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山下。
众人一路赶到山脚下,远远地,顾盼就看到骑二带着小蝶站在那,见到顾盼小蝶快跑几步,“姐姐!”
顾盼下马,看着小蝶心内愧疚,斟酌着道:“小蝶,我、我没能救下罗小娟她们......”她重伤昏迷,被穆南带走一时无法脱身。等到骑一前来顾盼才托他前去寻找,却也是什么也找不到了......
“小蝶知道娟姐是为了我才会那样做的,不怪姐姐,”小蝶眼眶泛红,垂下脑袋。
“那你可去罗家村了吗?”顾盼说完,突然发现小蝶居然颤了一下,眼睛瞄了一眼顾盼身后的贺筠又收回来,似是十分害怕,才道:“去、去了。也给爹爹他们收尸了......”
顾盼回身,看着正吩咐下属整顿的贺筠,这段时间他干了什么,让小蝶这么怕他?罢了,等到了幽州,她再细问吧。
“好,”顾盼摸摸小蝶的头顶,道:“那小蝶你还有没有亲戚可以投奔?我可以护你过去,如果没有,你要不要跟着我们?”
小蝶颤颤地抬起头,“整个罗家村都没了,小蝶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我想跟着盼姐姐。我什么都会做!只求能服侍盼姐姐。”
“我不要人服侍。小蝶,你既然想跟着我,我会护着你。”顾盼心有愧疚,自然也是十分愿意自己照顾小蝶。
“顾盼,走了。”贺筠上马,看着顾盼正揉着小蝶的脑袋,笑得温柔,心内轻嗤,自己还整天打打杀杀的不像个姑娘家,现下居然要带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也该是个整天活蹦乱跳、调皮捣蛋的才对,说不定顾盼小时候就是这样。
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贺筠微怔。
“来了!”顾盼应声,抱着小蝶上马,看着脸色冰冷的贺筠道:“发什么愣呢!走了!”说罢,也不管贺筠,一抽马鞭一马当先地奔了出去,贺筠也扬鞭立刻跟上。
金秋十月的平原,已经有了冬日临近的意思。碧空如洗,平原广阔,马蹄声阵阵,卷起微黄草叶,一行人疾驰而过向着幽州而去。
半月后,幽州城内。
今日流民大增,幽州城开始戒严,实行宵禁。好在顾盼一行人行得快,将将在这日宵禁前入了城。
一进入幽州城,骑一就在前面带路,到了他们在此落脚租的小院。早就等候在此的周舟、甘鸿德迎了上来,自月前十八骑突然被贺筠飞鸽传书召回去,她们二人就在这幽州看着小林子,顺便等着他们。
“好久不见!”月余未见,顾盼也是十分高兴,周舟、甘鸿德先向贺筠见礼,贺筠微微颔首。三人这才心有灵犀地撇下贺筠各碰了碰拳,贺筠看在眼里,轻哼一声进了小厅。
周舟看着顾盼笑道:“你们刚回来,舟车劳累。快去洗个热水澡,我们叫了锦玉楼的酒菜!”
“好!”顾盼此刻见到熟悉的人,才放松下来,又道:“麻烦骑一,再去帮我买上一身这小姑娘穿的衣服。”自她救出小蝶,就是这身衣服。如今已经皱皱巴巴的,衣领还有些可疑的污渍,这贺筠也不知道给买身换洗衣裳。
小蝶早就想换了,但是当时周围都是男子,领头的贺筠一脸生人勿近的阴郁冰冷,她不敢去麻烦贺筠。这会一听顾盼这么说,忙过来道:“谢谢盼姐姐。”
骑一忙上前拱手道:“顾姑娘言重了,这是骑一的本分。一会给姑娘送过去。”
“好,多谢。”
幽州地靠北境,进了十一月份,人在外面已经有些待不住了。境况稍好点的人家这会早早就点起了炭盆。不过好在甘鸿德想得周到,特意挑了个铺着地龙的小院,就是冬日沐浴也不会受凉。
过了半晌,顾盼换洗完出来就看到院内,贺筠正坐在桌前,旁边候着骑一和一个提着药箱的郎中。见顾盼出来,贺筠放下茶杯,清俊的眸子看过去,“顾盼,过来坐下。去给她看看。”
“我其实没事,”虽然这么说,但顾盼还是在贺筠的注视下默默扔下布巾,走过去坐下。
郎中机敏,忙弯着腰应了一声,上前给顾盼把脉。刚洗完澡,身上还有些水汽,顾盼便只穿了宽袍。抬手间,贺筠不经意间瞥到那大袖里纵横交错的伤疤。顾盼虽然习武,皮肤却白皙柔嫩,道道伤疤像是丑陋的虫子一样攀附在她的手臂上。
贺筠蓦然想到当时骑一传来的书信:“顾姑娘日日遭受鞭打,王帐内日日传来惨叫。”他这一路上一直气她为了几个女子不守承诺、为了一枚印信不自量力,居然还去做了人家的侍女。但他更是气自己怎么偏偏当时无法行动,如今看到她这一身伤,一时间,贺筠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顾盼看着贺筠变幻的神色,心内叹息,她都在路上给他道过歉了,怎么还臭着张脸。
“姑娘先前受过重伤,但好在身体强健,只要好好调养一番,就没有大碍了。”郎中把完脉,恭敬地回道。
贺筠点头,示意骑一带人下去,骑一领命,这才带着郎中出了小院。
待收拾妥当、酒足饭饱之后,顾盼打发小蝶先去休息,众人齐聚小厅,骑一护在外面。
“小林子最近老实得很,”小厅内温暖如春,一坐下,周舟就说起小林子的近况,非常配合,不惹事,倒是让他们很省心。
甘鸿德起身,任劳任怨地给每人倒茶。其余三个人都大爷似的坐在那,贺筠还好说,自小就是被人伺候大的。周舟和顾盼则都是一路被甘鸿德当作小辈照顾惯了。
周舟笑着调侃道:“这段日子,全仗甘大哥的照顾。”顾盼也接过热茶,笑着对甘鸿德道谢。
贺筠接过甘鸿德倒下的热茶,看着嬉笑的顾盼和周舟。周舟吊儿郎当、自在惯了,顾盼直率坦诚、赤子之心,而甘鸿德在三人中年纪最大,稳重憨厚,又因着痛失妻女,向来都是格外照顾另外两个小的。这三个人,他都派遣十八骑前去调查过。如今还能待在他身边,自然是能够信任的人。
抿了口热茶,氤氲水雾腾起,贺筠道:“甘千户,坐。”
甘鸿德这才坐下,恭敬道:“这一月,臣与周兄弟在幽州城内多方打探,发现这李先好像并没有投靠三皇子。想来李大人应该也是发觉了三皇子的狼子野心。”
“你们如何得知?”
“前两日幽州城内有消息称,三皇子想先大婚再举办登基大典,日子定在了下月十九日。还要求各地节度使进京朝贺。臣知道,城内若是有了风声,那李大人该是比我们还要早就得到了消息。可是这会李大人还日日都去军营操练士兵,没有一点要整车启程前去京都的意思。”
从幽州前往京都,日夜兼程、快马加鞭都要跑上半个月,而寻常人家在路上往往都要两个月之久。更何况,贺璘成为皇帝在旁人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李先这会还不启程的话,这意思就很耐人寻味。
驻守边境,手握重兵,抗旨不尊,不论哪一条都是踩在了历朝历代皇帝的逆鳞上。
“那这岂不是更好?”顾盼一听,道:“正好我们可以把他拉拢过来。”
贺筠沉吟半晌,才道:“那我们明日出去看看。”
翌日,顾盼、周舟和贺筠三人准备去李府附近打探。途经锦玉楼时,突然长街那头一名女子骑马疾驰而来,大街上顿时人仰马翻、纷纷避让。
这么嚣张,居然敢在大街上纵马。
顾盼心内惊奇举目望过去,只见那姑娘容貌秀丽,一袭火红劲装,外罩着兔绒披风,行走间有着一股张扬而又热烈的美。
周舟也看到了,忙对着二人低声道:“这是李先的宝贝女儿,李宝珠。李先与发妻伉俪情深,发妻死后也未再续娶,对这独女,那是叫一个要星星给月亮的宠啊。久而久之,也就养得李宝珠骄纵蛮横。在这幽州城内敢纵马的,除了李宝珠没有别人。”贺筠自然是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周舟这些话主要是说给顾盼听。
“是宝珠小姐!”
“宝珠小姐又来锦玉楼了!”
“不愧是节度使的千金,诶——我的银子!”
“有小偷啊!抓小偷!”
趁着混乱,一小乞儿混入人群中摸了其中一位锦衣公子的荷包,到手就转身跑得飞快。顾盼眼尖,见小乞儿正冲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登时就要去捉,却见有人比她更快。
李宝珠生平最是不喜偷摸拐骗之人,听到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偷东西,当下便轻轻跃起,飞身而上,拿住了那小贼。当下,李宝珠捉着小乞儿道:“敢在本小姐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顾盼正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不过豆蔻年华武功却还不错,就看到李宝珠抬头愣愣地看着贺筠,圆圆杏眼内满是惊艳——
“本小姐看上你了!”
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