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祁与白璇回到钟灵峰。
与师姐道别后,楚祁回到他的住处。再次见到熟悉的院落,楚祁感到久违的放松。
休息片刻后,他将这次历练所获得的天材地宝整理了一番:因为路见不平收缴的乾坤袋,草药,灵玉,灵泉泉眼,万年灵髓玉,还有妖兽尸体两头,包括小金费劲捡回来的蛟角……
楚祁在乾坤袋中摸了摸,最后拿出了两个乾坤袋的灵兽粮,这都是吞金兽的零嘴。
一想起吞金兽,楚祁眼底略有些担忧。
在前几日,他曾试图将吞金兽从契约空间中召唤出来,不料它在沉睡。晏久歌说这是因为吞金兽即将进阶的缘故,等它自然睡醒就行。
习惯了那个小家伙的吵闹,清净了几日,令楚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把乾坤袋之物都整理了一遍后,楚祁先将一部分草药放到钟灵峰的药阁。收缴的乾坤袋和最后那头妖兽尸体应该充公,交给宗门的灵宝阁处理。
至于剩下的东西他不能擅自做主,这都是与晏久歌一起获得的,总该询问晏久歌的意见。
朝身份令牌中输入一道灵力,楚祁打算传讯给晏久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传讯无人应答。
“……”
楚祁眉头微皱。
阿晏不接传讯的情况尤其少见,每每出现,总会与魔怔有关。
只希望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样。
以防万一,楚祁唤来了白鸾鸟,朝造化峰赶去。
*
造化峰,两个时辰前。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晏久歌率先打算联系晏家,想要问问晏明朝一些事情。
可晏明朝的亲信告知,晏明朝在忙修补空间屏障之事,暂时未曾回来,还要等候些许时间。
这一等,整整等待了两个时辰。
晏久歌耐着性子,继续询问亲信,“他还没有回来吗?”
“应该快了……”亲信犹豫着,“若不然,等家主回来再传讯给少主?”
跨界传讯的母玉位于阵法之中,不能随意挪动。子玉在晏久歌身上,可以随身携带。
“不必。两个时辰都等了,不差这一会儿。”
一对跨界传讯母子灵玉最多能用十次,联系多建立一次都是巨大的折损。这也是为何,晏久歌就算不耐,也会接起晏家那边的传讯。
这时,匆匆地脚步声从传讯那头传来,由远及近。
或许是方才报信的家仆回来了。
晏久歌正猜测着,手中的玉佩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嗓音,“找我有什么事?”
晏明朝赶回来了,他的嗓音听起来,带着难以遮掩的疲惫之色。
“是空间屏障没能修补好吗?”晏久歌问他。
没料到晏久歌会率先问这个问题,晏明朝愣了一下,随后回答,“不是很顺利,耗费了一些功夫,动用了老祖宗的东西,勉强修补上了。”
“补上了就行。”
晏久歌稍稍放心,继而将他发现越界之人的事情逐一告知。
晏明朝听完后,话语中充满怒气,“他们是冲着晏家来的,定然是邪祟无疑。没想到这件事最终还是发生了,你在云华界多加小心,我会派人过去接应你。”
“什么事最终发生了?”晏久歌敏锐地捕捉到了晏明朝话语中外露的线索。
“……”传讯那边陷入了沉默,似乎是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
察觉到晏明朝的态度,晏久歌嗤笑一声,他不客气地开口,“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些事情你瞒着我,就能解决么?”
“我承认我之前懒得理会这些事,眼下邪祟已经对我出手,他们能轻易撬动我身上的封印。”
“我暂时不想以身祭道。”
晏久歌垂下眼帘,暗金色的瞳仁闪烁着光彩,他继续说道,“将你知晓的都告诉我,包括如何杀死邪祟。”
过后,传讯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你变了不少。”
晏明朝感受到了晏久歌的态度变化,不再隐瞒,与他说起了多年前的事情,“十八年前,也就是你三岁那年,一月之间仓促镇压了两次魔煞之气,你可记得?”
“记得。”就是在那一月,魔煞之气侵蚀他的本源,差点毁掉他的先天之气。
“那时候,令家有一位大乘期修士,准备渡劫飞升。”
“这本是一件好事,自万年灾祸起,云隐界无人能成功渡劫飞升,若是令家那位能成功飞升上界,便能开启天门,借上界仙气将界石之下的邪祟全都除净,还云隐界一片安宁。”
“但是,那位大乘期修士飞升失败了。”这个结局晏久歌早有耳闻。
“是的,她虽然熬过了九天雷劫,却在最虚弱之际死于升仙台。升仙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沦为的邪祟之地。邪祟将令家那位大乘期修士抹杀,继而攻向了神树。”
晏久歌呼吸稍凝,语气紧张,“邪祟成功了?”
“并未。但在万年前那一场战役,为了将邪祟逼回下界,神树灵气枯竭,已经折损了大半。邪祟攻势凶猛,药王谷无计可施,动用了禁术,保全了神树的根系。代价是药王谷的最后一名传承人陨落,至此,药王谷闭谷,不再过问俗事。”
“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件事,晏久歌忽然想起来,楚祁在云息秘境中得到的那个“藤环”恐怕如今的药王谷都耗尽了。
“那药王谷如今还有清除煞气的手段吗?”
“若是药王谷还能清除煞气,他们就不会闭谷,守着神树最后的根系。”
“……”果然是没了。
“如今的邪祟,应该是十八年前升仙台之变残留下的。它们隐忍了十八年,怕是生出了一些灵智,比之以往,更难对付,但用至纯之气淬炼过的兵戈,刺入邪祟的心脏,就能将它们彻底杀死。你手中的龙寅剑足够应对。”
“眼下能镇压魔煞之气的,只有我们晏家。在不影响天地戒律的范畴,我会派人去云华界保护你,他们都是晏家精锐弟子,完全值得信赖。最后,虽然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晏久歌:“你说。”
“若你体内的封印被完全破坏,一个时辰之内,必须赶回晏家主宅。我留在你体内的灵力,是晏家先祖飞升前留下的一道灵力,这道灵力最多护你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你若不能回来,你就会成为邪祟本身。”
“……”空气沉寂下来。
以身镇魔,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仅是晏久歌一人的宿命,万年来,晏家本家皆是如此。
那道界石之下,除了蠢蠢欲动的邪祟,还有晏家世世代代,不知多少人的尸骨。
片刻后,晏久歌缓缓说道,“我知道要怎么做,我不会沦为那样的怪物。”
与晏家的传讯结束了。
晏久歌收回周围布下的禁制,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回普通修士的样子。
屋外已是黄昏,余晖自墙外洒落在庭院,拉长了槐树的影子,斑驳地延伸到晏久歌的脚边。
再过不久,将会迎来黑夜。
世间天道有序,昼夜轮转,万物顺其生长。
倘若有朝一日,他晏久歌以身祭道,还会有别的晏家人镇守在界石之上,这样安稳的世间依旧能延续。
他死了后也不会改变什么。
这时,一道白鸾的长鸣声自天际传来,打破了庭院中的沉寂。
晏久歌抬眼,那只白鸾上,有他所熟悉的人影。
是阿祁来了。
白鸾盘旋而下,在将落未落时,它背上的那道人影翻身跃下。
晚风卷起他的衣摆,墨绿色的衣袍外,垂挂着的银饰叮当作响,有些热闹。
“阿晏!”楚祁在庭院中站定,看着晏久歌安然站在门前,心底松了一口气,继而解释,“你没接传讯,我就只好过来找你。”
晏久歌:“方才有别的传讯。”
“没关系。”只要不是突发魔怔不接传讯就好。
略去后半句话,楚祁想起最初的念头,“我是想来问你,我们在云息秘境得到的那些天材地宝要怎么安排?”
“嗯?”晏久歌诧异,“你决定就可以了。”收进楚祁的乾坤袋中,自然都是给楚祁的。
“可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楚祁说着,将乾坤袋中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眉眼期待地看向晏久歌,“我们来商量一下。”
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
晏久歌朝前迈开了步伐,看着楚祁摆弄天材地宝的身影出神。
晏久歌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可笑。
他并非生来就要受魔煞之气所累,镇守界石虽是责任,但绝不会是他的宿命。以前是懒得争,如今他想换一种命运。
这世间万物不会应他陨落而改变,但世间却有人记他喜怒哀乐。
“阿晏,你快过来,这块万年灵髓玉,能分成两半吗?你带一半,我带一半。这样我们两人修炼时都能事半功倍。”
身前,楚祁正在催他回答。
暖色的夕阳照亮了楚祁的眼睛,那双胜过万物的墨色眼眸,眼底却只映着他的身影。
他才不要以身祭道。
他要陪着身侧的人一起登上大道,而后百年千年甚至万万年,都能如今日这般安宁欢喜。
晏久歌心想,一扫先前的压抑之情,快步朝楚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