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暮自闻言睫毛微颤,倾身过去摸他线条刚毅的喉结,赵玉下意识吞口口水,喉头耸动。
“我也没有同你说过,其实之前就觉得你……很好。”她真诚道。
她对于男女情-事并不有太多的羞赧,也许是因为在梦之外她大多扮演的是截然相反的角色,她在梦中也会大胆一些表达自己的感受。
男人么,总要哄着一些的。男仙,也不例外。
赵玉抿唇,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快要从心口跳出来了,再也忍不住了,大掌一掀,扣住她,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
不及动作,却被她满背的青-紫的撞痕给刺伤了眼。
他脸上刚蒙上的晕红迅速消退,反问她:“不是说没受伤吗?”
严暮自习惯了这个梦的怪诞,也不追根究底他如何知道自己白日说过的话,只道:“撞的,是有点疼的,可也算不上什么伤。”
赵玉大拇指按上自己的右手心,激发出来的手心上的疼痛让他的眸光变得晦暗不明。
他不喜欢看到她受伤。
他自己的手破了个大血窟窿,都是觉得没事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后背肩头一大片青-紫,他的怒气就抑制不住往上扬。
严暮自半天不见他接下来的动作,有些弄不清楚他的意图,也被之前的火烧得心肺都是七上八下的。
她喘了口气,好奇调侃道:“习惯了。你不是神仙吗?怎的还会在乎凡人身上这一点小伤?”
她在寒冬腊月跳进冰窟窿把阿舒捞上来之后去过半条命,为了练最惊艳的舞蹈腿上拉伤,过了许久都是撕裂的疼。现在仔细想想,似乎确实自娘亲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多少次真心的与人说自己受了什么伤。
小的伤被她无限放大来博取同情,大一些的伤反而都是忍着的,防止在自己虚弱之时,被人在背后捅刀。
不过说心底话,这个也不是什么大的痛,她报复回去的快感足够抵消这片青-紫的疼。
再者说,她身上皮肉娇-嫩,平日里碰上一点都容易青-紫,用这个来换严安秋满脸流脓的包,也算是她赚了。
“是啊,我不是神仙么?怎么会在乎你身上这伤?真是奇怪。”赵玉嗤笑。
严暮自半真半假道:“你若伤了,我也会心疼的。”
赵玉长臂一伸,锦被忽地往她头上一甩,将她整个人裹成一团粽子,扶着她的肩头将其放倒:“是么?”
严暮自在被子里蠕动,探出一个头来,趴着道:“自然是,心疼得紧的。可你不是神仙么?怎么会受伤?”
“睡觉。”赵玉嗓音舒朗,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感,并不回应她的话。
她听出他的声音之中没有了兴致,感觉这梦中仙实在有些难以揣摩。其实她本该觉得开心的,毕竟从前她都是期待着赶紧结束。
但是,今晚不知道是怎么了,心下生出了几分遗憾的感觉。
“你确定不继续?”严暮自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调之中带了些许对于停-下动作的不甘。
赵玉挑眉,目光看向她还带着薰红的脸,顺着往下是纤长洁白的脖颈,再移几分,就是那让他心中烦躁的根源。
那片青-紫让他心中烦躁。
严暮自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拂上自己的眼睫,她自觉把脸颊往上贴,以稍微纾解自己脸上的热意。
“怎么?不想睡?”赵玉歇了那份心,却起了逗她的意思。
严暮自还未回答,他又贴上她的耳廓,轻飘飘道:“你刚才说你最不喜欢我……对你,可是我现在就想这样,怎么办?睡觉还是继续,你选。”
严暮自听清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出的那几个字,毅然决然选择偃旗息鼓。
笑话,贪恋爽快是一回事,可这一出下来,她明日必定会挂着黑眼圈去对小夫子。
罢了罢了,孰轻孰重她还是能掂量的。在梦里头调-情几句无碍,可不能让梦中一时的畅快却不能影响自己梦外的计划。
她乖顺将自己的眉眼挪到那人微凉的手指下,笑得谄媚:“您也早些安歇。”
赵玉感觉她的睫毛在自己的手心上乱颤,鬼使神差道:“你要许愿么?”
被盖住眼睛的人听得一头雾水:“嗯?”
“我是用不着愿灯也能许愿的神仙,你要不要对着我许愿?”
严暮自喜笑颜开,红-唇忍不住往上扬:“那我要金玉满堂。”
赵玉唇角微勾:“容易。”金银值当什么,给她就是了。
严暮自心道,这么容易?于是,她决定得寸进尺。
“我要嫁得良人。”说这句话时,她颇有些心虚地在心里头默念,可一定要让自己将傅允文收入彀中啊。
默念完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草率了,这梦中仙不会能见自己的心里话吧?
好在他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这一方面不太灵光,仍旧是口吻松快地轻松应承她下来:“好说。”这有什么?自己这样的良人,满足她的愿望绰绰有余。
严暮自心中松一口气:“你不要愿灯,可要香火?”
赵玉噎了一下,才道:“不要,有你这一炷香火就够了。就只有这两个愿望?没别的了?”
严暮自胸膛里头那股难言的火消下去之后,整个人跟泄了劲似的再加上他的手极为舒服,抚在她的眼睫之上有种难得的可有人依偎的感觉,马上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他的话在她耳边听得不真切,只是胡乱点头应付,实际上已经是快睡着了。
赵玉把她乱动的头按住,再看向她身上的撞痕,用自己受了伤的手掌小心翼翼一一拂过。
看她酣然睡去,他的声音低沉:“再附送你一个愿望,恶会有恶报。”
黑黢黢的厢房之中,有人蹑手蹑脚挪到床前,尖利的匕尖奋力向下,戳向床上和衣而眠的人。
赵玉骤地睁开鹰隼般的利眼,双手合十,卡住匕首往下的攻势,生生将匕首从肉中拔出。
他顺势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可是胸口还是因为没入了半截手指长度的匕首尖而汩汩流血。
他单腿飞起似鞭,带着残影将刺客手中的匕首踢掉,匕首铿啷一声落地。
他又顺带脚尖绷起,飞起又是一脚,直直踹上黑衣人的脸颊,往下一落,又是一记窝心脚。黑衣人被他迅疾的攻势踢得措手不及,喉头里翻涌出血气,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在地,鲜红黏腻的血中还包裹着几根被踹断的牙齿,眼冒金星昏了过去。
风岩匆匆赶到,看见太子殿下胸口洇出一滩血红的时候大惊失色。他马上将地上昏死的黑衣人的穴道点了,又卸下了他的下巴后,朝浓黑而看不见人影的窗外喝道:“人呢?!”
暗卫飞身来到窗后,看见榻上散乱着头发的太子殿下身上满是血迹,顿时慌了神:“属下这就去请随行的医者!”
待暗卫又隐匿在黑暗之中,风岩立时跪地,额头触在冰凉的地面上请罪:“属下有罪!”
赵玉摆摆手:“无碍,只是皮肉伤。一时走神了,否则伤不了我。”
虽然赵秀找的这个刺客确实出手毒辣,都是朝着毙命的方向来的,但是若不是自己流连梦中,忘记了分寸,这人也伤不了自己。也是他自己说要把暗卫撤了的,离得太远,罪不在他们。
“起来吧。”他道。
风岩得了他的命令,这才站起身来。他看着太子殿下胸口流血,还中气十足的样子,顿时觉得殿下在他心中的形象又伟岸了几分。
太子殿下真是太坚强了!不愧是储君!
风岩掏出一个精巧的小葫芦瓶,从里头倒出黑兮兮的一粒丸药,恢复絮絮叨叨的本质:“幸好国舅爷在临行前给了属下这个丸药,说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殿下身体强健,想来吃一丸就能长好了,否则回上京之后让老太爷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呢。”把丸药放到赵玉手上,他又气狠狠去骂翼王,“而且咱们东宫可不是翼王府那般的做派,太子殿下还什么都没干呢,先去太极殿哭上了,偏偏圣上还最吃这种做派。殊不知这样的人下手最是狠毒!真是哭者惹人怜,会咬人的狗最爱叫!”
丸药在赵玉的手中一转,晃荡在他的嘴旁后被捏在了掌心,最终并没有入口。
赵玉看向他:“再说一遍。”
风岩以为太子殿下是喜欢自己骂翼王。仿佛是收到了鼓励,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口吻更加不屑,表情更加狰狞:“属下说,翼王是会咬人的狗!”
赵玉摇摇头,将手中的丸药抛回去给风岩。丸药金贵,风岩赶紧伸手去抓,待抓到了手心之中,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对。”赵玉拍拍手,站起身来轻笑着推开后窗,看向严暮自厢房所在的方向,“你刚才说的是,哭者惹人怜。”
严暮自难得在睡了个好觉,天还没亮就自然醒了。
翠圆进门的时候,她已经在喝薏米饮子了。
翠圆将沾了热水的长巾递给她,笑道:“娘子这两日起得早,好在不见颓意。”
朱果揉着眼睛盥口,嘴里含含糊糊道:“是呢,反而更加容光焕发了。”
严暮自被戳中秘辛,差点被口中的薏米饮子呛死,脸上生出红晕,好梅花观中的油灯不大,才看不清她的异状。
她胡乱用热气熏熏的长巾揩上一把脸,撇过身旁的翠圆,直接将长巾扔向朱果。
朱果头顶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长巾,不明就里正要发问。紧闭的后窗猛然什么东西撞开了,定睛一看,地上多出了一个穿着里衣的男子,将主仆三人皆是吓了一跳。
鲜血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房间,来人扑倒在地,看不清楚面容,严暮自扯了一把扫帚,远远捅了几下,发现地上的人仿佛脱力,没有任何反应。
翠圆看见来人软趴趴没有攻击能力,又一瞥看见严暮自身上只穿着里衣,大踏步过去,一把将还站在门口发呆的朱果扯进厢房,眼疾手快将房门关上。
严暮自也反应过来,扫帚一勾,后窗哐一声合上。
“怎么办?救吗?还是叫人。”朱果愣怔怔的,也拿了一把扫帚放手上做武器。
严暮自咬牙:“这个时候我穿成这样,房间里多出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这男人穿的还是里衣,自找死路么?”
蠢呼呼的朱果道:“那……”
严暮自将手中的扫帚往地上一跺:“趁着天光还早,我们把他抬着丢去雪地里让他自生自灭。”
三人围了过来,正要合力扛人,谁料地上的人仿佛像是知道她们要干嘛,猛然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三人又吓得各自抓紧手中的扫帚散开。
“你你你你,你赶紧走!我们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否则官差来了,你可就惨了!”严暮自压低声音威胁道。
那人的脸被长发挡住,踉踉跄跄往严暮自的方向扑去,。仆三人大惊,扫帚一致对向他,想把他叉开。
可他身上却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还是精确地扑到了严暮自身上。
那人身高腿长,一下将严暮自扑倒在胡床边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严娘子莫出声,是我。”
严暮自听着熟悉的声音,最终颤抖着手将来人的碎发拨开,看到赵玉狭眸中带着恳求,她小声呼道:“崔郎君?”
“有人追杀。”赵玉状似脱力,下颌靠在她的肩窝,声音有气无力,“严娘子救我。”
严暮自知道了他是谁之后,她一下来了胆气,将他一把从自己身上推开。
笑话,他有的是仆从,用得上自己这个朝不保夕的人来救?
她叉腰站起,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沾染上的血色,正要果断拒绝,门外响起傅允文的声音。
“严妹妹,今日可好些了?早上有养人的药斋,想着你吃了最好,给你带了一份,免得你跑一趟的腿脚了。”
赵玉低声轻笑,捂着自己的胸口,仰头看向大惊失色的她,满脸写着你不救也得救。
他轻咳一声:“看来严娘子非救我不可了。不然,你猜我叫出声来,傅允文会不会跳脚?”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呀~
梦中的媏媏:你受伤了我自然是心疼得紧的
梦外的媏媏:我们把他抬着丢去雪地里让他自生自灭。
凌官:栓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