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东宫太子

听到霍景凉如此吩咐,头牌倌儿们却都迟疑着没动,他们原本想着,清央这个小蹄子之后,一定会轮到他们的,可没成想太子竟然直接让他们退下?!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看起来羞怯怯的木雪,他抬头看向霍景凉,一贯怯生生的眸子眨呀眨呀,眼神儿受伤极了,“殿、殿下龙章凤姿,给奴一个伺候的机会吧!奴、奴想伺候殿下……”

那双眸子,欲语还休,带着钩子似的,水汪汪的直勾人。

但是霍景凉是何人?大懿储君,东宫太子。

这世上什么样的男娈妖女他没有见过?顾影自怜得千篇一律,霍景凉见过太多,乏味得很。

他冷冷扫过下头矫揉造作的人,厌恶地挪开了视线,又重新阖目养神,只那周身威压凌厉迫人窒息,一时间空气凝滞,众人只觉仿佛头顶千斤重威,不由瑟瑟然惶恐不安。

霍景凉身边的大总管成安,抱着拂尘,被肥脸挤得眯成了一条缝的小眼,滴溜溜地转过底下众人,撑起了一抹皮肉笑,捏了尖细的声音,破不耐烦地阴声怪气,“哟,这是怎么了?没听见我们爷的话吗?难不成还得杂家请几位出去?”

程老爷一听这话,再对上霍景凉不怒自威的俊颜,忙不迭躬身连应,而后立马瞪了老鸨往外赶人,一边还不忘偷偷抹了一把脸颊上的冷汗。

老鸨犹豫了一番,还是盯着程老爷的目光,硬着头皮凑到了成安的身边,谄笑着讪讪道,“成公公……这、这……”

成安笑眯眯地斜眼看她,“妈妈有话不妨直说。”

老鸨尴尬一笑,看了一眼清央,斟酌着道,“咱们家这小蹄子他、他就是个半吊子,什么都不会,老妇原打算让他当个小厮使唤的,没、没教过他人事儿!”

说着,神色晦涩地又看了一眼清央,暗示成安。

成安一愣,下意识地看了霍景凉一眼。

清央吓得小心脏一扑腾,麻溜溜地伸了小手扑上去拽了霍景凉的衣袖,急急道,“我我我会、会的!我什么都会!不、不会我我我可以学的!”

霍景凉睁开眼,凉凉瞥了一眼那只受了惊的小蠢兔,气笑一呵。

学?学什么?学自己怎么被吃掉?还是学怎么让自己被吃掉?

他扫了一眼那两只紧紧抓着他衣袖的小胖手,嫌弃地皱皱眉,不过对上了小东西乌灵乌灵的水眸子,晶莹澄澈,他又下意识心软了。

等霍景凉反应过来,话已出口,“孤知道了,下去吧。”

“是。”老鸨看着清央那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模样,心里一阵气恼,不过此时清央已经攀上了高枝,她也只能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清央对上老鸨的目光,怂溜溜地缩了缩身子,小模样瞧着老实极了。

这小东西是个老实孩子,起码之前老鸨一直是这样以为的,但是老鸨想到清央装哑巴这事,一时又不确定了,尤其是,令老鸨心中大骇的是,清央竟然识字?!

虽然从她念书来看,识的字应当是不多,可这已经足以老鸨心里惴惴不安。

但此时,她也只能强自压下,跟着程老爷一起退了出去。

众人出了门,被清风一吹,顿时感觉到了自己身上被冷汗浸湿的衣裳,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天家隆威,令人惶恐,不由得顿首叩拜。

程老爷面容晦涩地朝里头看了一眼,然后被小厮扶着,步履不稳地朝自己的正院走去。

转过廊下,只能依稀瞧见太子客院的灯火,程老爷这才顿住了脚步,又回头朝客院瞧了一眼,脸色青紫难看地狠狠啐了一口。

“真难伺候,看你还能神气几天!”

骂完,程老爷还不解气,朝身边的小厮狠狠踹了一脚,以宣泄心中憋闷。

当朝太子荒淫无道,喜好南风,昏聩好乐,为举国所唾。

可即使这样,这二十五年来,霍景凉的储君之位坐得却是稳如泰山。

为何?皆因其母族温氏在朝中只手遮天,传言当年先帝就是死于温家之手,当今圣上弘康帝稚子登基,温氏太后把持朝政二十余年。

直至弘康帝娶温氏女为后圆房,才得以亲政。

从朝堂上退下来的温太后却没有闲着,为了温家能继续掌控弘康帝,温太后凭着对后宫的把控,以嫡子未有的由头,给后宫所有嫔妃都赐了避子汤,直到温皇后诞下皇长子。

可惜,皇长子胎里不足,身子孱弱,无缘皇位。

传言,是温氏造孽太多,报应在了温氏皇子身上。

之后的数年,温皇后都未再有孕,温家没办法,只得让温太后给后宫停了避子汤。

数年后,温皇后才又得了五皇子,霍景凉

甫一出生,皇五子霍景凉就被册立为太子。

可见当年温氏在朝中势力,可称得上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然,温氏如此打压之下成长起来的帝王——弘康帝少而隐忍伺机,砥砺而行,即使温氏势大如此,他也从未屈服,在暗中培养羽翼,周旋温氏。

十年前,温皇后薨了,这些年,弘康帝羽翼渐丰,早有了与温氏一抗之力,当年温氏不放在眼里的小皇帝,过了半生磨砺,已是一位真正运筹帷幄的帝王。

温氏渐颓,倾覆已在近前,前几年温太后也薨了,后宫已彻底回到了弘康帝的掌心,而前朝,已是马上的事了。

而霍景凉这位过去二十五年,只靠着温家稳坐储君之位的太子,待温家倒了,他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弘康帝可一向不待见太子,而程通判早就攀上了弘康帝最喜爱的儿子——三皇子霍景元。

元,其意“根本”也,这才是弘康帝中意的儿子,太子名“凉”,恐怕是弘康帝在影射其母族温氏,抑或是其自个儿的前路凉淡。

也难怪程通判在心里其实并不把霍景凉放在眼里,甚至巴不得霍景凉尽快被废,好让他的新主三皇子上位。

不过现在,霍景凉就是太子,程通判也只敢私下里踹踹小厮解气,却不敢大闹的,即使他大半夜被闹起来,还受了一肚子气。

否则若是传到了霍景凉的耳中,程通判想到传言中太子那荒淫暴虐的性子,只怕自己的整个通判府都得遭殃。

于是很快,偌大的通判府就又恢复了夜里该有的宁静。

太子的客院还亮着灯。

霍景凉在人走之后,很快就没有假寐时的困倦神色,起身去了书案后,墨眸深深,面色清冷矜贵,长身而立,手指狼毫,下笔气势凌厉,剑眉轻挑,远远瞧着,不像是清俊书生,反倒颇有一番杀伐果决的凌厉气势。

清央看着一边敬畏,一边在心里冒泡泡,她不知道的是,霍景凉这身凌冽气势,是真真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内敛锋芒锐。

不过今日,男人身后跟着一只蠢嘟嘟的小尾巴。

小妞妞清央刚刚死里逃生,腿还软着呢,但是不耽误她把霍景凉当成她的大好人。

今儿若不是霍景凉开口要了她,她肯定会被老鸨带回去打死的。

不用被打死的小人儿欢快地陷着梨涡,迈着小短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大好人,决定一定要把大好人伺候得好好地,报答他的恩情。

霍景凉笔锋遒劲有力,笔走游龙,可没写两个字,就忍无可忍地按了按直突突的额角,深眸幽沉地往旁边扫了一眼,果然就对上了一道干净晶亮的目光。

小东西笑得灿烂,梨涡浅陷,笑容干净纯粹,十分之傻。

但是,再干净的目光盯着他,都让霍景凉觉得不舒服极了,黑脸压火,“盯着孤作甚!”

这小东西!又整什么幺蛾子?那两眼放光的,哪有半点刚刚半死不活的委屈模样?

小妞听着霍景凉的话,陷着酒窝笑得眉眼弯弯,俏生生地眨巴着晶晶亮亮的眸子,乖乖糯糯道,“清儿等着给爷帮忙,清儿什么都能做。爷是奴的大恩人,奴要报答爷的!爷让清儿做什么,清儿就做什么。”

乖乖巧巧的小模样,可招人亲了。

这话,堵得霍景凉到了嗓子眼的火一下子被别回了胸腔里,不上不下,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脸色顿时愈发地黑了。

小妞妞可不知道自个儿让堂堂太子殿下如此憋闷,她依旧笑得欢快,晶晶亮的水眸中光彩流转,鬼灵娇俏,那盈满而出的欢喜自然极了,无声地氤氲在这略显清冷的屋中。

明明这屋里有三个人,却依旧清寂,不过有了一个蠢乎乎的欢快小人儿,仿佛这一屋子的死潭瞬间就被她的俏笑软语带活了。

成安目带探究地看了一眼清央,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就听霍景凉沉声吩咐,“你来侍墨吧。”

侍墨就是磨墨的意思,这个清央干过,她笑得越发灿烂欢快,俏生生应了,立马跑到了桌案旁边,帮霍景凉磨起了墨。

成安见此,便没有再说什么,只瞄了一眼时辰,抬头看了霍景凉一眼,得了自家主子的暗示,会意颔首,躬身退了下去,无声无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