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焦玉拎着那蓝看起来便很值钱的水果去到正房,袁半夏正拿着自制炭笔在纸上勾画,见她进来,很随意的扯过边上的白纸盖住原图继续描写。

“姑娘,他们欺人太甚。”

袁半夏眉毛一扬,“怎么?”

“啪!”篮子砸在桌上发出重响,“您尚未出阁,这院子里也没有能主事的男子,他们明目张胆站在树上俯瞰我们,太不像话了!”

嫌不解气,焦玉用手指戳篮里的水果,“送这些东西定是为了彰显他们的权财,属下不懂规矩,主子也好不到哪去。”

“……”袁半夏眼睛几乎弯成月牙。

“您怎么还有心思笑。”

“我笑是因为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那位邻居确实不好相与,应该保持距离。”

袁半夏寥寥数笔,在纸上画出一个头戴玉冠望月站立的身影,初时得知对方也是穿书者时,她没有立即相认便有这方面考虑,不是来处相同就必须守望相助。

尤其他们在该世界的立场并不相同,一个要改剧本,一个要遵循剧情,完全背道而驰。

她看不懂始终面带微笑的百里贺卿本心,貌似什么都好商量,可那双眼,漆黑如墨,看人时深沉似海,真实情绪完全不在面上显露。

他出身似乎很高,若是足够心狠手辣,兴许会在得知自己就是本书最大变数时,直接一了百了解决掉她,除非真的毫无退路,她不想与百里贺卿正面接触。

“先是梦玉送点心,再是对方还礼,不论礼重礼轻,一来一回互不相欠,日后远着点即可。”

焦玉劝道:“姑娘,您容貌出众,容易引得旁人觊觎,隔墙张望并非小事,倘若他们真有不轨心思,只那位在树上来去随意的少年,府中带来的护卫就应付不了。”

“咳……”

“您又笑什么?”

袁半夏剥开橘子尝了尝,甘甜多汁,酸甜可口,她把剩下的那半喂到焦玉嘴里,“放心,真论皮相,不定是谁占便宜呢。”

“唔?”嘴里塞了东西,焦玉喉间沉闷,胡乱嚼了几口咽下,她眼睛乍亮。

袁半夏笑道,“好吃吧。”

焦玉吃人也不嘴短,“东西好吃跟他们的人品并无干系。”

“好了,收收你脑子里的无端猜测,隔壁那位公子,我曾有过数面之缘,他身份贵重,树上那人应是他的暗卫,对方并无窥探我们之意,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不会有事。”

“……所以是奴婢想多了?”焦玉有些尴尬,“我用石头砸他还骂了句,会不会惹怒贵人。”

“无妨,是他们行事惹人误会,暗卫就好好躲在暗处,自己藏的不严实怎么能怪我们警觉。”袁半夏拿了个梨子啃,“水果拿下去吃吧,剩下的放到井里冰着。”

“好。”

焦玉离开,袁半夏抽出底下一张写满字的纸,笔尖在百里贺卿名字下面点了点,“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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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三日即过。

易家人整日闭门不出,一副谢绝来客的架势,袁半夏不好意思贸然打扰,便也每日窝在家里,吹风赏月打发时间。

另外那位邻居同样耐心十足,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就连树上的暗卫也躲的愈发隐蔽,俨然与环境融为一体。

月明星稀,袁半夏躺在葡萄藤下乘凉,不知哪户人家颇有闲情逸致奏着高雅动听的琵琶曲,曲调缠绵悱恻,动人情意尽皆蕴含在乐音中,诉说着女子含蓄萌动的绵绵真心,高.潮迭起之际,弦断音停。

袁半夏思绪有些发散,古人都很迷信,不知道这乍然断开的琴弦会否令奏乐之人心绪不宁。

“哎呀!”一道无措的惊呼响起,“好痛。”

袁半夏诧异抬眸,焦玉梦玉坐在堂屋,两人拿着花样子在烛光下比对,声音显然不是从她们那传来的。

她环顾四周,光照不到的地方黑黢黢的,墙根隐约有个东西在蠕动,袁半夏蹙眉仔细打量,那团物体踉跄着扑入月光下。

一张白净秀丽却染了灰尘的脸。

澄澈的黑眸看到袁半夏后,有些羞涩的眨了眨,“姐姐。”

袁半夏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女是易灵韵。

“你怎么过来的?”

易灵韵并未起身,就势盘腿坐在原地,纤长的手指指向黑暗,“我白日闲着无聊在那里挖坑,不小心挖了一个洞,然后我就爬过来了。”

“姐姐,你还有点心吗,我晚上没吃饭,有点饿。”

十五六岁的少女用那双单纯无辜的眸子望着你,跟你讨吃食,很难有人拒绝,袁半夏亦然。

“好,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

“谢谢姐姐,我乖乖听话不乱动。”易灵韵捂着嘴,眼睛活泼的眨动。

袁半夏没喊焦玉梦玉,自己抱了一堆零食回来,易灵韵如她所说,乖巧的保持着她走时的姿势。

看到一堆好吃的,她双眼睁圆,喉咙不停咽口水。

袁半夏示意她站起来,各种吃食放在石桌上,她往易灵韵面前推了推,“来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易灵韵期许的望着袁半夏,“我都喜欢。”

“哈……”袁半夏忍俊不禁,抬手蹭掉她脸上的灰尘,“不用客气,想吃什么随意,不够了姐姐再给你拿。”

“谢谢姐姐。”她笑的天真无邪,“姐姐,我叫灵韵,你叫什么呀。”

“半夏。”

“咿?为什么是半,不是一个啊。”

“预知半夏当归去,栀子花开应到家,你想想,花开半夏是不是很美的意境。”

易灵韵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半夏还是种药材,生病时要吃,半夏姐姐,我吃过你哎。”说到这,她笑的很开心,甚至调皮的戳袁半夏放在桌上的手背,“以后不吃你了。”

袁半夏被她逗笑,“那就谢谢灵韵妹妹不吃之恩了。”

天色已晚,怕她吃完了积食,袁半夏把剩下的东西拢起来,“吃太多夜里睡不着,剩下的你可以带回去明日白天再吃。”

“好吧,反正我也饱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听话的不再进食,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袁半夏。

“怎么了?”

“半夏姐姐你真好看。”易灵韵笑眯眯的,探过头很小声的补充道,“我哥哥也好看。”

袁半夏看着她俏皮的小模样,语气有些复杂,“你最好看。”

“嘿嘿。”易灵韵害羞似的垂眸,手指搅在一起,月光下照出几个奇怪的影像,她乐此不疲的摆弄手指。

“灵韵,你娘亲和哥哥知道你出来玩么。”

她表情像只偷腥的小猫,“我偷偷钻过来的。”

“这样啊,那姐姐送你回家,明天我们再一起玩好不好。”

易灵韵摇头,“不好,我不想回家,哥哥和娘吵架,我不喜欢听。”

袁半夏随口问了一句,“吵什么。”

“娘要去滨都,哥哥不想去,他要自己报仇,可娘说只有江东王能帮我们,哥哥不答应,账册就是王爷的,如梦姑姑不是王妃,借住名不正言不顺。”易灵韵皱着小脸,“我听不懂。”

怎么又跟滨都扯上关系,袁半夏缄默,冥冥之中似乎有只手推着她去掀开接下来的剧情。

“灵韵乖,你娘亲和哥哥要是发现你不见了,肯定很担心,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那你明天还跟我玩吗。”

“当然。”袁半夏伸手,“我们拉钩。”

“好。”

盖过章后,易灵韵兴冲冲的趴到地上原路返回,袁半夏阻止都来不及,她灵敏的钻回去,隔着不大的洞口冲着袁半夏挥手,“半夏姐姐,我的零食。”

两只袖子装的满当当,她快活的跑远。

“……”她还以为她要跟自己道晚安呢。

“姑娘,您来看,奴婢琢磨出一种新的绣法,这样绣出来的花样特别逼真。”梦玉兴冲冲的捧着绸扇跑过来。

“的确很好。”袁半夏道,“太晚了,秉烛刺绣伤眼,快去休息吧。”

梦玉打了个哈欠,“马上就好,奴婢绣完再睡。”

“别做太久。”

焦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奴婢服侍姑娘歇息。”她把针线搁到一旁。

“我看会书再睡,你们不用管我,忙活完直接去睡便是。”

夜深人静,袁半夏手里捧着本游记册子,半晌没翻动一页,她的思绪根本不在书本上。

她有预感,滨都势必要走一遭,易夫人与易寒之,妥协的会是后者。

先前她便疑惑,一个父亲已逝的县令之子,依靠什么在短时间内强大自身,能将通判府三族尽灭,果然……能力的尽头是权势。

朝廷腐败,今上无能,各地封王全都野心勃勃,等待时机倾覆天下,只要易寒之有令人招揽的才能,杀个六品州官对于手握重兵的王爷而言轻而易举。

袁家不过是侧面展露男主才能的垫脚石罢了。

若一切如她猜测,滨都就是男主即将挥来的砍向袁家的刀刃,袁半夏叹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窗外吹来的气息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闷,袁半夏看着深蓝如绸的天空,“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