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器(看着一块肮脏的泥巴...)

沈玩没相信沈七弃九岁便能筑基。

就像是他不相信沈七弃能毒杀五十人一样。

两个人悄咪咪地回了丐帮。

秉承贼不走空原则,沈玩把飞刀门的库房给偷了个底儿掉。

“我说你能不能偷些好拿的东西,这些菜刀都是玄铁的,压得我都不长个了!”

沈七弃抱怨着。

她现在瘦瘦小小的一个,背起来玄铁菜刀委实沉重。

沈玩顶着还没痊愈的黑眼圈,哼了一声道:“什么偷……这是帮助他们!”

“他们占据了凶戾之器,便想着欺压旁人,可谓是误入歧途。我们帮忙把引诱他们做坏事的工具拿走,他们才能迷途知返!这是做好事,谁看了不得说一声仗义!”

他顶着一头鸡窝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再者,你才背了两把,我背了十九把呢!这么沉重的重量压在你师兄的肩膀上,你二师兄我才十五岁,我也要长个,我说什么了吗?”

沈七弃:“……”

这师兄脸皮如此之厚,不能要了,扔了吧!

她盘算着要是有个储物锦囊就好了,起码不用这么没形象的背着沉重的包袱!

可是,这也是需要钱的!

沈七弃的全门派筑基的计划里,搞钱是第一位。

月色下,她垂头,看到了脖颈里挂着的吊坠。

吊坠漆黑无比,平平无奇,就像是被灼烧的灰烬。

这是凤家的信物。

传说凤凰浴火重生,灰烬之下便有此石。

此石不凡,凭借此物,便能找到凤家的血脉。

……

沈玩带着小七进城“销赃”了。

当然,二师兄沈玩不认,他说这是变废为宝,寻找一些流动资金。

沈七弃懒得跟他争,她发现前世她对沈玩的了解并不多,上辈子竟然还觉着他是一个虽然贫穷却十分正义的人。

可见在大师兄的三令五申下,沈玩并不敢在小七的面前露出残酷的现实。

他们将她保护的很好。

沈七弃重生以来第一次进城,用新的目光看着城里的人。

在修仙门派里呆的太久,经历过于丰富,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观察过普通凡人生活的世界。

这里是介乎凡人界与修仙界的中间地区,凡人想要修仙,能修仙的人想求大道。

她并非小小的孩子,沈七弃明显能看出来大部分人都是凡人,偶尔有的人有些修为在身上,却都很浅显。

这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城镇,却又泾渭分明的鸿沟:

有人衣着显贵,走路恍若有仙风而过,这种明显修为高深的人踏足在城镇大道上,寻常人并不敢招惹。于是便显得城市空落。

沈玩没个正形,带着沈七弃七扭八拐,眼前柳暗花明又一村,骤然间便灯火通明,恍若一步踏入另外一个世界,瞬间热闹起来。

这便是普通人享乐聚集的地方,瓦子。

瓦子是寻仙城最为繁闹的地方,酒楼茶坊林立,杂技、影戏、傀儡等喧闹嘈杂,相比于主城区,这里满满都是烟火气息。

有衣着光鲜的人喝的烂醉,一下便撞在了沈玩身上。

那人勃然大怒:“臭乞丐,你没长眼睛啊?”

“弄脏了本大爷的衣裳,你赔得起吗?”

沈玩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连忙点头哈腰,不住作揖:“大爷别动怒,您注意脚下。”

那人骂骂咧咧,拂袖而去。

沈七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沈玩,“多少钱?”

沈玩:“……”

他自觉自己的偷技已经出神入化,之前当面大师兄都没看出来他那一双神偷之手在工作,怎么沈七弃就看出来了?

沈玩尴尬地掏出来荷包:“……害,你这小孩眼睛怎么这么毒?”

沈七弃接过来,荷包里是一串铜板,她小小的手数了数,大概也就是够买一些馒头。

她说:“没几个钱,杯水车薪,不够。”

“别偷了,靠着这些铜板要到什么时候?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这不是做无用功吗?”

她前世自己都不是个好人,沈玩这点偷在她眼里不算什么。

主要是她觉着没必要,这点钱真的干不了什么。

前世爹娘虽然对她不疼不爱,她还是有点自己的吃穿用度的,这一串铜板什么也干不了,她觉着一串铜板根本配不上沈玩付出的努力时间罢了。

沈玩跳脚:“什么无用功!你看不起我!”

他还要大喊大叫,看着沈七弃波澜不惊的眼睛,想了想,悻悻道:

“大师兄教训我就算了,你小屁孩才几岁就教训我……大师兄他……”

说到大师兄沈灯,沈玩沉默了一瞬。

他使劲儿揉了一把沈七弃的头发,两个人都变成了乱糟糟的鸡窝头:

“别管我这么多,这是大人的事情。”

“小孩就要有个小孩的样子!”

沈七弃有些无奈,不论是大师兄沈灯,还是二师兄沈玩,还是把她当小孩看待。

……

沈玩去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店,店门口连个牌子都没有,一看就很黑。

这点在沈玩骂骂咧咧走出来的时候得到了应证:

“这黑心的狗东西,不就是筑基三层的修为吗?看把他给牛的!这么多好东西就给这一点钱?”

“占着垄断地位,坑我丐帮的人,做黑心生意!”

“等着吧,等老子能修仙,非得把你这黑店给端了!”

昏沉沉的门口亮起来一盏小小的灯,穿着黑衣的小老头露出头来,满脸褶子汇聚成笑眯眯的脸:

“背后骂我,下次再给你减一成!”

沈玩气的跳脚,沈七弃眼神一直落在小老头身上。

筑基三层?

她看着这黑店小老头,眼神浑浊而不乱,气息内敛而不妖,至少已经练气期了!

沈玩骂骂咧咧带着她离开了,瓦子里热闹非凡,两个人就窝在街角上,看着这喧闹的一切。

沈玩一抬手,一根乌漆嘛黑的棍子就落在沈七弃怀中。

这棍子也太重了吧!

沈七弃险些被这黑棍子给压扁!

“咳咳咳……这什么啊!”

沈玩没好气地双手揣着,眼神一直落在街中的杂耍队伍上,看也没看她一眼:

“你不是信誓旦旦想修仙筑基吗?这是师父临走时候留下来的,说是咱们丐帮的法器,你拿着吧。”

沈七弃:“!!”

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原来留的还有东西!

丐帮的法器

——打狗棍!

这黑漆漆的棍子貌不惊人,通体漆黑,上端粗了点,非常适合把握。

上面并未有灵气运转,说明并非先天法器,滴血上去也没用,烧火棍就是烧火棍……

沈七弃一时也没研究出来所以然,这大约就是一根普通的棍子?

为了装个逼什么弄出来一根疑似法器的东西,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鬼东西还要专门藏着?扔了都不会有人捡好吧!”

二师兄沈玩满不在乎地说:“你想扔就扔了吧,反正以后丐帮靠你了,你想怎么处置是你的事儿。”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二师兄像是在交代后事。

沈七弃低头,随手从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撕下来一根布条,小手在打狗棍上系了结,将这黑漆漆的烧火棍背在身上。

虽然丑了点,但是她不想扔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丐帮唯一的资产了。

要是给大师兄准备陪葬品,这玩意比二师兄的口嗦鸡骨头可排场多了。

说来也奇怪,她背负在身上的时候,打狗棍一点重量都没有了,仿佛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难道这真的是丐帮的法器?

这没谱的师父竟然有谱了一次?

沈七弃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能垄断黑市生意,又有这种修为,沈玩能在这里销赃这么久,又能将打狗棒寄存在这里,说明它安全。

可见小老头并非寻常人。

她心头一动,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吊坠,记下来了这黑店的地址。

……

忙活了一晚上,只换到三两银子。

瓦子里的人群愈发多了,越到深夜越是热闹,闹傀儡的都出来了,一时间人挤人。

沈七弃小小的身体很快便被挤得不成样子,一眨眼功夫,她便看不到二师兄了。

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被她碰到的人就像是甩身上了烂泥,叫骂声不绝于缕。

她恍若未觉,干脆津津有味看起来耍傀儡的。

拥挤的人群里,有几个人极为不同。

一身红衣灼灼,凌然于众,仙气笼罩,明显便是修仙之人。

为首那人面容俊雅,身材高大,他被人群挤来挤去,凡人气息冲入鼻尖,眉眼满是不耐与愠怒。

然而他的声线依旧平稳:

“我已经离开凡界许久,你这厚爱,我委实接受不了。”

旁边那人哈哈大笑:“凤兄,你这几日恍若仙人高高在上,多年未见,我不过是借着邀你游玩,给你开个小小的玩笑。”

“穿过这耍傀儡的,便是给你安排的清雅评弹,走走走,莫见怪啊!”

两人穿过人群。

被叫做凤兄那人周身灵气运转,碰到他们的人便被灵气顶了出去,却不想身边骤然出现一个小叫花子,一把撞在他身上。

心念尚未转圜,便看到那小小的瘦弱身影被护体灵气撞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结结实实落在地上。

不知道为何,明明周遭喧闹无比,这落在地上的一瞬,却像是一道波纹闪过心间。

倒在地上的,是个小叫花子。

凤归年眉头微皱,他纡尊降贵,行至沈七弃面前。

那小叫花痛的蜷缩成一团,好半晌,这才抬头。

瘦骨嶙峋,潦倒脏污,脸上黑漆漆的,看不出来什么模样。

凤归年冷漠地看着她。

居高临下。

就像是看着一块肮脏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