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沁着冰雪的指-尖在皙白的画卷之上行走作画,反复被噙住唇-瓣之后,严暮自被他轻轻叼住左侧的脖颈,脉搏在他的唇-下有力搏动,如同她的呼吸一样紊乱急促。
她呼出一口热气,纾-解身体的躁-动。
可是如往常一般的情节并没有发生,下一秒她的眼睛睁了开来,熟悉的山居图映入眼帘。
她醒了?
怎么还没有开始怎么就结束了……莫非是因为能交流了,所以时间变短了?
严暮自推开窗牗,天空蒙蒙泛着天水碧色,映着屋瓦上的积雪也带上几分冷浸浸的青。
还是冷,倒是不像是昨日一般阴沉沉了。
冷风一吹,将她从梦中带出来的几分燥-热吹熄。
她并没有再去深究这奇怪的梦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梦始终是梦,就算再怎么古怪,无非就是她提前在那档子事情上见识多了一些罢了,梦中那些旖-旎也不会对她现实起任何的影响。
严暮自提起暖水釜倒出一盏薏米汤灌了下去,换上衣衫开始练杨柳戏。
朱果捧着巾栉轻手轻脚推门而进,见她已经在练杨柳戏,笑道:“昨日好一番闹腾,翠圆姐姐还说让我迟一刻钟再来叫娘子呢,没想到娘子倒是自己醒了。”
她说的这一番闹腾自然是柳夏那个泼皮的事情,只是听在严暮自的耳朵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始想起梦里那带着凉意的手指。
严暮自晃晃脑袋,把这个念头清出脑海,手上动作未停,正色道:“这些小事可不能耽误我把那小夫子拿下。”
朱果连连点头:“娘子说得有理。”
赵玉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倏然睁开,眸子亮得惊人。
嘴唇上的跳动感在他睁开双眼的须臾之间消失不见,他胸腔里那颗急速狂动的心陡然坠入冰窖。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差。
在房间里头踱步了好几个来回之后,复又躺下,眼皮是合上又掀起,掀起又合上,好不容易才又入梦。
可惜那床榻变得空落落的,除了他自己和那满床的锦被,什么也没有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直接就掀开被子一跃而起,脚上鞋履都没穿,气冲冲走到院中。
“爷,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风岩早就等着给他禀报昨夜在柳氏那边听见的消息,见太子殿下只穿着单衣,只蹬着冬袜就踩在院中的雪里,赶紧冲进去正房里头将太子殿下的鞋履拿出来,放到太子殿下脚底。
赵玉被脚底的刺骨冰凉一激,胸口处那团火没有熄,反而又涨了几分,不过到底是理智回来了一些。
他觑一眼风岩:“去问温廷卓,什么时候出发。”
风岩抬眼望向还黑魆魆的天色,一言难尽道:“殿下,怕是温录事此时还没醒呢……”
他眼风一扫,风岩立时收住话头,往院外走去:“醒了醒了,殿下都醒了,温录事自然也醒了。”
温琢披着外衣站在廊下,待看着风岩走出了院门,这才反身回了房中。
蒋氏从厚厚的锦被中探出头,半撑起身子看向温琢:“天还没亮,火急火燎的,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温琢取下肩上的外衣,抖着雪气,看向蒋氏的眼神有些无奈:“说是太子殿下问什么时候出发,殿下今日要为圣上与皇后娘娘斋醮祈福。”
蒋氏纳罕:“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这天都还没亮呢。”
温琢挂好外衣,穿上夹袄后拉了铃铛让下人进来服侍更衣,闻言摇摇头:“殿下思想跳脱,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已经遣人过来问了,我们也不好再躺着了。起来吧,我等会去殿下那里请安,你去娘亲那里也说一声,顺便将阿舒也拉起来。”
蒋氏翻身坐起在床沿上,忽尔抬眼问道:“殿下不会是对媏媏有意吧?”
温琢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蒋氏三步并作两步过去给他束带,犹疑了一下道:“昨日殿下在宴上斥责了柳大娘子,今日又这般火急火燎,我总觉得他是急着要见谁……”
温琢给她披上衣服:“先穿好衣裳,别着了凉。殿下心思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早在上京之时,就听说殿下不近女色,再者皇后娘娘确实身子不大好,想来是这个缘故。”
“可……”
蒋氏还要说下去,被捧着热水巾栉从门口鱼贯而入的侍女打断了。
温琢也收住了话头,给她紧了紧外衣:“好了,你也洗漱一番去母亲那边吧。”
“温廷卓怎么说。”见风岩回来,赵玉停-下喝粥的手。
“温录事说爷的马昨日已经备下了,爷不必担心,待爷用完朝食便能出发。”风岩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一事,昨夜那柳氏吩咐人在今日严三娘子的车马上做了手脚,说是就算是昨夜柳夏没能成事,也不能让严娘子今日出了门。待到路上受了伤,圈严娘子在家中更好摆布……”
赵玉的目光骤地变得冷冽,骇人得紧:“谁让你现在才说的?”
风岩有苦难言,刚才他要禀报的,不是就被太子殿下赶去催温琢了吗。
他不敢顶嘴,忙道:“时间还早,殿下现在去还来得及。”
赵玉斥道:“谁说我要去救她?”
不过是梦中一番纠缠,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术,搞得自己如今心乱如麻。
调羹被赵玉丢到碗里,发出一声玉响,他呼出一口浊气,蹙眉往外走:“马在哪里?”
风岩道:“就在门前。”
赵玉大步流星往大门走,迎面而来撞上温琢,温琢正要行礼,被他一扬手止住了。
温琢不明就里跟着风岩在太子殿下后头跑,知道赵玉跨身上马,疾行而出,温琢这才瞠目结舌地看向风岩:“风卫使,殿下这是去哪里?”
风岩经过昨夜今早这两遭,已经是见怪不怪,木着脸道:“我说殿下去技痒,兜马去了,你信吗?”
天光微明,路上两边支上了不少朝食摊子,食物蒸腾起的热气吸引人们驻足,声音嚷嚷,人流攘攘。
严暮自放下车帘隔绝了外头的烟火气,收回目光,看向坐在车厢另一侧端正持礼的傅允文,轻声道:“傅表兄用了朝食没有?”
傅允文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夹棉襕衫,听见她关心自己,唇角忍不住往上扬:“已是用过了,姑母昨晚让我今早来接你,我早早便起了。”
严暮自知道杨氏这是害怕柳氏不放人,这才让傅允文来接自己的。
不过今早倒是出奇地顺利,不知道是柳夏昨晚摔得重,柳氏那边无暇出手还是另有后招,今早连东院那边的人都没见到,她便顺利出门了。
若是常人,肯定会因为傅允文早起来接自己多少心下有些动容,奈何严暮自确实是一贯早起的。
她可是背后下了好多功夫,才能在外人面前维持她毫不费力就轻松貌美的形象。
所以对于傅允文这种行为并没有十分动容。
啥啊,要是能只早起,不用搞这一出又一出的,她会背地里笑死好吗?
严暮自熟练地憋了一口气,眼眸之中就泛起了层层水意,貌似十分动容,声音恰到好处地柔软易碎:“多谢傅表兄了……啊!”
刚才还正常行驶的马车突然失控了,马匹受了惊,扬着前蹄往后嘶叫。
严暮自猝不及防被一下重重甩到车壁之上,刚才还控制良好的温柔嗓音一时没控制住,被撞出了原型。
幸好傅允文那厮比她还要不扛事,早就被撞得七荤八素,根本没空注意到她的声音。
严暮自咬牙,她就知道,今早东院那边这么反常,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让她顺利出门。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杨柳戏不仅能纤身曼妙,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现在她的情况反而要比傅允文好上一些。
如果傅允文不在跟前还好,她掀了帘子跳车就好了,然而他近在咫尺,她也只好继续维持着自己弱不禁风的设定。
严暮自抓住车厢内一边的把手,岿然不动看着外面被疯马惊到的众人,岿然不动。
待傅允文缓了过来,这才松了一点子手劲,开始配合现在的情势摇晃起来。
“傅表兄,我们不会有事吧?”严暮自泪水似坠不坠,贝齿咬着朱唇,借着晃动撞进了傅允文的怀里。
傅允文刚才还有些晕乎,待看见美人泪水涟涟,强迫着自己稳住心神,揽住怀中的温香软玉,咬牙坚定道:“严妹妹别担心,就算是我摔死,也要保住你安然无恙。”
严暮自在怀里愣了一瞬,还没回话间,外头又是一阵马蹄声响。
一时间人声马嘶混成一片,比刚才还要吵嚷,但不知为何,疯马却突然停了下来,车厢停止了晃动。
气喘吁吁的朱果红着眼眶掀开帘子:“娘子,娘子,你没事吧,呜呜呜呜呜……”
傅允文拍拍怀中的严暮自,对她闻言道:“放心吧,我有事都不会让你家娘子出事。”他又抬头看向制住疯马的那人,遥遥点头,“多谢崔郎君。”
严暮自从傅允文的怀中探出头,只见刚才还失去理智作乱的疯马此时乖顺地被那一身红衣的郎君骑坐在上头,他遥遥看过来时,也掩不住他眉眼放肆卓然的英俊。
她也遥遥对他道谢:“多谢贵人。”
赵玉抿着唇,不置可否。
严暮自见他不应声,只觉得这人性格如此,也不多加攀附。
她低头看见傅允文的青山之上染上了些许血迹,立时惊出热泪:“傅表兄,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傅允文看着那道再晚些包扎就要好了的血痕,温和地笑着,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来包扎。
赵玉紧紧盯住那边包扎的二人,攥住刚才控马时被笼头狠狠扎入的血洞,给自己点了止血的穴位,翻身下马。
严暮自只觉得脖颈一凉,回头再看时,刚才马上的红衣郎君早就一骑绝尘,不见踪影。
翠圆指着雪地上斑斑拖出好远触目惊心的血迹,低声对严暮自道:“娘子,刚才那位制住疯马的上京贵人好似也受伤了,比傅家郎君还要重些。”
作者有话要说:凌官:我来救你了,老婆
傅表兄:不用担心,我会出手
凌官: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是吧???
媏媏:→_→我的美德之一,绝不攀附权贵
凌官:这太子不做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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