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清央

七月流火,未央夜。远远灯彩三两盏,依稀勾勒了岭州通判府的气派。

今儿通判府里来了贵客。

岭州所有的花魁名倌儿都被通判程老爷传至府上,歌舞笙箫,闹了彻夜。

四更时,程老爷书房闹了贼,家丁一路追到了温泉池,在一片水雾氤氲的遮挡中,却再寻不到小贼的踪迹。

家丁散后,温泉池这边又安静了下去。

假山后头,一双晶晶亮的水眸怂溜溜地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盯着外头的动静。

见彻底没了人,清央才松了一口气,探头探脑地从假山后面轱辘了出来。

“怎么回事?”

清央刚想往前再瞅瞅,身后就传来了亦酒惊慌烦躁的询问,她赶紧回身低头垂了眼皮,刚刚还探头探脑的小人儿,眨眼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木讷模样。

亦酒看到清央这呆傻模样,厌恶冷骂,“算了,问你也白问,没用的哑巴!在这儿守好了,敢耽误我的好事,我就扔你去喂狗!”

说完,亦酒便转身走了。

清央听见了亦酒的讥骂,依旧木讷地低着头。

直到亦酒的身影彻底隐匿进氤氲水雾间,连脚步声都没了,清央这才抬起头四处瞅了瞅,露出了方才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在朦胧月色中闪烁,澄澈透亮,纯粹清灵。

一双水眸,带活了一个鬼灵小人儿。

露出了眸子的小妞浑身都透着一股灵气劲儿,一改方才跟在亦酒身后时那木讷蠢笨的模样。

这便是清央,是竹韵馆里尚未出阁的哑倌儿。

哑倌儿是近些年来时兴的玩意儿。

老鸨将哑倌儿们训练得无论何时,都不会发出半点声音,好让公子哥儿出门去诗会宴席时带着,既方便找乐子寻刺激,又不易被发现而失礼。

所以老鸨初见清央时,见她怎么也不肯说话,也懒得计较她是真的哑巴还是装的,总之是让她永远都别再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便绞了她的舌头去。

老鸨一向心狠手辣,清央的小兔胆一缩,就真的乖溜溜地再没出过声。

也正是因此,老鸨至今都没发现她其实是女孩。

寻常被卖进馆里的雏倌儿,无论是人牙子那来的,还是旁的腌臜道上得的,老鸨总是要检查一番的,女儿身瞒不住。

但清央是个例外,她不是被买卖进来的……

小妞眨了眨眼,不想再想下去了。

反正她这些年装得木讷蠢笨,已经让老鸨打消了让她接客的念头。

再加上小清央干活实诚,乖乖听老鸨的话,也算是讨好了老鸨,没卖了她,而是让她就待在头牌倌儿——亦酒公子的屋里当个小厮。

这不,她今儿就是来给亦酒放风的。

亦酒偷情去了。

不过这都不是清央该想的,她就乖乖地帮亦酒把风,讨好了亦酒,往后的日子才好过。

至于亦酒骂她的那些话,她才不会放在心上呢。

那是他不知道蠢哑巴的好处。瞧瞧,蠢哑巴不用卖身,被拎过来放风的蠢哑巴还有温泉泡呢!

反正亦酒偷情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也能趁机撒个欢儿。

清央柳叶眉俏皮地弯了弯眉,借着皎皎月色走到温池边,脱了鞋袜,玲珑小巧的两只玉足露了出来,在盈盈夜光中越发显得白嫩娇软。

细嫩的小脚划过微波水面,挑起了几点水花,在清央俏皮的笑眸中,漾出了圈圈涟漪。

皎皎月光下,娇嫩欲滴的小美人儿挂着两个小梨涡,虎牙在粉唇下若隐若现,软笑甜糯,水眸纯粹干净,晕漾着岁月静好。

小倌儿为能勾客,衣裳总是细薄的,这会儿清央身上的衣裳被晕上了湿气,越发地黏在了身上。

小妞到了年岁,许多该肉乎的地方都悄悄长上了不少小软肉。

平日里清央总穿些格外宽大衣裳,倒是不怎么显,加之她身量小,倒是像个穿错了大人衣裳的小球。

可这会儿,外衫湿哒哒地一黏,往日被藏起来的小腰小腚立时被外衫勾勒得妙曼磨人魂儿。

在水汽晕染下,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料,隐约瞧见几分里头的好景致。

好在此时周围无人,清央很快适应了水温,便试探着下了温泉,悄悄地藏起了这为祸八方的小妖精身段。

晚风盈香拂面,馥郁安人神。

清央整个人都泡进了温泉里,嗅着鼻尖若有若无的花香,只觉得整个人都舒服极了。

温泉里是有坐着的地方的,不过水下石凳有高有矮。

亦酒在通判府偷情不是第一次了,清央偷泡温泉也不是头一日,她早知道哪里的石凳她坐着合适,习惯性地又往那去了。

温泉池里水汽朦胧,即使挂了灯笼,夜里也是幽暗的。

走近了,借着迷蒙月光,清央这才发现,她习惯坐的地方竟是多了一个椅背!

兴许是哪个贵人来着泡时,让人在底下的石凳上摆了个椅背?

这椅背高了水面不少,清央目测,她坐上去,这椅背比她的头顶能高出一头,应该是男人用的吧?

可对于这么高的男人来说,这底下的石凳应该太高了吧?

这疑惑在脑海一闪而过,清央并没有当回事,转眼就忘了,好奇地打量起这贵人留下的东西。

椅背上罩了玄色锦缎,细细瞧去,还能瞅见银线绣纹,在朦朦月色中闪烁着矜贵冰冷的光亮。

这料子一瞧便是极好的,清央倒是没想到有一日她还能偷偷沾了贵人的光呢。

清央软软地陷了唇角的俩小梨涡,拨了水纹,丝毫不觉有异地坐了上去。

下一刻,清央的水眸猛地一缩,“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可是还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