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凉这时候的注意,都被怀里的小人儿引了过去。
怀里软乎乎的触感,小人儿毫无防备的依赖,还有那干净纯粹,毫不掩饰的讨好,却是他这些年来从没体味过的,令他冷硬如石的心微微动了动,不由得一软。
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这天下的可怜人多,既然见着,就捞回去吧,左右他后院里也不差这一个闲人。
霍景凉拍了拍她,以示安抚。
不过很快,男人就被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又给摆了一道:
小命攸关,清央小怂妞难得胆大了一回,小脑袋拱到了男人的颈窝,讨好蹭蹭,软糯糯的小奶音儿悄悄地喷在了男人的耳根。
“爷,奴、奴错了,奴乖的,一定乖乖的,别、别把我交给妈妈好不好,您若生气,奴、奴认罚的……”
小东西委委屈屈地说着,掐着娇娇怯怯的软音儿,悄声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地说着。
温温热热的呼吸,细细碎碎地撞在男人的脖颈,令他浑身蓦的紧绷,无关欢爱,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从来没有哪个胆大的,敢窝在这地儿跟他说话,他亦从没让哪个人有这个机会。
霍景凉顿时浑身僵硬,竟有一丝诡异的狼狈,令他不由得咬牙运气,大手狼狈地赶紧往她小腚上拍了拍,近乎于急促低吼地嘶哑沉声斥道,“老实!”
他头一次面对这种诡异的反应,咬牙切齿地运着气,心里的火一蹭蹭的。
霍景凉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小蠢东西弄得这样狼狈。
偏生这小蠢球一看就不是故意的,那无辜惊吓的小眼神儿,一眨一眨地地看着他,让他觉得这会儿发火推开她,反倒成他无理取闹了。
小妞立马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一双水眸子乌泱泱地含了一包晶莹,直勾勾地瞅着他,揣着小手,一副无辜乖乖兔的小模样,仿佛刚刚在他颈窝使坏的不是她似的。
霍景凉气得牙根痒痒,黑脸沉沉地瞪着怀里这个小混蛋,看得小妞妞原本懵乎乎的心,一点点蹦跶着缩了下去,在男人的目光中,一点点变得拔凉拔凉的。
她直觉,这个男人又生气了。
忽然,霍景凉一笑。
清央的小心脏一哆嗦,就听男人幽幽的声音在脑袋上响了起来,“哦?你们楼里的倌儿倒是各有一绝,那你会什么?嗯?”
这最后半句,霍景凉自然是对着怀里的小东西说的。
老鸨刚刚目光都落在回太子话的三个头牌倌儿身上了,倒是忘了清央还在霍景凉的怀里,这会儿听了太子的话,心里也是漏跳一拍,立马狠狠剜了清央一眼。
只一错目的功夫,她看向霍景凉时,便是堆了满脸笑容,小心翼翼道,“诶呦太子爷您问他做什么?这小贱蹄子蠢蠢笨笨的,哪会什么呀!”
说完,目光立马转冷,阴恻恻地瞪了清央,低声斥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从太子爷怀里滚出来!脏了太子爷的衣裳可怎么好!”
清央知道,今日之事,无论是她开口,还是顶撞了太子爷,老鸨都不会放过她的,她若被老鸨带回去,一顿毒打肯定逃不过的,可能还会被老鸨扔给那些几人一间的食客给生生玩弄死。
清央想到那一室的狼藉,不由得水眸一颤,狠狠瑟缩了一下,小脸又变得煞白煞白的,越发紧紧抓了霍景凉,满目哀求。
霍景凉不悦地瞥了一眼老鸨,威压凌冽,吓得老鸨脸色一僵,立马惶恐地噤了声。
男人余怒未消,伸手往那不乖小人儿的腚上拍了一下,沉声催促,“没听见孤的话?回话!”
如此,小清央就知道,霍景凉是不会把她交给老鸨了。
这一刻,小妞妞觉得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瞬间就高大伟岸起来了,原本掉到悬崖边上的小心脏啪嗒啪嗒地就滚回了岸上。
清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迎来了下一波提心——她真的什么都不会!她就是个半吊子,刚被卖进楼里没多久,学东西的时候就装蠢扮傻去了,精力都花在干活上了,哪里会什么呀!
小妞妞鼓着小脸,正苦兮兮地纠结着。
这时,老鸨小心翼翼地插话,替清央回了霍景凉,“殿、殿下,这小蹄子是个哑巴,回、回不了殿下的话的……”
“哑巴?”霍景凉神色莫测地冷笑一声,低头瞥了怀里小人儿,拍拍她的小腚,薄唇噙了一抹危险的弧度,“嗯?”
“是啊是啊……”老鸨看不明白霍景凉的表情,只得陪着笑接话,微风一吹老鸨才惊觉自己身上已经冷汗涔涔,手脚发凉微颤。
不过,老鸨话音刚落,一道软糯糯的小奶音儿就怯怯响起。
“爷……奴、奴还什么都没学会……要、要不奴给爷……念书吧……”
清央灵机一动,揣了小手,乌泱泱的水眸眼巴巴地瞅着霍景凉,小声试探着问道。
念书?霍景凉意外地挑挑眉,这小东西倒是总能让他想不到。
不过相比于霍景凉的波澜不惊,老鸨此时已经惊诧地抬起头,循着刚刚那软软糯糯的声音,震惊地看着霍景凉怀里的小人儿。
“你——!”老鸨的声音尖锐地变了调儿。
吓得小妞一缩,水眸怂溜一颤。
“你这小蹄子……”老鸨开口就想骂,不过对上了霍景凉的深眸,到了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地被堵了回去,悻悻地垂了头,刚刚窜上的恼意,也被他的威凌吓得成了胆战心惊。
男人收回了目光,想到这小人儿咬字笨拙的小软音儿,薄唇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念书?这倒是新鲜。也罢,孤今儿有兴致,正好听听,程通判,去寻本《酷刑详注》来。”
酷刑详注?!
小清央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一阵打鼓,骨碌碌的眸子悄悄往男人脸上瞄了好几眼,可却瞧不出男人的喜怒。
程通判愣了一下,丝毫不敢耽搁,立马遣人去给霍景凉将此处拿来,碰捧到了他跟前。
此间,霍景凉自然不能一直在温泉里跑着,上了岸,让内侍成安服侍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被程通判恭回了他的厢房。
至于可怜巴巴的小妞清央,因为一上岸就打了个喷嚏,倒是意外之喜得了一件披风蒙到头上,是嫌弃她体弱的男人顺手扔过去的,亦是男人不喜用程通判备的东西,倒是便宜了清央。
清央自然也被带回了屋子,换了一身衣裳,老鸨本是要跟过去的,不过霍景凉瞥了那老鸨一眼,冷冷说了一句“跟上”,程老爷便立马赶了老鸨和几个小倌儿跟上了霍景凉的步子。
一直到霍景凉整理好衣裳出来,老鸨也没能离开半步。
清央是跟《酷刑详注》一起到的,彼时霍景凉已经慵懒地盘坐在矮炕上,屈起一臂支在炕桌上,支头假寐。
衣襟松散的男人此时说不出的邪肆狷狂,看得小妞妞心里不由得小鹿乱撞,情窦初开的小妞慕郎君,实在是情难自禁的事。
“到孤身边来。”他淡淡吩咐一声。
清央乖溜溜蹭了过去,身后老鸨和三位头牌倌儿的目光如锋芒在刺,让她的小兔胆不由得缩了缩,什么情啊爱啊的,都被她麻溜扔到脑后去了。
“念吧。”霍景凉感受着一股软糯的气息轱辘了过来,一如既往地干净又蠢,却意外地令他不厌。
清央闻言,翻开手里捧着的书,乖乖地念了起来。
小妞有许久没开口说过话了,嘴巴不大听使唤,一个音一个音咬得极为费事,读得磕磕绊绊,句读多错,可谓是“不堪入耳”。
阖目假寐的霍景凉听着这磕磕巴巴的小奶音儿,心里暗道一声果然,不由得淡淡勾了勾薄唇,气笑无奈。
这蠢乎乎的小东西,倒是总能让他难得放松。
忽然之间,霍景凉觉得有这么只小东西放在身边也不错,起码能帮他舒缓放松一下。
男人指节分明的食指屈起,轻轻敲在案上,一下一下,带着无形的威凌压在众人身上,沉威深重。
一声一声,伴随着清央笨拙的小奶音儿,听在众人的耳中,仿佛是催命魔音,冷汗滴溅,顺着众人的脸颊一滴一滴地落下,坠着一颗颗汲汲营营的心,幽幽沉入玄冰,瑟瑟发抖。
霍景凉睁开狭眸,深邃的目光淡淡扫过底下众人,那一道道落在清央身上的目光狰狞阴鸷,无声地暴露着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他毫不怀疑,此刻只要他离开,这些人立马会上来将这小东西给生撕了,因为她连累了他们。
他们可是觉得若是换了自个儿,定能讨的他欢心?
呵,殊不知,这会儿若换了他们,早就尸骨无存了。
霍景凉的深眸不耐地眯了眯,厌恶地收回了视线,再看看念《酷刑详注》的小东西,皱着小眉,读得着实费劲儿,这蠢乎乎的小模样,看真是顺眼极了!
男人抬手抽了小人儿怀里的书卷,大发慈悲地免了她的“酷刑”,把书撂在了桌案上,摁了摁额角,“行了,这小东西留下,你们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