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池端坐在铜镜前,任由着身后的阿潭为她梳妆打扮,今日迎春宴,幕后之人毕竟是皇贵妃,身为公主出席还是要正式些的。
今日也见识见识长安城里的那些贵女公子都是什么“模样”。
“殿下,届时莫要太放纵随意,长安毕竟不似苏州那般。”
姜池方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了阿潭的话才抬眼看去镜中的自己。
赤色的云肩上勾勒着花纹衬得姜池多了几分娇贵,白玉耳环坠着长长的蝶式流苏搭在肩上,三千青丝在阿潭手中灵巧的挽成了个飞仙鬓,朦胧的填了些仙气.
眉心点着血红的花钿,妩媚而不失清纯。
“殿下,皇贵妃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门外传来使者的声音。
姜池摩擦着指甲,似笑非笑,也不知今日会有什么惊喜在等她呢。
—
迎春宴已经开始多时了,这场宴会不太同于旁宴,迎春宴先开席,后作乐。不似平常宴会,欢乐过后再进佳肴。
“这都开宴半个钟头了,也不见那三公主,真是狂妄得很。”
“嘘,快闭嘴,说这话,舌头不要了?!”
宴会下阵阵私语议论着未到之人,主位上的锦衣男子面上的笑容滴水不漏,对于此事似乎并未有太多的在意。
“今日一切,由我二皇子府担待,诸位尽情玩乐。”
男人声音深邃温柔,如一滩清泉,本人也是一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用来形容姜萧北是再合适不过了。
宴上人们嘈杂的议论声停了下来,大家貌似发现了什么,气氛开始变得沉寂,直至耳边见见传来了脚步声。
落在人心上不由得纷纷一颤。
“厂督到——”
众人见此纷纷站起身来行礼,做足了样子。
只见季野一袭黑锦蟒服,玉冠束高长发,男人腰间别着一把银色弯刀,冷光反射,这把弯刀不知沾了多少鲜血,让人看着便心生寒意。
季野面容阴郁冰冷,不苟言笑。扫视一圈后,随便的寻了个座位坐下,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郁贵妃递出去的帖子是没有季野的名号的,众人都没想到季野会不请自来,但是这尊大佛如今来也来了,也没人有胆子将他赶出去。
“各位随意,季某不过来凑个热闹。”
姜萧北眸中复杂,却还是起身来迎合季野。
“季父能来,是本王的福气。”
宫内但凡有点职位有点身份的人都要称季野为“季父”,这是早些年前就有的规矩,姜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宦官有的那些臭毛病,季野也要,只是不大明显罢了。
季野听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慢悠悠的走向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那里安静的很,没有一丝一毫的脂粉味。
今日迎春宴,女眷们个个花枝招展,皆是向前方凑去,吸引二皇子的注意。
依旧寂静。
过了良久。
“这阉人怎么来了?真晦气?”
也不知是哪家公子有如此胆识,竟然将心里之话吐露出来。
“怎的?季某在这耽误各位了?本督说各位随意听不懂吗?”季野低沉着眸子,面若冰霜。
言尽于此,这宴无论如何都该继续了。
“呦,何事惹得季大人如此不悦?”
一道红色身影慢步出现在众人眼前,女子耳环上的流苏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嘶..好美的人儿,这便是三公主?”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叹。
美人在骨不在皮。
姜池的美,不仅体现在外貌上,更体现在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上。
北姜皇室的血脉,从未有过平庸之辈。
季野抬眼望去,在他的眼中,女子一身赤红锦衣,步步生莲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般。
本是极骄傲的模样,却因着姜池这豆蔻年华的稚气敛去几分。
“三公主到——”
姜池弯着身子向主位的姜萧北行了一礼,眉眼带笑的看着那人。
“池儿见过二皇兄。”
姜池未离京之前,姜萧北其实与姜池感情很好,姜帝当时还没有多少子嗣,大皇子姜南,二皇子姜萧北,再加上一个姜池,也不过才三个孩子。
姜南自幼便被他母亲令妃当成太子培养,三岁读百书,每日不是学文便是习武,很少与姜池玩耍。
反而是二皇子姜萧北,整日无所事事,常常翻墙过来找姜池玩儿。
但这些,姜池显然是忘了的。
“池妹妹可还记得皇兄?”姜萧北笑的温和。
“皇兄,池儿记忆实属模糊不清。”
姜萧北眸中了然,话都说到这了,那定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宴已开,皇妹落座吧。”
姜池的目光转移向季野,眸中笑意狡黠。两人目光相碰撞,季野额头青筋微微抽搐,暗觉不妙。
果不其然,姜池很自然的走向季野所处的那个小角落,然后坐在了季野身旁。
众人心中不由得一片唏嘘。
三公主,实属凡人也。
“殿下何意?”季野微微蹙眉,不喜之情溢于言表。
姜池眉梢带笑,素手端起一旁的茶壶,亲自为季野倒了杯茶出来。
“本宫担心大人无聊孤单,陪大人解解闷。”
季野接过茶杯轻晃着,抬眸沉默的注视着姜池。
这北姜,能让这皇家血脉自降一格端茶倒水的人可没几个,这份殊荣,也只有季野担待的起了。
过了些许,季野突然笑了一声,苍白的面孔上多了几分嘲讽。
给一个阉人倒茶,倒是不嫌腌臜。
“呵,那咱家倒还要谢谢殿下?”
“大人说笑了。”
姜池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是变化万千。
怎么美人儿的性子这么阴晴不定,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便要扬沙子了?
宴会在两人对话间已经草草开启了,时间慢慢流逝,前方的众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季野与姜池的存在,宴上一片欢声笑语。
“大人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来这儿?”
姜池手肘抵在桌上拄着下巴,眉眼带笑,认真的注视着季野。衣袖微微向下滑落,露出了白净如藕的小臂,姜池手腕处带着青色的玉镯,此刻更是相互映衬。
季野扶额,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姜池手臂扫过,轻嗤出声。
不知廉耻。
“与殿下何干?”
姜池眨眨眼,清澈的眸子始终望着季野,眸中干净如清泉一般,任谁看了心中都会柔软几分,偏偏这季野不是常人,在如此注视下,却毫无波澜。
“自是有关啊,池儿爱慕大人,当然要多了解几分。”
此时离两人距离较近的一名贵女眼睫颤了颤,似乎将此话听入了耳朵,动了动嘴唇。
不愧是煞星的女儿,一个货色。
那贵女是曲宣婧。
曲家小辈是一连出了好几个男儿,唯独曲宣婧一个女孩,可曲宣婧是个庶出,生母本是个□□,后来用了些手段,傍上了曲惇,做了个妾,曲宣婧也因此在京城贵女圈里不招人待见,迎春宴更是被排挤,坐在了最后,连二皇子在哪都看不见。
曲宣婧此刻只是嫉妒,凭什么自己贵为曲府小姐却如此待遇,而那姜池一个煞星之女,纨绔成性、不知廉耻就算了,还与阉党同流合污。就算这般,也还是风光无限,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公主殿下。
凭什么?
曲宣婧眸中闪着暗光,紧紧的攥着衣袖,恨不得将手中的绸缎撕碎。
姜池并没有注意到右前方的曲宣婧,依旧满心欢喜的勾搭着季野。
“那便谢过殿下垂爱了。”
“不客气,不客气。”
男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姜池笑嘻嘻的接话,但姜池很快就感觉出不对劲了,笑意僵住。
“不是,大人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姜池瞳孔微震,撂下手臂,急匆匆的解释。
季野眯着眼,轻笑出声,伸出那布满疮痍的手掌,抚在了姜池下颚处,缓缓收紧。
季野年幼进宫,那时他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小太监,因着容貌昳丽身材纤瘦,不少后妃抢着将他纳入自己宫中,以此取乐。
后宫的那些腌臜事,季野至今回忆仍觉得恶心。
他这双手上,除了沾满鲜血,还有洗不净的污秽。
“唔……大、大人。”
姜池艰难的呼吸着,男人手掌掐着她的脖颈将人拉了过来。
前方的舞榭歌台,时不时便一片欢笑,热闹得很,没人注意得到后方的事情,更何况也没人有胆子回头瞧这两人。
“姜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贵为当朝三殿下,风光无限,没人敢动你?”
“还是你想将本督当个男侍收入袖中、任你消遣轻薄?”
男人此刻没有半点笑意,面上满是戾气,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季野仿佛是那地狱而来的修罗,一片阴森。姜池此时不知为何,鼻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姜池此刻被季野一只右手掐住性命,不得不仰视着男人,在姜池的目光下,男人俯下了身,薄唇贴在了姜池的耳边,带着一丝凉意。
“本督若是想杀你,轻而易举。”
“有点自知之明,做个合格的傀儡,本督留你一命,懂了?”
姜池视线所及已经恍惚,浑身上下已经散了力气,犹如雨中的浮萍。
最后一刻,季野松开了手。
姜池还未缓过神,就听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斟茶”
作者有话要说: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