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将骆老夫人给说蒙了,此后,大家又说了会儿话,程灵就告辞说要离开。
骆老夫人回过神来后,倒是仍然热情,她邀请程灵在骆府用过午食再走。
程灵一笑道:“晚辈此前下乡月余,家母盼了许久,这两日在家中都是亲自整治饭食,就等晚辈一同用饭。老夫人这里,晚辈就不叨扰啦。”
她将穆三娘抬出来,老夫人顿时不再留人。
这年头,大家都讲究个孝道,察举制里,还有举孝廉那么一项呢。程灵要回家陪伴母亲,谁还能说什么?
骆老夫人故意做出虎着脸的模样,摆手说:“那快走快走,可别再多留了。免得留久了,你母亲还以为我这老太太要抢她儿子呢!”说完,她自己倒是先笑了。
显示她这句话,就是在开玩笑。
骆夫人立刻逗趣一句道:“老太太对晚辈们最是慈爱,便是抢到身边,还能吃了谁不成?也不过是多说会儿话罢了。”
程灵便也跟着微微一笑。
出了骆府门以后,跟在她身边的杨林却是忽然擦了擦额角的汗。
程灵注意到,杨林是真出汗了。额角边都是细细的虚汗,擦完汗后,他又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可真是有意思,现如今的天气也不热,杨林又练武有一段时间,体质大好,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出汗的人。
等到离开骆府有一段路,转过一条街时,程灵问杨林:“你方才是怎么了?好像很紧张?”
杨林在程灵面前没什么好瞒的,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师父,弟子确实紧张。听您与那几位说话,也不知怎么,明明弟子只是随侍在一边,可就是莫名地觉得心好累。”
瞧这话说的,程灵顿时哈哈一笑。
笑完了,过片刻,程灵声音微低,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觉得挺累的。”
师徒两个相视一眼,同时心有戚戚。
骆府后宅,程灵与杨林走后,骆游也告辞离开了,倒是骆湘还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没走。
她不但自己不走,还抱怨骆游道:“大哥如今好生冷漠,再多陪陪我们不成吗?方才那程郎君在这里,你也不与他说话,你从前不是还夸他么?”
骆游都已经站起身来了,这个时候他的脚步就微微顿了顿,低回骆湘道:“我如今也还是夸他。”
说完这一句,骆游不再停留,转身大步就离开了。
厅堂中的气氛一时都有些沉滞,片刻后,骆夫人才似责备又似开脱般说了一句:“嗐,这孩子,走得这般急,定是还一门心思地惦记着用功呢!他这是吃了苦,因此才如此不肯松懈啊。”
她这么一说话,再思及骆游前段时间的遭遇,厅堂中不论是老夫人还是骆湘,又或者是骆夫人本人,便都心疼起来。
三人又一块儿沉默了片刻,片刻后,骆湘也坐不住了,要别过祖母和母亲离开。
骆老夫人连忙说:“你等等,你这泼猴急什么?你大哥要用功,你一个小女儿家,难不成也要用功?”
骆湘被老夫人说得嘟着嘴又坐了下来,她坐在椅子上,低头看自己的手,一双脚微微晃动。
老夫人笑叹了一声,终于进入正题,问骆湘:“行了,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就直说吧,你看没看中?”
原来骆老夫人特意将程灵叫到骆府来,竟是要为骆湘相看女婿!
魏国风气相对开放,老夫人也是宠爱孙女,如此询问骆湘意见。
却见骆湘将头偏到一边,一双手在衣袖里绞着,似不满道:“祖母没听人家说嘛,学业不成,绝不成家!人家摆明了没这份心思呢!”
骆老夫人被这么一噎,却是指着骆湘,忽地就笑出了声来。
“你啊……”骆老夫人笑。
笑着笑着,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骆平的声音:“母亲如此开怀,这是有什么趣事?”
骆平快步从门外走进,外头守着的下人给他行礼,他摆摆手叫退到一边。
骆老夫人见到他,连忙喊他到身边坐,骆夫人和骆湘也忙站起来行礼。
“夫人何必多礼。”骆平虚扶了骆夫人一把。
骆湘则自己站了起来,她欢快地凑到骆平身边,围着他叽叽喳喳说话。
几人先叙了一顿话,话题才又转回到程灵身上来。
骆平笑眯眯地,竟是直接问骆湘:“好了,湘儿,今日亲眼瞧了人,你如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可能跟阿爹说说?”
骆湘腮边飞着些粉晕,哼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就知道问我,怎么不追着问他呢?光问我有什么用?人家没那心思!”
说完这一句,她又加了一句道:“不过我瞧着,他生得倒是不错。”
这句话落音,骆湘就再也待不住了。
她在地上一跺脚,粉腮带着酒晕,哼道:“你们大人都无趣,祖母,阿爹,阿娘,我不跟你们说话啦,我去找哥哥!”
说完,骆湘的身影就似一只灵巧的蝶儿般,带起一阵彩色的风,她飞速跑远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骆平呵呵一笑,却听骆夫人轻叹一声。
骆平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骆夫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叹气了!
“母亲。”骆夫人先看老夫人,她唤了声,又看向骆平,道,“夫君,妾身只是叹,女大不中留。”
她这是舍不得女儿呢!
这个心理不论骆平还是骆老夫人都能理解,倒也不算扫兴。
骆平当即还劝解说:“夫人不必忧心,这程灵没有根基,招他为婿,最大的好处便是他从此只能依附我骆氏。湘儿出嫁后,夫人若是想她了,随时叫人回来小住便是。”
是啊,程灵没有根基,可骆平居然还执意要选此人为婿。
骆湘可是他的嫡女!是他唯一的嫡女!
话说到这里,骆夫人顿时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不甘,她低声道:“夫君,你也说了,那程灵没有根基。既如此,此等小门小户之人,又如何配得上我的湘儿?你看看,你看看他今日带的礼物……”
骆夫人皱眉道:“什么香皂香露口红……瞧着倒是精巧了,可咱们稀罕这个么?这不寒酸……”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见骆平招手。
他身后随侍的仆人立刻就将先前被放在一边的各种礼品取了过来,骆平亲自翻开,却是取出其中一个锦盒。
这锦盒是程灵先前未曾当着众人面打开过的,骆平将其打开,忽忽然,却只闻一股药香飘出。
坐在屋子里坐得头脑有些昏沉的骆夫人,顿时只觉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