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亭会些内家拳脚功夫,眼神比袁半夏尖锐,他定睛细看认出水中漂浮不定的是个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朝旭,好好保护暖暖,我去查探情况。”
“是。”
袁半夏看一眼压迫感极强的乌云,再看不远处谨慎靠近溪水的赵云亭,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小说里,只要下雨事情就会朝不确定的方向发展,且还是恶劣面。
赵云亭用刀柄把水里的人拉上来,并起二指在他颈侧动脉处感受,脉搏细微的跳动昭示着手底下这人还活着。
他身上伤口刀剑交错,最致命的应该是腰腹处,暗色布料都掩不住氤氲蔓延的血迹,赵云亭仔细打量他一番,目光在他腰间玉佩上多停驻了数秒,衣服边缘处绣着精致华丽的暗纹。
赵云亭从衣襟处摸出一把药粉,在他伤处撒了些,又撕了他的衣摆把流血厉害的伤处绑紧,做完许多,那人只是略微皱眉并未清醒,“小兄弟,我不知你是江湖争斗,还是党派权争抑或是别的纠葛,我身有牵绊没法帮你更多,接下来你自求多福吧。”
怕他被雨淋,赵云亭将他就近挪到一个逼仄的洞口,走前赵云亭把金疮药塞到他袖中,又把垂落的藤蔓往下拉扯掩住他的身形,“告辞。”
那人用强大的意志力逼迫自己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高大清瘦的背影,“别出去……危险……”下一刻他神志重新陷入混沌。
“小舅舅,水里飘的是什么?”
“一个受伤的人。”
“什么?!”袁半夏视线下移,看到他衣服上染了血渍,袁半夏脸色骤变,“小舅舅,此处不宜久留,上游到下面不过数里,若是有贼人追来,我们可能会有危险。”
“走。”赵云亭毫不迟疑。
三辆马车在官道上快速疾驰,大雨酝酿到极致终于倾泻而下,硕大的水珠砸在马车上噼里啪啦直响,雨水浸湿地面,车辙印混着泥土明晃晃的成了指引,溪水边淋漓的血渍被雨冲开,一点点变淡。
夜雨朦胧中几个黑衣身影拿着兵器轻掠而下。
“大人,血迹在这里完全消散了。”
“你是告诉我,小世子身重数刀还能从水里爬出来找地方隐蔽么!”
“一群废物,好不容易把他身边护卫支开,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少年你们都制服不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等老子亲自去找么!赶紧滚去找人!”
玄色男子突然扬声禀告,“大人,这里有发现。”
“雨势虽然大,但是马车载的东西重,车辙印没有冲散,还有这个火堆,属下摸过,最里面还有余温,地上也有烤至半生的鱼,就在不久前,这里有队车马停留,时间跟小世子从上游冲下来的一致。”
被奉做首领的男子转到官道上细看,青石板上三道车痕交错而过,“继续追,咱们已经在小世子面前暴露身份,不想死的话就抓到他,想想永合王的手段,大家也不想去地下和全家人团聚吧。”
众人被说的心头发凉,立马顺着官道施展轻功追寻。
因为小世子伤势太重,这些杀手从没想过他会躲在附近,而是下意识把出现在现场的人当做救走小世子的对象。
袁半夏撩开帘子向远处张望,苍茫的雨幕下前路空荡,她看到轮子碾过下陷的地面,痕迹深深。
“小舅舅,马车留下的印记太显眼了,咱们这样完全告诉对方我们的去路是哪里。”
“没事,我只给那个人留了伤药,就算寻仇的人追上来,只管给他们检查车厢,咱们可没有窝藏他们要找的人。”
“万一对方宁错杀不放过呢。”
赵云亭缄默,“你有什么想法。”
“让轻功好的侍卫继续驾车赶路,走到岔路口再弃马返回,咱们就近停下找地方躲避,等着跟他们汇合。”
“有必要这么谨慎么,咱们只是过路人罢了。”赵云亭担忧的看着袁半夏,你身体本来就病着……”
“我没事。”袁半夏脸上挤出个笑,“小舅舅,女人都有第六感,您就信我一回,万一赌错了不过是淋场雨。”
“早知你这么担忧,小舅舅就不去管那个人,省的沾染是非。”
袁半夏:“你要这么说,我还后悔白日催促你尽快赶路呢,咱们那时候的选择都是基于当时的情况,坏人作恶,我们总不能认为受害者有罪。”
赵云亭叹气,海上风浪不定,还有海盗劫船,他不知死里逃生多少次,若论对危险的感知他不比袁半夏迟钝,从在那处溪水边停下歇息,有些事情就无可避免,不管他是否把药给那个少年,在追捕的杀手心中,他们这些旁观的知情者都是必须要除掉的拦路石。
赵云亭安排下去,众人只带了简易细软披着蓑衣往林中走,林中藤蔓丛生,雨势又大,一不小心就会绊倒。
没走多远,除了忠诚度高的贴身侍卫,其他一众仆从、属下行动上开始不配合,就因为一个闺阁小姐莫须有的第六感,他们就丢弃行礼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林中赶路,跟闹着玩似的。
朝廷昏庸,各地官员选择明哲保身,江湖和朝堂乱了不止三两天,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还没和对手正面对上,他们自己先落荒而逃,说出去他们都会沦为笑柄。
“赵公子,咱们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遇上再硬的茬子都有一战之力,没必要这样畏畏缩缩的往林子里藏吧。”
“就是,有什么可怕的,有危险就跟人家干。”
“咱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赵公子,你雇我们兄弟替你走镖,咱们接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意,从来不惧怕与人起争执,不战而退可不是我们的为人之道。”
赵云亭冷声道,“那个受伤的少年并非普通人,他身上穿的是皇室特供锦缎,衣服上绣的是麒麟纹样,腰间环佩雕着四爪金龙,定是皇亲国戚,敢对他动手的人身份自然不简单,万一对方秉着斩草除根的心态,我们会很危险。”
“四爪金龙,难道是个王爷?”
“雨下的那么大,那位贵人伤到不轻,贼人不定会继续追踪下来,但要是放着不管,贵人说不定会在此处殒命。”
几人互相对视,若是救了他,滔天富贵近在眼前哪。
赵云亭此次来西洲,特意请了镖局的人护镖,赵家虽有钱,但商户人家,家教手段并不严厉,护卫与其多是雇佣关系,主仆界限不明,碰上这种事,分歧在所难免。
反而跟在袁半夏身边的护卫是袁崇精挑细选保护她的,不论主子做什么决策,他们都坚定维护。
赵云亭:“人各有志,我不阻止各位攀高枝,不想继续往林中走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之前该开的工钱我照给。”
“多谢。”护卫与镖师三三两两离开,竟没有过多犹豫。
赵云亭看着留下的几个护卫苦中作乐道,“我还以为会走个干净呢。”
王松轻笑道:“虽说富贵险中求,但是也有要有命活着才能享受。”他拨弄开丛生的藤蔓继续在前面开路。
袁半夏轻声道,“之前的事都是猜测,也许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