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秀愣愣地抬起头,就看到黑夜中闪过一片寒光,顾盼一刀斩去首领头颅。
鲜血喷涌而出,马匹嘶鸣,劫匪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村民忙扶着孙父孙母忙跑上前,把孙秀秀给救下来。
来的劫匪并不多,才十二个。许是觉得这次也会像上次那样轻松,便都轻装前来,使用的武器也五花八门。
“杀了她!”劫匪看见自己首领被顾盼一刀致命,顿时都怒吼着冲上前。
顾盼足尖轻点,身子在空中旋转,手中横刀顺势斩落一人胳膊,又飞快落地,几步上前,一刀斩落马上敌人。侧身避过劫匪袭来的铁锤,顾盼横刀在手中翻转,刀锋迅疾凛冽如风,猛地上前一刺一拉,转瞬间刀光与血色齐飞。
夜色下,火光中,孙秀秀愣愣地看着顾盼身影在其中如入无人之境,衣袍翻飞,她的面容沉静,眸如寒星,在狰狞残忍的敌人中来去自如,冷静而又自持,她的刀总能出其不意地出现,迅速收割敌人性命,绚丽而又危险。
贺筠身上有伤,余光早就瞥到对面阴影里的阿福,自觉顾盼能应对,便也不慌不忙地站在一边。那边的村民们还心有余悸,看到场上变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李阿婆看到贺筠,忙拉过他,听他压抑的咳嗽声担忧着道:“你这孩子,出来做什么?”说着,边扶着贺筠边道:“我看你姐是个武功高强的,你不要担心。”
贺筠微微笑了笑,目光却不离顾盼。
阿福原也在旁蹲守,看到顾盼冲了出来,也站起身上前拉弓绷弦,次次箭无虚发。
二人配合密切,片刻便斩杀大半。劫匪中的两人一见同伴死伤殆尽,忙掉转马头逃了出去,顾盼看见了却没阻拦。
眼见周围劫匪已经都倒地不起,顾盼正收刀准备去牵马。突然,脚下劫匪猛地睁开眼,满脸血地从地上爬起,瞬间冲到顾盼背后。
“顾盼——”是贺筠的声音。
顾盼回身,就看到冷冽刀光近在眼前,耳边鬓发被断下丝缕飘扬落下,周围的事物仿佛一瞬间都被放慢了。
她想抵挡,心中却知道赶不上了。
那种面临生死之境的感觉刺激得顾盼双目冽厉泛红,双肩微微颤栗起来,她自从军以来就做好了身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准备,无数次的面临险境都被她顺利渡了过去——
当下顾盼眼眸明亮,微微侧身避过要害,顺势将手中横刀义无反顾地向前砍去。
这次,当然也是一样!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扎破眼前敌人的喉咙,同一时间,顾盼的刀深深砍进匈奴人的肋骨。匈奴人怒睁着双眼、喉咙“咕噜咕噜”地冒着血缓缓倒了下去,声音充满浓重的不甘,“大......大周必亡!”
“谢谢,”顾盼拔出横刀甩了甩上面的血,不甚在意地向阿福笑着道谢,仿佛刚才差点被杀的不是她一样。
阿福冲顾盼微微颔首,看到赶来的贺筠,压下心中疑惑,转身去看孙秀秀。孙秀秀已经被吓呆了,一看顾盼没事,忙跑过来,“吓死我了,盼盼,你没事就好......”
顾盼听到“盼盼”愣了一下,这是她的小名,自从来到这还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莫怕,已经没事了。”顾盼笑得温柔,孙秀秀顿时觉得眼眶泛酸,禁不住扑进了顾盼怀里。顾盼忙拥住她,抚摸着她的背低低安慰起来。
这一晚上心情跌宕起伏,要不是顾盼出手,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孙秀秀心头又是哀恸又是感激,她哀哀哭了一阵,才被阿福扶着走了。
贺筠缓缓走上前,手紧紧抓着顾盼外袍,骨节发白,眉目低沉,眼底漆黑满是阴戾和怒气,他刚才那一瞬间好似被定在了当场,无法思考,这会松懈下来,唇上蓦地溢出鲜血来。
“贺......弟弟!”顾盼送走孙秀秀察觉到贺筠过来,一转身就看到贺筠嘴角流血,忙唤李阿婆道:“阿婆!快!我弟弟他、他吐血了。”李阿婆忙被村民扶着小跑过来。
你这会倒是着急了,想着刚才顾盼那股子视死如归的气势,贺筠心里不知该是欢喜还是生气,只用那双阴沉沉的眼看着顾盼。顾盼真是怕了他这样的眼神,这是咋了,怎么一朝回到她刚来的时候?
顾盼想着多多安抚贺筠,但是那两个匈奴人已经跑了有一会了,她再不追就追不上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好好修养等我回来。阿婆,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弟弟,万分感谢。我要去去就回。”
贺筠因着心情大起大落,身上旧伤复起神色有些萎顿,知道拦不住她,她也应该去,只得按捺住心思,收回了手低低道:“万事小心。”
“好。”
李阿婆给贺筠把完脉,道:“你弟弟并无大碍。孩子,那你去吧。你放心,你帮了我们村子这么大的忙,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我老婆子一定看顾好你弟弟。”围过来的村民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顾盼道谢,只道会好好照顾贺筠。
顾盼顿时感激地连忙道谢,又叮嘱了贺筠几句,便准备出发。
“拿着这弓箭吧,也算个助力。”阿福走过来递过他的弯弓和箭囊,顾盼低声道谢便接了过去。
一声呼哨,马儿应声而来,顾盼翻身上马,轻喝一声立刻循着那逃跑二人的踪迹追了上去。
“诶孩子,你姐姐很心疼你啊。”李阿婆看着顾盼身影湮没在夜色里,回头看着贺筠和蔼着说着,便叫上阿福背上贺筠往回走。里正安排村民连夜前去县城报案,剩下的人见解除危机也都渐渐散了回家歇息。
贺筠一直盯着顾盼离去的方向,直到被墙头枝桠挡住视线,才垂下眼睫。
他也极其珍视她,毕竟她是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啊。
顾盼一路远远地缀在那两个匈奴人的身后,那两个人丝毫不敢停留,一路快马加鞭飞快穿梭在密林里。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座低矮山丘,那二人翻过去不见了身影。
顾盼下马找了隐蔽地方拴住马,自己弯着腰一路小心摸过去,避开夜间巡查的两名护卫,刚趴进茂密草丛靠近小丘顶部就听到一阵说话声。
匈奴语虽然与大周官话不尽相同,却跟大夏北部的胡人语言差不多。顾盼在大夏戍边时经常跟胡人打交道,如今听到匈奴语居然还有种莫名的、令人啼笑皆非的亲切。
“布鲁朵大将,克卢多大将死了!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后面没有人跟着吧?”布鲁朵大将生得膘肥体壮,远远看过去像座小山一样,看二人惊恐摇头,又道:“说说什么情况。”
那二人忙争先恐后地把在安平村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一干二净,顺便添油加醋说了顾盼好多坏话,恨不得让大将立马带人去把那女子连带着安平村给踏平了不可。
瞅着布鲁朵那老神在在的样子,顾盼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不抓紧看眼色讨好未来主子,还想让别人去为你的旧主子报仇。这克卢多在她手底下死的不冤,这么蠢的手下他也能带出去。
这会顾盼也看明白了,这应该是匈奴的两股势力凑在一起来的,而且还是两股不太对付的势力,就是不知道能让他们化干戈的原因是什么。不论是什么,这都让顾盼心内感觉不太好。
果不其然,那布鲁朵抠了抠耳朵,残忍地笑道:“两个小喽啰也敢指挥本大将?!好大的胆子!连自己首领都保护不好,还敢活着回来?!”
身后亲信一听自家主子这意思,立马心领神会,提刀转瞬斩杀了二人头颅。鲜血四溅,那大将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地上的血迹,便听身边亲信回来问道:“大将,那我们要不要去踏平安平村!只要大将一声令下,多隆立刻带人前去!”
“不用,”布鲁朵摆了摆手,目光贪婪,“这么久了大周那边也该反应过来。那克卢多死了也好,他的战利品正好便宜了我桀桀桀桀桀......吩咐下去,明日动身回去。”
“是!”
“你听到那大将这么说?”看顾盼点头,贺筠脸色苍白,烛火闪烁了几下,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那我们收拾收拾,跟着去。”
“不行!”顾盼一听贺筠居然打算跟着去,立马阻止,“我去,你在这好好休养就是。”
贺筠的眸子黑沉,“不行。”顾盼这般不顾自己安危,他不敢让她前去。
贺筠敛眸,好像自从认识他,顾盼就一直行走在刀尖上,她一直说她是来救他的,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多少次,她都不顾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他。他也渐渐从坦然受之变得珍视、珍惜,他将顾盼当作真真切切可信任之人,所以他不想顾盼再去因他而受伤了。
顾盼看贺筠如此,心内安慰,道:“你放心,我还没陪你做到你应去做的事。怎么会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