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顾盼跟贺筠二人就地休息,过了半晌,果不其然后面玲芝二人追了上来。他们二人也不敢上前,只在稍远的地方坐下歇息。
自午时任湛晕过去之后,贺筠顾盼便不顾哭叫的玲芝,也不管昏迷的任湛,立刻就上马离开了。没想到这一路上,这两个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要说真能甩掉也是能甩掉的,顾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贺筠,但是这位不想看见他们又不想甩掉他们,到底是为了在后面追着的贺璘,还是,他真的只不过是在跟玲芝怄气?
顾盼想到这两个可能,只觉得心内一阵闷闷的纠结。
贺筠瞥到顾盼看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忍不住折着眉,冷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顾盼转过头去,自己想了半天,她惯是个憋不住的人,更何况她早已经把贺筠当成自己的朋友,当成自己要倾力帮助的人,那断没有自己猜来猜去的道理。
顾盼便走过去,隔着半步停下,凑过了脑袋,斟酌着低声道:“你,跟我撂个底,你到底对玲芝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任湛,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教训他!”
贺筠看着顾盼亮晶晶的双眼,微微一笑,“你刚才就是在纠结这些吗?”
“我衷心祝愿你能遇上一个心仪女子美满度过余生,但这玲芝,就我这一段时间观察来看,她可能并不是一个......诶这是我个人看法,感情这种东西也不是你能左右的。”顾盼又退回去,满目纠结,这背后说人家不太好......但她真心觉得玲芝太过滥情了......
贺筠自然是懂她的意思,心内微微熨帖,嘴上却只淡淡道:“你放心,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任湛么,还不急。”
玲芝这女子,心胸狭隘,还自作多情得很。她跟贺璘二人倒是有一点相同,那就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贺筠心内思量着,淡淡地把眉眼转向顾盼,一勾唇,“若我猜得不错,玲芝应该一路都在给贺璘留记号。贺璘,大概这几日就快到了。”
此去幽州路程遥远,他跟顾盼两个人肯定是跑不过贺璘的千里良驹,必须得找个人能牵制住贺璘。他知晓自己那侄子,没甚本事,小心思却一堆,又死好面子,到时候当着他那些属下的面,肯定要顾忌着玲芝。因此,他不仅不能甩掉玲芝,还要让她好好地跟紧了。
!!!这个姑娘简直是太恶毒了!她这是想引着贺璘来杀了贺筠!得不到就毁掉可还行!
顾盼顿时目露怒火,却没有动作。贺筠既然这么淡然,心内一定是有什么打算。
“那你想怎么做?”顾盼忙凑过去。
“你说,”贺筠黑眸中划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淡淡道:“玲芝在贺璘心里到底有多大的分量呢?”
火光映照下,披着黑袍的男子坐在那里,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大剌剌地坐在石头上,有着一种刀锋淬炼般的冷峻。
“任公子,都是玲芝不好,害公子受伤......”玲芝蹲下身撩起任湛的宽袖帮他换药,声音柔柔。
任湛因着失血,又一路颠簸,脸色越发苍白,此刻看着玲芝神色愧疚,感受到她柔若无骨的手指似有似无地擦过手臂,脸上微微泛起薄红,心内那一丝对玲芝非要跟着贺筠的怨气也顿时无影无踪了。
“芝芝,我没事,都是我没用,你跟着我私奔我却保护不好你。”任湛心头一激动,蓦地用另一只手轻轻覆在玲芝的手上,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登时脸色涨红,也就没注意到玲芝听到他的话时一瞬间僵硬的脸色。
迅速帮着任湛包扎好伤口,玲芝起身,却没注意到腰间荷包落下。她看到了前面已经歇息的顾盼,眼内闪过一丝怨毒,等贺璘到了杀了那女子,贺筠就是她的了!
以前玲芝就发现,但凡是她碰上的男子都会喜欢上她。他们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任何事,无怨无悔,他们宠着她、爱着她,便是京都那些世家大族娇宠的贵女又如何,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仪的郎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些人嫉恨、羡慕的目光,想想就让她心内十分满足。
但是这一切,从顾盼出现开始就变了!
都是因为她!阿筠变了!就连贺璘,也变得对她冷漠无比!现如今逼得她不得不与这个草包私奔!这个女的一定要死!只有她死了,这一切才会变得正常!
任湛捡起玲芝的荷包,从里面洒出一些粘腻粉末,沾之不掉。他不在意地捻了捻便要将荷包递给玲芝。
“芝芝?”
一抬眼却看见玲芝陡然阴毒的目光,任湛一怔,等他再细看的时候,玲芝还是那样温温柔柔地笑着,接过荷包道:“谢谢任公子。公子你在这歇一会,芝芝想先去......如厕......”说到后面,玲芝似是羞耻至极,脸色酡红,美眸含羞。
“好、好。”任湛听到“如厕”也脸色泛红忙转开眼,低声道:“你去吧,有什么事就叫我。”
玲芝柔柔地应了声,提起裙摆,走进了密林深处。
任湛一直看着玲芝走远,才回过头。他神色温柔地看着玲芝给细致包扎的伤处,突然发现他另只手的手指上闪烁着点点荧光,这好像是刚才芝芝荷包里的粉末。芝芝身上怎么带着这种东西?
那边正倚着树干闭目养神的贺筠轻抬眼睫看了眼这边的动静,唇角缓缓勾起。
紫荆山下,一行二人纵马奔驰在山路上,他们身后是万里无垠的浩瀚山脉、静谧幽深的茂盛密林,狂风呼啸着涌过,带来阵阵清凉。
接下来这几日,顾盼也开始似有似无地放慢步子,拉近跟玲芝二人的距离。到最后,玲芝二人已经紧紧坠在顾盼的身后。玲芝喜出望外,她知道是贺筠在故意等她。任湛脸色苍白、神色怨怼地跟在玲芝身后。
贺筠瞥一眼澄澈天色,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月,再拖个几日,贺璘就是发觉不对劲想要转道去追小林子,他们也追不上了。
突然,顾盼左手按在马背上猛地转身同时右手抽刀,黑袍翻飞间一刀准确砍断飞来的箭矢,一旋身又回到马背上,“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四人身后冒出数人骑着马从密林中飞奔而出。人人配备一把小巧弩箭,策马狂奔追击,当先的人头戴金冠,手执长剑,满目怒火,赫然是贺璘!
“贺筠——!”贺璘紧紧盯着贺筠,目光阴鸷。当他看到贺筠的身边只有顾盼一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心头怒火翻滚上涌,燃烧着他的理智,既然贺筠敢以身犯险,那他今日必要将之斩落在此!
贺筠闻声干脆利落地掉转马头,抽出长剑冲向贺璘。
马蹄急促似鼓声回荡在大地上,二人转瞬便短兵相接,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贺璘眉目疯狂,夹杂着滔天恨意,出手刁钻狠辣,招招致命。这么多年,他都活在贺筠的阴影之下!只要如今,他把贺筠斩落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这世上便无人再知朔王殿下贺筠,只知道他们的新皇,贺璘!
而对面贺筠不慌不忙,眉目狠戾,冷笑一声,硬生生接下了贺璘这一剑,转手又迅捷出手,劈出了三剑。贺璘没想到贺筠在这样匆忙逃命的时候,武功还能精进!顿时心内大震,忙纵马后退几步转剑防守。贺筠趁机逼近,一剑斩向贺璘。
在这无垠苍穹之下,贺筠贺璘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这边,顾盼紧随其后冲到贺筠身侧,一招“抽刀断水”隔断偷袭的箭矢,又迅速下马就地一滚,横刀挥舞间寒光闪烁,瞬间砍断周遭马腿。登时就听见四周马匹凄厉地嘶鸣一声,便都倒地不起,座上贺璘爪牙不慎纷纷滚落露出破绽,还未起身,便觉颈间一凉,死前最后一眼便看到面前女子眉眼冷厉如冰,以及风中转瞬即逝的发尾。
顾盼手起刀落,下手干脆,斩杀了数人。那意思就是不想让不相关的人去打断贺筠贺璘的决斗。她知道,贺筠心里憋着一股怒气,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便是有不死心想要去帮助自家主子的下属,还未接近贺筠就被顾盼斩于刀下。一时间,顾盼横刀立马,身姿挺拔,如山岳般站在那里,竟是无人再敢上前去偷袭贺筠。
那边,玲芝和任湛二人在战斗一开始,就自觉地站到了一边。玲芝紧张地看着贺筠贺璘的战斗,她私心里哪个都不想受伤,但又觉得贺筠如此羞辱于她,便是受点伤也是好的。到时候她就能上前亲自照顾,方能显出自己的不同来。
任湛则是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玲芝,贺璘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追来了?还是一来就目标明确的对上了贺筠。
想到玲芝荷包里散发幽幽荧光的粉末,任湛的脸色越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