。”

她神色激动地连说带比划,把程阙如何救温淑的事说得绘声绘色,越听到后面,温淑越安静。红梨觉出些不对,小心翼翼道:“三娘,你昨夜病了一场,再去休息休息吧。”

温淑笑了笑:“好,那你也去休息,不然肿着个眼跟个红桃似的。”

“才不要,红桃可比碧桃难听多了。”

温淑失笑:“好好好,那小红梨听话去休息,我就不叫你红桃了。”

劝了红梨回去休息,温淑在院里走了几圈,最后搬了个椅子坐到了那棵桂树下,看着昨日程阙新挂的小红花吊坠在风中打着旋儿。

秋季早上的日头隔着树影并不太晒人,温淑浑身暖洋洋的,不知不觉便又睡了过去。

她是被面上总是时不时痒一下烦醒的,后知后觉地睁开眼,就见程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桃花眸里全是逗趣的笑意。

温淑逆着光睁眼,抬手遮了遮,才终于看清了撩得自己面上酥痒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纸鸢,金色搀着红蓝二色的布料做成,拖着两条长长的尾巴,十分精巧。她正是被那长长的尾巴撩醒的。

她眸中一亮,惊喜道:“你怎么做了这个?”

程阙直起身,故意叹息道:“唉,可惜景安的秋日放不了真的纸鸢,所以我只能做了这么小一个。”

温淑盯着他,等着他下一句,就见他笑道:“答应了就得说到做到啊,乖三娘,看看“阿娘”给你做的长尾巴纸鸢!”

程阙单指挑着那巴掌大的纸鸢,见温淑因为他说的话红了耳朵,不由又将纸鸢递到她眼前,逗小孩一样哄道:“小三娘,喜不喜欢?”

他的气息清浅绵长,声音低和。微风一过,他身上的那股药香带着点点暖意。温淑被这熟悉的声音一哄,再被药香一激,昨夜的窘样便回味了个完全,一下便热了脸。

温淑不答话,反红了脸,程阙兴起,更想逗逗她,俯身靠近了些,低声问道:“回答我,小三娘喜不喜欢?”

他平日里苍白的脸上难得的有了好气色,眼中的笑意泛开,黑眸明亮,唇角微微勾起一点。

“喜不喜欢?嗯?”

温淑忽而抬手,错过那个精美的纸鸢,握住他递纸鸢的手腕。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笑,嗓音微颤。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