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时候,本已睡着的刘壮在梦中惊醒。他轻叹一口气,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赵三娘。
意想中媳妇熟睡的模样并没有出现。赵三娘脸色和嘴唇发白,额头是一阵接一阵的冷汗,细长的眉毛皱成一团。她的手下意识捂在小腹处,仿佛痛苦的来源就是出自那里。
“三娘,三娘……”刘壮拿衣袖擦了擦赵三娘额头上的汗,急切地喊她的名字。
赵三娘在痛苦中微微睁开眼睛,旋即又闭上,疼得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我没事,你睡吧。”
刘壮哪里还睡得着,他拿起旁边的竹拐杖就下了床:“你别怕,我让人帮忙去请大夫。”
赵三娘:“我真没事……你别摔了。”她往床边一歪,勉强伸手拉住刘壮的衣摆,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刘壮要真的出去喊人,今天晚上爹娘他们就别想睡了。而且请大夫多贵,光是出诊费就要两钱银子。
刘壮坐回床上握住赵三娘的手:“不行,你人都成这样了。不看大夫肯定不行,你别怕。”说完又起身想要出去。
他拄着拐杖走得慢,可任凭赵三娘怎么在后面叫他,他也愣是走出去了。
刘旺睡眠浅,最先听见儿子在房门口喊他。他一边应着一边推了一把何氏:“孩子他娘,你听壮哥儿是不是在门外?”
何氏披着衣服起来,刘旺摸索着跟在她身后。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何氏从没见刘壮这么急过,也跟着急了起来,但是等她问清楚缘由和赵三娘的症状后,她舒了口气:“没事,这病我会治,我去看看她。”
何氏让刘壮先在她屋里坐着,点了灯先去了趟厨房,又独自去了三娘房里。
“是不是来事了?”一进屋里,何氏便问道。
赵三娘见婆婆来了不好意思躺在床上,马上想起身,却又被何氏按住了。
看赵三娘这副虚弱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精神劲,何氏眼里闪过心疼,把手里端着的一碗热茶递了过去:“好孩子喝点吧。这是姜枣茶,姜是昨天炒菜的时候剩的,切成了片。枣子是你和大壮成亲那天剩的,让我收起来了,放了两颗进去。你喝了出出汗,肚子能舒服点。”边说着还把一个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塞进赵三娘的被子里。
暖热的姜枣茶捧在手里,赵三娘小口小口地喝起来。不知是里面加的姜太多太辣,让她流眼泪,还是痛得想哭。赵三娘的眼泪刷刷地往下落。这样的待遇在赵家,只有赵春花能享受到。
何氏以为她疼得厉害,更加心疼了,把赵三娘揽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只手给她揉揉肚子。
干遍农活的手上满是老茧,揉肚子的动作却很轻柔。
刘壮和刘旺父子俩一起坐在屋里头,刘壮都快等得望眼欲穿了,时不时问一句:“爹,我娘啥时候会治病了?”“爹,要不我还是喊人帮忙去请大夫吧?或者找张和大叔借他的驴车。”
就在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时,何氏终于回来了。
“娘,三娘她怎么样了?”刘壮急急地问。
何氏瞪了他一眼:“你娘我头疼脑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急?”
“哪有的事。”刘壮赶忙否认。
何氏把刘壮送出了房间,给他点着灯照路:“行了,你去看看你媳妇吧。女人总有这么几天。你媳妇在她家的时候身体没调理好,本就没规律,到了这几天手脚冰得要命。发起寒来能痛得打滚,自然挡不住。你若是心疼她,就帮她暖暖手脚,揉揉肚子就是了。我方才同她说了,这两天不用早起,家事由我带两个小的做着,让她好好休息。她要是非要起来,你得拦着她。”
刘壮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连连点头:“娘,每个月都这么痛几天谁受得了?要不要看看大夫,看有没有根治的法子。”
何氏打了个哈欠,拧了儿子一把:“看大夫是看大夫,我这还有不要钱的法子你要不要?”
“还有这种好事?”刘壮疑惑。
听说何氏说的法子后,刘壮默默哽住,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这臭小子。”何氏看着儿子的背影,拉着刘旺赶紧躺下睡觉了。
刘壮回去的时候,赵三娘已经睡着了。她呼吸平缓下来,脸上的虚汗也少了,小脸红彤彤的像个火炉子,又像太阳。
赵三娘原本像躺在冰天雪地里,现在身体暖和了,又觉得像坐在火炉边上烤火,浑身都暖洋洋的。恍惚间还有一只大手在她的小腹处轻轻缓缓地按着,不知道按了多久。是娘吗?她想挣扎着起来让娘早点回去休息,却被接踵而来的梦境一直拖到了第二天。
赵三娘醒来的时候,发现刘小甜捧着脸在旁边守着她。
“嫂子,你醒了。”小甜似乎怕吵着她,连说话都很小声,但能看出来她脸上的雀跃。
“娘说你生病了,让我们不要吵你。”小甜乖乖地说着,还伸出手有模有样地探了探赵三娘的额头,“不烫了不烫了。”
赵三娘看着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有些懊恼,看这样子自己居然一觉睡到晌午。爹娘还有夫郎会不会怪她?这传出去该多丢人。
刘小甜没看出来赵三娘的担忧,只当嫂子还在病中没有精神,笑着说:“我大哥说怕你快醒了,去厨房给你热饭去了。”
赵三娘赶忙从床上起来,就见刘文端着一碗热饭过来了,刘壮则慢慢在后面挪步。
“我还没劈柴。”赵三娘哪里好意思吃饭,马上就想去柴房。
“柴够用。”
“我还没洗衣服。”
“已经晾好了。”
“我还没……”
“你还没吃饭。”刘壮一把把赵三娘按在凳子上坐好。刘文则非常有眼力劲地把饭碗递了过来:“嫂子你吃。”碗里是平时给刘壮补身体才会放的鸡蛋。
香喷喷的煎鸡蛋煎出了一圈微微的焦黄,闻着特别诱人。
“这是我哥给你煎的,我哥的手艺可香了。给我煎一个我能吃三碗饭。”刘文在旁边夸张地说道。
在万众瞩目下,赵三娘不好意思起来。
刘壮赶忙赶刘文和刘小甜走:“你俩不是约了人抓螃蟹吗,还不走?”
“哦哦哦!妹妹快走,晚了大螃蟹又被人抓走了。”刘文一拍大腿,赶紧拉着刘小甜去拿蟹笼。
两天后要赶集了,他得勤快点抓螃蟹卖,然后给妹妹买她一直想要的小鸡崽子。
没了弟妹在旁,赵三娘的拘束少了些,慢吞吞吃起来饭来。刘壮就坐在她旁边,他说道:“我看到你给我做的拐杖后,有了个想法。”
“嗯?”赵三娘嘴里还有一口饭没咽下去,听见他说话便转头看着他。
“现在十月了,家家户户都在秋收。咱家的情况我之前和你说过。咱家一共有四亩水田,两亩旱地。以前我能去山上打猎,挣得不少,这四亩水田就给我豆子叔他们家种了,说好每年把收成三成给咱家。因为是亲戚,没签契约,是口头约定。”
扣除给刘壮家的三成,以及一成赋税外,刘豆家还能得六成的收成。这口头约定从三年前便开始了。
“爹说现在粮价一年一年地往上涨,等今年秋收完把这几亩田收回来,咱自家人种,能多得点粮食。他虽然看不见,但在地里纯卖力气是没问题的。然后再加上你和我娘帮忙。”
赵三娘点头:“四亩水田,我可以。”没有水牛的农家,犁地全靠家中男丁的力气,但她一人可抵两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壮看着赵三娘那一副“放着我来,我什么都能干”的表情,忍不住笑笑:“所以我打算找个挣钱的法子,攒点钱,看能不能到时候找人租一头的水牛。到时候你就负责架着水牛。”
一头水牛的市价在十两银子以上,比一头野猪还要贵。水牛大概是每个地里耕田的农人,做梦都想要拥有的东西。
租一头远比买一头要划算。镇上的员外家就养了不少水牛,有一部分便是专门用来出租给农人的。
“钱我们有,不用你干活。”赵三娘指了指枕头底下的何氏分给她保管的一两八钱银子,用来租一头牛是绰绰有余了。刘壮只需要负责养好身体就行。
“我当然知道你能挣钱,你见哪家的爷们是让媳妇养的。”刘壮哽住。
赵三娘本还想说些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她常常事事都觉得不好意思,她的夫郎自然也会有他的想法。她自然是应该尊重的。
于是赵三娘放下碗,正正脸色:“那你打算怎么挣钱?”
“这个就不劳夫人操心了。夫人只需要好好在这躺着休息,等赶集那天便知道了。”刘壮学着那些文弱书生、酸秀才的词语,对着赵三娘说道。
赵三娘被他一句两句的夫人整得面红耳赤,又闲不住地跑到厨房洗碗去了。
刘壮见她走了,便从怀里拿出一叠用碳灰画的简陋图纸。每一张草纸上画的内容都不相同,有的是笼子,有的是簸箕,有的则是斗笠或者篮筐。
作者有话要说:刘壮:我可不能当吃白饭的感谢在2023-03-03 20:02:08~2023-03-06 23:0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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