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悯从梳妆台站起,慢慢走向床榻。
她每走一步,周围的气氛就变得越来越压抑,分明房门紧闭,却处处透着寒气。
屋外蝉鸣依旧,屋内涟悯却口呼热气,手脚冰凉。
她拨开帘幔,竟发现一身姿曼妙的女郎正躺在床塌中间。涟悯见此场景却不觉惊讶,反而侧身躺了上去,与那女郎并肩。
“还不知难而退?”女郎幽幽开口,语气妩媚。
涟悯闭上双眼,泪珠从眼角溢出,一直滑到枕头上,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狐媚子……”
身旁那女郎听到这么一句,突然闷声一笑,缓缓伸出手。那手指如皮包骨般,极细极白,见不到一点肉色。
她将手掌搭在了涟悯的脸上,侧过身贴紧了其耳朵,轻声道:“是那伊郎非得缠着本仙,本仙甩都甩不掉呢。他唤我什么来着……哦~,他唤我是他的小心肝呢。我是狐媚子?这只能怪你自己留不住男人的心~”
话音刚落,那女郎手下的涟悯便咽了气。
与之共情的倾婳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只得感受到浑身上下像是被插满了无数把的冰刀般刺痛。
情况紧急,倾婳立即汇集灵力。在虚无中,她伸手掐诀。涟悯手中瞬间出现一柄银剑。
没错,就是临霜。
情景外,倾婳的身体一眨眼间便不见踪迹。一直守在床塌边的阿凌瞬间慌了神,心急的叫出了声:“姐姐!”
涟悯猛地睁开眼,反手就是一劈,临霜正正好好落在那女郎的肩头。
女郎肩头霎时鲜血四射,她慌忙坐起身来,双目睁圆,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已经退到帘幔外的涟悯。
不一会,她便徐徐开口:“你……不是那怨妇,是神界的人。”
此时帘幔外那涟悯的身型也逐渐在变化,待所有动作停止后,发出倾婳的声音:“大抵算是个聪明的,遇到本座你也应心知肚明死期将至。”
此话一出,床上那位却满不在乎,又侧身躺了下去,一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另一只则落在自己的大腿侧,指尖不快不慢的敲着:“这几日确实听闻神界有一位爱多管闲事的战神,好像…叫什么倾婳是吧?”说着,女郎抬眼看向帘幔后的人影。
倾婳丝毫不在意这人的冷嘲热讽,仍细心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尽管她施法将自己的身子接了过来,但这毕竟还是在涟悯的意识世界里,不可轻举妄动。
见倾婳不回应自己,那女郎似乎有些怒气,接着说道:“胆子挺大的,居然管到我的头上了。”
倾婳将临霜背在身后,左手食指与中指相并拢,口中念了个法诀,随后抬手一挥,那帘幔瞬间分裂成两段,齐刷刷的落在地上。
她这才看清那女郎究竟何等模样。
姣姣身段后,九条白尾上下摆动着,一张惨白的脸上浓妆艳抹,眼角拉的细长,眼尾提的极高,鼻子也十分突出,这样的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是一张正常的人脸。
更像是一张——狐狸脸。
“还是只千年狐狸精。”倾婳终于开口,落坐在梳妆台旁的椅子上,“说吧,想怎么死?”
狐妖双眼一眯,嘴角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口气不小,按道行说,你还得喊我声狐狸奶奶。”
倾婳从袖口取出一块方巾,细细擦着临霜剑,手中不停,头也不抬:“那就试试?”
语毕,倾婳随手一砍,那床塌便被切成了两半。
狐妖也是身手敏捷,转眼间跳到了倾婳身旁的桌上,拍了拍身上的余灰,姿态优雅:“就这点能耐?”
倾婳冷哼一声,心想此次面对的并不是平常小妖,这只可是修炼了上千年,若不能将她一击毙命,待她逃走定会有更多无辜人会因此受到牵连。
倾婳想着,心里开始默念雷咒。
可奇怪的是,这天雷迟迟不来听候她的调遣,难道……
倾婳正疑惑着,这是狐妖突然开口:“既然你本事就如此了,那么礼尚往来,本仙就大发慈悲带你开开眼?”
随即一道天雷径直向倾婳劈来。幸好她反应快,在天雷劈下来的那一瞬立即跳向旁边。
她猜想的果然没错,在此情景中,她根本召唤不出任何法术,可是这狐妖确实实实在在在这情景中的,十成的法力她都能尽数使出……
“不错嘛,这一下居然没将你劈死。”狐妖拍手称好,坐在桌边翘起了二郎腿,“就不知道这次你还有没有命逃了。”
话音刚落,屋外狂风大作,天空立马聚集了许多层黑云,将天空压的是严严实实。
狐妖伸出一根食指,指尖猛的向下,忽的数道天雷从天而降。
倾婳举起临霜反手格挡,边打边退,向着那狐妖坐着的桌边移动,她好歹是战神,这些个天雷对她来说简直小打小闹,她心中有顾虑,对方是只千年狐,狡猾的紧,靠脑子未必能占的了上风,只能以退为进,靠近其近身后用武力压制。
好歹是狐狸,倾婳这点心思一早就被看穿,狐妖低下头,一手捂着嘴,笑的双肩都在颤抖:“你觉得我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你?若不是最近闲着无聊,我何必与你浪费时间?”
听着这话,倾婳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心慌。
狐妖接着开口:“你以为,就你有分身?”
倾婳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不知道境外那个叫阿凌的小崽子现在还有命没有哦~”说这,狐妖将手从嘴边取下,双臂向后撑在桌上。
“铛——”
倾婳接住最后一道天雷,手臂一僵,瞳孔急剧收缩。
“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狐妖仰天长笑。
画面一转,境外。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阿凌立刻警觉。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阿凌走去开门。
见门开,门外那人迅速举剑刺出。
那长剑的尖端直直的刺入了阿凌的腹部,鲜血一涌而出。
感觉到大计得逞,那人慢慢的将剑拔了出来,带着些戏谑的语气说到:“给你个教训,长长记性。”
那人正是那狐妖的分身。
阿凌额头层层冷汗溢出却面不改色,捂着自己的伤口:“贱人,我姐姐呢?!”
“你说的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估计过不了多久你二人就能在黄泉路上相见了。”狐妖跨门而入,伸出指尖抬起阿凌的下巴,“若是你识趣,现在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大喊几声‘狐仙娘娘’,我或许还能留你条贱命。”
阿凌相信倾婳的本领,认定是眼前这狐妖在信口雌黄,他瞥了眼她手上拿着的长剑,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狐妖就要一巴掌落下,阿凌侧了侧脸躲了过去。
他向后退了几步,脱离了那狐妖的控制:“你说我姐姐如今危在旦夕,我看并不如此,怕是你打不过我姐姐,不然你这孽畜不会大费周章的来寻我,还妄想拿我当人质。都说狐狸聪明,我看你倒笨得很。”
说着,阿凌伸手在自己衣角撕了块布料系在腰间伤口上。
狐妖似被一下点燃了,五指并紧猛的向阿凌刺去。
他来不及躲闪,待他反应来,那五根手指已有大半段冰冷的捅进了他的腹部。
刹那间,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阿凌觉得自己的皮肤涨的快裂了,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狐妖将手拔出,一脚把阿凌踹倒在地上,假笑吟吟:“疼么?”
面对如此暴行,地上的阿凌竟发出了笑声。
狐妖气的牙痒,大步冲过去,一脚踩上阿凌的头部:“疼么?!疼么?!”
阿凌依旧紧闭着嘴不说话,狐妖脚尖踩着其身体使劲的左右转动:“破烂野崽,死不足惜,本仙要你生不如死!”
说着,狐妖拽着阿凌的头发飞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下皆是不得安息的厉鬼,随便扔一生魂下去,定会被咬的残缺不全,更别说轮回重生了。
“你给我去死吧!”狐妖一脚将阿凌踹了下去。
在坠落中的阿凌看着崖边那浓妆艳抹的面孔,诡笑一阵,随后放声大喊:“后会有期!”
整个乱葬岗都回荡着这一声:“后会有期。”
狐妖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后会有期?还真当自己还有命回啊?!”随后转身离开。
阿凌闭上眼,随着身体坠落。耳边厉风呼呼的刮着。
“砰——”阿凌摔出了一个大大的人形坑。
这巨大声响,立刻吸引了无数厉鬼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从四处涌来。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到这乱葬岗来?”
“今日又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啦!”
“别跟我抢,我要吃这小娃子的脑花!”
......
厉鬼们左一句,右一句。
阿凌压根不理会他们,径自站起身,一把脱下身上穿着的已破破烂烂的假皮。
厉鬼们蜂拥而至,阿凌的身边立刻迸发出一圈强劲的鬼气将他们全部震退。
“我看到底是谁不长眼?”阿凌拍了拍肩上的灰,抬眼看向厉鬼们,眼中泛着红光,全身笼罩着一股黑气。
厉鬼们认出了这魔气,忙不迭的跪下磕头,不敢直视。
阿凌黑着脸,走到刚刚喊着“不长眼”的那只厉鬼身旁。
“魔……魔尊殿下…”,还不等这厉鬼说完,阿凌便一手放到其头盖骨上,“咯嚓”一声,那只厉鬼瞬间魂飞魄散。
阿凌搓了搓手上落着的骨灰,抬步离开。
此时乱葬岗厉鬼们的声音响破天际:“恭送魔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