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吻

二人到了一偏僻的河岸边,奚琼就把灯放在地上蹲下身来。

“你要放吗?”

她问的是人,眼睛看的却是河水。

他便也蹲下来,像个寻常人间少年郎伴着喜欢的姑娘放灯那样,拾起那盏灯。

灯边的花瓣栩栩如生,里面的灯芯燃烧后流下泪似的蜡衣,便照亮这一方花的世界。

和多年前那一夜飘远的天差地别。

身边姑娘不再说话,只是将灯轻轻放入水中,闭着眼合起那手掌去祈愿。

他也就照做,不过并不祈愿,反而睁着眼瞧她。

河边小栏上挂着一盏不知是谁遗忘了的兔儿灯,明亮如许,在这角落昏暗中偏划出一道光亮。

它映着河中些许小小波澜,而这墨似的水仍旧悄悄地流逝,在街边喧闹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寂静。

这时他看闭眼的姑娘。

她许了很久的愿,眼睛似乎是想要睁开了而心里又不想,剩下那微颤的眼睫在挣扎,像一只待飞的蝶。

“你那时也穿的这件袄裙,奚琼。”他望着她,开口。

于是那蝶果然振了翅膀飞起来。

奚琼将祈愿的手放下,低头看自己的湖绿色袄裙。

“你那夜祈愿的河灯是自己做的?”他虽问着,语气却是肯定,又问她,

“你为谁放?”

她抓紧自己裙摆,不语。

“你懂我的意思。”

他将她拉起来,瞬间挤到她面前,那朱砂红痣就在夜中跳跃灯火下直直映进她忽抬的眼。

“你做河灯,为我。”

“你放河灯,为我。”

“你做风筝,也是为我。”

他得出早就知道的结论,

“你也喜欢我。”

......

奚琼与他相距不过一拳,而他正面向她,从高处传来那样肯定的声音。

她本欲退后,听了他的话却突然定住。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是啊,”她猛然抬眼。

那姑娘踮起脚凑到他面前,双手颤抖地自他颈边绕去,直到勾住圈紧了眼前这个人。

她唤他,

“梁琢。”

“我是喜欢你。”

那样近的距离,她呼出同身体一样的冰凉气息,自然就全散在这青年略惊的脸颊而至鼻尖。

他该冷得发抖的,但他蜷缩的掌心却烫起来。

他二人脸颊几乎相对时,是他低头抹去最后一点距离。

青年将头低下,眼前的姑娘就被他生生抱起来,送到了他眼前。

二人面贴着面,于是她的冷也就触及他的热。

他从来淡漠的眼睛此刻在紧紧盯着她,也就看见她孤注一掷行为下眼角的点点泪光,很快就要滴落了。

“奚琼,你是不是想亲我。”

他主动凑上前去,将那滴泪承下,语气颇为无奈,眼底却盛满笑意。

“又不是不给亲,哭什么。”

她此刻还在微微发抖,为这从来没有的距离,为自己发了疯一样地非要回答他。

而听他开口打破这紧张气氛,她便隐忍地笑出声来。

“是,请梁小公子闭上眼给我亲一口。”

她听见自己仍旧颤抖着的声音这样说道,发了疯一样。

而这人却真的闭上眼,垂下乖巧的纤长睫羽。

奚琼再压不住心中的大石。

“梁琢,我有些事骗了你。”

她恍惚地抬脸将冰冷的唇生疏地,青涩地轻轻印到这人向来漠如霜雪的脸上。

他的温度也就将她点燃。

她几乎就想要在此刻将自己刨开给他看。

“我做了很多,很对不起你的……”

谁料他半途中竟睁了眼睛,那柔软热度便反客为主落到她微启的唇,正将她要说的话抵住。

一触即分,却是残留缱绻。

他转身将她抱上一级台阶,撤出一只手来按住她后颈窝,全然是安抚的意味,他问,

“难道你喜欢我是假的吗?”

而他说话就说话,偏偏将唇落到她唇边摩挲,开口就开口,偏偏一问就问得这样透彻。

奚琼将手放到他耳边,手指轻动而无意识触碰,眼睛渐渐亮起来,像被点了一盏灯。

“不是假的。”

她是假的这个都不可能是假的。

语音恰落,那承在后腰的力就将她紧紧握住,身前是他骤然放大的脸。

那温热便再次落下来。

这次他不再是一触即分,她也不再有犹豫迟疑。

他温和而带着强势地舔舐她总是冰冷的唇,直将她的冰冷慰作温热,待她适应后一步步引导她张开她紧闭的齿,直到彻底将那人身所持热度传递给她。

奚琼从未体会这样的温度。

她似乎踏到从未到过的高处云层,所触及的全然是温暖的日光和柔软,而非昨日冷透的冰雪。

像失去了意识和感知,她甚至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耳边略显急促的湿热喘息。

“奚琼……”

他从容不再的脸颊透着霞似的红,就连那眉间向来端庄的朱砂红痣也红得几欲滴血。

羞涩的少年情意紧贴在她面上早就传给了她,却又带着这样暧昧而勾人的声音低声唤她的名字。

奚琼只觉得自己要烧起来。

街上行人仍旧很多,时时刻刻传来小贩激情的叫唤,顾客的脚步声和笑骂声全都入耳,喧哗不已。

没有人知道他们躲在这偏僻角落确认相隔已久的爱意。

奚琼羞得眼睛都不想再睁开,而手早就圈回这人颈上,紧紧触着他的滚烫。

他手握住姑娘后腰,只在停下时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察觉自己失态过头后便不再开口,逐渐平复自己吓人的喘息。

而他们仍旧面颊相抵。

于是他努力平复的每一次湿热喘息都延至奚琼面上,形成一个炙热的循环。

这样喧闹的环境,奚琼却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甚至看得到他唇边那暧昧至极的痕迹。

她正欲开口,那映着河边的兔儿灯却忽然熄灭。

昏暗之下,她感受到这人在她腰后愈发烫的惊人的掌。

他脸颊便触过来,轻笑了一声,低沉却又清脆,好似碎玉落盘。

带着这人不太展露的得意和渐隐的少年意气。

那滚烫便又贴着脸压了过来,自她又变得冰凉的颊边一路吻至红艳唇角,继续刚才的柔软疯狂。

奚琼抚住他后颈温热,触到那疯狂而激烈的脉搏,在他动作间甚至勾下几缕梁小公子束得齐整的发。

他就像沉了欲海似的,死死勾住姑娘细瘦的腰肢,掠夺她自醒来就固守的领地,直将那荒芜雪地化作碧草连天。

却也在掠夺的同时也将自己全部彻底奉上,予她疯狂而又短暂的行为回应。

他在昏暗中仍旧托着筋疲力尽的姑娘,依托着唇齿又带着笑意唤她,

“奚琼……”

她似乎懒得再回他。

他再叫再叫,“奚琼……”

他磨着姑娘的惑人声音实在像故事里在海边唱歌惑人的人鱼。

奚琼手还勾着他的头发自他肩上垂落,头却窝进这人肩膀无力瘫着。

终于她轻声回应。

“......嗯。”

他终于满意,手臂使了力将她拥进怀里。

“你也是我的。”

似与百年前那个假意醉酒的姑娘相和。

奚琼是被他背回去的。

她窝在他肩上捏他的细碎头发,只觉得自己将从来淡心淡欲的梁小公子带坏了。

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在街边多人的注视下将手落在青年颈边,将他垂着的青色发带勾到手里握紧。

“梁琢,我那时骗你的,我实际上没有醉得彻底。”所以从他扎了头发她认出他开始,她就在装醉。

“我那时候耍疯逗你,都是故意的。”她将头兀自抬起来,不再触着他的肩膀。

怎料他却勾紧姑娘小腿将她一颠,又将她头颠到他肩上好好趴着。

“没关系,我原谅你。”他行在灯火如昼的街市,又一次记起那天姑娘醉酒赤红的脸,走得不紧不慢。

奚琼心中酸涩,却知道这巨大幸福冲击下仍旧藏着她不敢提起的暗涌,她还尚无勇气提及。

但绝不会太远,她看眼前人被照亮的侧脸,若有机会,她全讲给他听。

她双手圈紧他脖颈,将脸蹭上去,

“我很喜欢你的,梁琢。”

......

他停下脚步,扬了笑意。

于是侧过脸来,回她以平时不一样的温柔语气,带着只二人听到的亲昵。

“我很相信你的,奚琼。”

二人回到梁府,悄悄回了院子。

她从他背上跳下来,却悄悄在他身边附耳道,

“我,我今晚不想睡。”

她本来就不用睡觉,只是顺着曾经为人时的习惯罢了。

咳咳,想来今夜也是睡不着的,倒不如……

他目光却怀带些许凝滞,于是将眼前姑娘的手握住,转身正对着她兴致高昂的脸。

却听她开口道,

“不如我们到那小亭去看看?”她顿言,问他,

“你有酒吗?”

他很快摇头又迟疑地点一点头。

于是她拍了拍他的手轻问道,“不如我们?”

他晓得她的意思,无非是心情好了想要喝上一杯,他自然乐意和她待在一起,于是将房前小灯又提了下来。

于是拉上姑娘的手走到那芭蕉树后方靠墙处,用小灯笼照了照,也不是很确定地,

“该是埋在这里,兴许还有。”

话虽这样讲,但肯定还有。

“几坛?”她问,嗓子已经觉得干。

奚琼虽然只喝过那一次酒,也并不喜欢那个味道,却在相隔已久后对那辛辣滋味念念不忘起来。

他捞了衣袖一边就要伸手挖土,一边回她,

“三坛……但只许挖一坛。”

她却忙将他白净好看的手拉住,惊讶道,“怎么着,你要手动挖土?”

“那不然怎么挖?”他停住,难得有些呆愣。

“没有土锹么?”她问。

“没有吧?”他说,母亲从来让他手动挖。

奚琼无奈扶额,跑到另一处捡了根形状合适的木棒,展示给他看,

“用这个嘛!”

二人实在艰难地获得了一坛埋好的酒。

奚琼抱着那酒连忙跑到小亭开封,梁琢则拿了两个选好的酒杯在后面慢悠悠追。

这酒好香!奚琼感叹,想起什么似的心却缓慢地沉下来,一边倒酒一边问他,

“你……之前也喝酒吗?

他轻轻点头,“一点点。”

他端起这酒闻了闻,笑着回她,“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方子。”

奚琼在四周青玉脆声渐起时听见他略带怀念的语气,

“我曾喝过她亲手埋下的,但那确实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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