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倒霉。
例假还是来了。而且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量好像特别多,最可悲的是她身上没有姨妈巾,只能多垫几张纸巾凑合应对。
弄好之后,她走出隔间,在水龙头前将纸巾打湿,将就着擦了擦手。
不敢多碰凉水,不然等会儿肚子起来她受不住。
杨岁的痛经有点严重。一开始还好,只是有点隐隐作痛,但初中的时候,她体重飙升,人一胖到了大夏天走几步路都喘,热得受不了就老想吃冰棍儿,那会儿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在经期吃一根儿应该影响不大。
不作死就不会死,一次又一次的侥幸心理,让她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那就是宫寒,每一次来例假能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尤其是初三有一次上体育课,她还痛昏了过去。
后来朱玲娟就带着她看中医调理,泡脚、扎针灸、喝中药。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好在折腾了一番还算有效果,痛经的情况好了许多,但也并不是来例假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每次来例假杨岁都会在肚子上贴张暖宫贴,这样就会好受许多。然而现在,连姨妈巾都没有,更别提暖宫贴了。
她琢磨着,趁着电影还没开始,她正好有时间跑到楼下的沃尔玛去买包姨妈巾,不然垫纸总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擦完手之后,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又在洗手池边抽了几张擦手纸,将手上的水擦干净。
身后有动静,隔间门打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个短发女生走到了身旁,微俯下身,手伸到水龙头面前洗手。
她从镜子里打量了一番杨岁。
杨岁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掀起眼皮看了眼镜子。
从镜子中看到了女生的脸,挺普通的长相,但是一张娃娃脸,化着不浓不淡的妆,看上去挺显小的。
两人四目相对,同样一种熟悉感涌上来,快到让人捕捉不住。
杨岁觉得这个女生很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
或许女生也这样觉得,所以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她,表情复杂。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岁颇为尴尬,感受到一股冒犯和不适。不过她倒也没有明说,扔了纸巾之后,她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洗手间。
没想到,一走出去,与柏寒知打了个照面。
他还真如他所说的,站在洗手间门口等她。
“怎么这么久?”柏寒知上前几步,停在她面前,微蹙着眉:“你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他还抬起胳膊,手背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
对于在男生眼里所有的不舒服都是发烧这件事,杨岁顿时觉得又好笑又暖心,她低下头吞了吞唾沫,抿着唇掩饰着笑容,但也并没有说实话:“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杨岁脸皮儿薄,她才不好意思告诉柏寒知来例假的事,那真的就太尴尬了。
这时候,刚才的女生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柏寒知之后,瞬间眼前一亮,惊艳又惊奇的目光不停在杨岁和柏寒知两人之间徘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随后女生加快脚步,朝影厅的方向跑去。
柏寒知并没有注意到从旁边一闪而过的女生,他的注意力显然全都在杨岁身上,目光不曾移开半分,盯着她,再一次确认:“你真没事儿?”
“真的。”杨岁重重的点头,“我们也赶快进去吧,电影马上开始了。”
姨妈巾是买不成了,她只希望这几张单薄的纸巾能坚强一点,千万要撑住!
还没等走进影厅,只见刚才跑开的女生又折返了回来,这一次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男生。
“哟,柏寒知,真是你啊!”
男生抬起胳膊朝柏寒知挥了两下,旁边的女生笑容羞赧,也挥了挥手。向他们打招呼。
杨岁看过去,这个男生.....她认识。
叫余盛洋。跟他们一个班,是柏寒知的朋友。
“刚书婷跑回来跟我说看见你跟一个美女在一块儿,我还以为她看错了呢,结果还真是你。”余盛洋走过来,握着拳头虚虚一下砸上了柏寒知的肩膀,“可以啊你,原来跟你们校花出来约会,闷声干大事儿啊你!”
柏寒知并没有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回应余盛洋的话,似乎对于“约会”这个说法默认了。
侧头看向杨岁,向她介绍:“这余盛洋,高中跟我们一个班。”
“你好你好,应该还记得我吧。”余盛洋笑呵呵的,朝杨岁打招呼。
杨岁微笑着点头:“哈喽,我记得。”
“我女朋友,也是咱同班同学。”余盛洋拉了一下身旁女生的手,“魏书婷。”
一听说“魏书婷”这个名字,杨岁先是愣了一下,仔细看着魏书婷的脸,随后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觉得那么眼熟。
“哈喽。”杨岁落落大方,“我是杨岁。”
想必“杨岁”这个名字,在他们班绝对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谁都知道杨岁曾经是个170斤的大胖子,结果摇身一变成江大公认的校花,彻底改头换面,如今还跟柏寒知这样的风云人物站在一起。
任谁看了都会大吃一惊。
相较于余盛洋,好像魏书婷的反应格外大一点,在得知面前的美女是杨岁时,震惊得好似瞳孔都放大了几分,错愕和不可置信。
可能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魏书婷仅仅是在吃惊杨岁的改变。然而杨岁却心如明镜,她在惊愕什么。
因为,魏书婷是唯一一个撞破她喜欢柏寒知的这个秘密的人。
她们在整个高中,都没有什么交集,可以说连话都没说过几次。准确的来说,杨岁在班上没有朋友,她一直都是最默默无闻的存在,倒也不是女生刻意孤立她,只是那时候的她自卑到连跟人说几句话都胆怯,怕引起别人的嫌弃和反感。
杨岁记得,在高考的前一天,那天是放假。
要与自己的青春时代告别,离开这个又爱又恨的母校,所有人都很不舍。大家都在黑板上写满了留言。比如对自己的希冀,对他人的祝福,对老师们的诟病抱怨。
其他人都写完了之后就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杨岁在教室留到了最后一个。
她拿起一截儿粉笔,走到了黑板前。宽大的黑板上全是五花八门的留言,杨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在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写下那句---岁寒知松柏
“柏”字刚落下最后一笔,忽然有人走进了教室,嘴里还哼着轻快的调子。
那一霎那,杨岁的身体僵硬,由于太过猝不及防,她吓得手一抖,“啪”的一声,粉笔断裂,断的那一截落到了脚边。
杨岁心虚到无处遁形,像小偷被抓了个现形,捏紧了手中的另一半粉笔,仓皇失措的跑回了座位,迅速收拾着自己的书。
进来的人是魏书婷。
杨岁的字写得很小,似乎是刻意为之,怕被别人发现。
其实不仔细看,是真的难以发现这句话的存在,可恰恰魏书婷进来时刚巧撞见杨岁正在黑板上写留言,出于好奇,她下意识看了眼黑板,杨岁写留言的地方。
看到了那一句不起眼的“岁寒知松柏”。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凋也。
这句话出自论语。
其实丝毫不带任何一点关于爱情的色彩。
可是合在一起,却又那么让人浮想联翩。
杨岁。
柏寒知。
再结合杨岁刚才惊慌失措的反应,也更加有力的证明了魏书婷的猜测。
紧接着,杨岁听到了魏书婷不轻不重的笑声。
她守了快两年的秘密被人撞破,杨岁只有恐慌。像她这样的人,居然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对柏寒知抱有非分之想,不论落在谁眼里,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吧。
她怀里抱着书,背着书包,落荒而逃般跑出了教室。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跑出了校门,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急促的呼吸牵扯得胸口都一阵阵钝痛,她松开捏了一路的拳头,粉笔已经被捏成粉末,摊在手心。
就像是她那苟延残喘的自尊心。
....
“你们看的哪一场啊?”余盛洋问。
“九点四十。”柏寒知看了眼手表,“电影开始了,我们先走了。”
随后下意识握住了杨岁的手腕,拉着她离开。
“诶,我们那场比你们结束早。”余盛洋朝他们喊,“中午一块儿吃饭啊。”
柏寒知脚步未停,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先征求她的意见,“你想去吗?”
杨岁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啊,我都可以。”
虽然跟魏书婷相处起来会有些尴尬,毕竟魏书婷是知道她秘密的人。可余盛洋都主动邀请了,她要是再不去,好像显得很不合群,也会让柏寒知为难。
同时心里尚存一丝侥幸心理。魏书婷虽然知道她喜欢柏寒知的事儿,但这么多年也并没有恶意的大肆宣扬。她也不像是这种人,等会儿应该不会故意提起这茬儿吧。
“柏寒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余盛洋故作不满。
柏寒知头也没回,只懒洋洋的抬起胳膊,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两人渐行渐远,柏寒知的手松开了杨岁的手腕。
余盛洋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两声,摇头感叹:“这柏寒知,动作够快啊,这就把校花追到手了吗?我就说呢,上次还去人家店里买早饭,买那么多恨不得店给承包了。原来,早就有预谋。我还是头回见着柏寒知对一个女生这么上心。”
“有预谋的是杨岁吧。真是不简单。”
魏书婷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什么意思?”
余盛洋不解。
魏书婷看了眼杨岁的背影。杨岁在班上的个子算出挑,可由于她长得胖,便看起来格外壮实。
然而现在人瘦了下来。再加上平常锻炼,身材凹凸有致。尤其是那双腿,纤长笔直。即便长裤裹得严严实实,也依旧让人不由侧目而视,想入非非。
魏书婷撇着嘴,脸上的轻蔑和不屑显然易见,“她早就惦记上柏寒知了。”
“不是吧?”
魏书婷拿出手机,点进了Q.Q班级群,从群里相册找到了一张黑板的全景照,上面是高考前一天同学们的留言,被老师拍下来传进了群相册。
她特意将照片放大,最角落的“岁寒知松柏”赫然放大在屏幕中,扎眼极了,
递给余盛洋看,轻嗤一声:“喏,这是她写的。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一样。现在瘦了自信了呗,好意思见人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