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牧鱼简直要被气死了,什么鬼呀这是!

意思是你以后都要来我家白吃白喝吗?

而且也不知白无常到底用什么写上去的。那个字迹根本弄不掉!

师无疑试了试,发现也不是鬼气,没办法吸收。

看来这么多年的无常没白当,谢必安还是有点隐秘手段的。

牧鱼气呼呼折腾一通,那行字仍旧鲜亮如初,然后就给他气饿了。

好气哦!

想想昨天他还来吃霸王餐,就更气了。

趁他今天不在,赶紧弄点好东西吃独食!

牧鱼打定主意,骑着小电驴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块羊排。

康城养羊的人不多,但市面上流通的羊肉却不少,难免质量参差不齐。

但这家卖羊肉的却很实在,每天都是清晨去拉几头羊来现杀,想要哪个部分,指出来,就直接割了带走。

以前老牧头儿在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买一点肥嫩嫩的羊肉来。

鲜肉不好下刀,回家自己冻好了,切成薄薄的羊肉卷,每到阴天下雨就涮一斤来吃。

也不用什么特别的调料,只需往锅里丢一把姜枣香菇,清水汤锅熬出香味儿来,等水咕嘟咕嘟冒大泡,夹起一筷子羊肉卷上上下下提几回,看着打了卷,变了色,就成了。

空口吃好,蘸点麻酱、红油、韭花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吃,也美得很。

最妙的是中间夹杂一点脆骨,咯吱咯吱,好吃又好玩。

牧鱼特别喜欢吃脆骨,一小节就能自得其乐嚼很久。

每次老牧头儿都会刮着他的鼻头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狗崽儿?”

羊肉性燥,火气大,往往吃不了几筷子,额头上就冒了汗。

感觉身体里的湿气阴冷,全都顺着毛孔往外钻。

若这时候再小小的抿一口酒,嘿,别提多带劲了。

有时候野道士也来。

他就跟脑袋上安着美食定向雷达似的,经常家里一做好吃的,他就神出鬼没的跑来了。

牧鱼长身体那两年就特别不待见他:

那老头为老不尊,总跟自己抢羊肉吃!

弄得老牧头儿不得不多买牛肉:

道士不吃牛肉。

火锅这种东西有个特性:热闹。

人越多了越热闹。

好像火一点,水一滚,团圆的味儿就有了。

以前老牧头儿还在的时候,牧鱼总是眼巴巴瞅着天气预报,在别人眼里凄风苦雨的难熬日子,却是他最期盼的。

因为这就意味着有热乎乎的火锅可以吃。

小孩子火气旺,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隔天嘴上就冒出个大燎泡来,老头总不让牧鱼多吃……

如今,老头走了,他想吃什么,想怎么吃也没人拦了,可却再也没有吃过火锅。

虽然还是同样的锅,同样的桌,可总觉得一个人坐在那里凄凄凉凉的。

不过现在不同啦!

我有小伙伴啦,牧鱼美滋滋地想。

所以除了羊排之外,他又买了大块肥嫩的牛肉、羊肉,还有鸭血、黄喉、毛肚之类的,满满当当塞了两大包。

尤其是毛肚,没有毛肚的火锅,能叫火锅吗?

每买一种食材,牧鱼就会向师无疑仔细介绍它有多么好吃,该怎么吃,又问他吃过没有?

师无疑十次里面倒是有九次摇头的,同时也惊讶于眼前这颗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塞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法子。

边关牛羊多,也是他生前吃过最多的两种肉食,有条件的时候水煮,没条件的时候火烤,怎么方便怎么来。

如此精细的烹饪方式,恐怕只有中原腹地的豪强权贵,才有闲情逸致划算。

牧鱼看向他的眼神中就带了怜爱,几乎含了两大包眼泪。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多可怜呀!

牧鱼昨晚被谢必安捉弄得够呛,今天就想偷个懒,琢磨着晚上干脆也给食客们推荐火锅好了。

这样只要他提前备好食材,到时就可以偷懒了。

至于锅子,其实也不难打理。

放凉后油脂会结块,整个倒掉后先用湿纸大略擦一下,再用滚烫的开水烫两遍就差不多了。

什么,你说夏天温度不够低,不会结块?

嘻嘻,我有鬼魂小伙伴呀!

只要师无疑往旁边一站,鬼气一放,别说结块,结冰都不成问题!

他现在温度控制得可好啦!

中午两个人就吃了火锅。

牧鱼看着师无疑只能吸味儿就替他可惜。

随着民间供奉越来越多,师无疑的魂体越发凝实,基本可以随心所欲的碰触现实中的物体。

但仍不具备活人的大部分功能。

昨晚被谢必安气到,都忘了问他怎么灵魂出窍了。

如果再能像上次给张敞做饭那样就好了,自己可以提前烧点纸扎的食材给师无疑,然后给他做一顿真正的饭吃。

正想着,门铃响了,抬头一看是女警夏长清。

见桌子上还没收拾完,夏长清愣了下,“是不是打扰你吃饭了?”

“吃完了,吃完了,您坐!”

牧鱼赶紧站起来。

夏长清见装食材的盘子都空了,知道他没有说假话,就过去坐下。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满桌子杯盘碗碟自己动起来,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收拾桌子。

夏长清:“……”

我速效救心丸呢?

牧鱼就笑,“我跟朋友分工合作的,我做饭,他收拾。”

回来第二趟的师无疑默默地将剩下的碗筷都摞成一摞,麻利地搬走。

夏长清:“……”

虽然三观在上次就已经被打碎重塑过了,但再次看到这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仍然很震撼。

牧鱼看着师无疑在后厨熟练地烧开水、刷锅洗盘子,不禁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

这个朋友太好用了!

“对了,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感慨一番之后,牧鱼给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又问夏长清。

夏长清艰难地将视线从后厨挪开,勉强找回理智,“啊,这个……”

一旦回归正事,她就又迅速变成了那个精明干练的女警官。

只是今天的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她犹豫再三才说:“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想请你帮个忙。”

牧鱼眨眼。

这台词,我可太熟了。

只不过一般跟我说这话的都不喘气。

夏长清把茶杯捏在手里,看着水中起起伏伏的小花,“其实在这之前,我做的是刑警的工作。”

牧鱼呀了声,“这可真了不起。”

虽然都是警察,但是刑警接手的大多是恶性刑事案件,经常要跟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算是常见警种中比较累也比较危险的工种。

夏长清似乎也回忆起当年,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追忆和怀念,也有不甘和遗憾。

“只是两年前,我在追捕逃犯的时候受伤,造成脊椎脱出,恢复后也没有办法再继续高强度的抓捕工作了……”

虽然是几句轻描淡写,但不难想象。当时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普通人可能很难想象,哪怕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每年也会有许多案件迟迟难以告破,以至于成为悬案。

夏长清就遇到过不止一次。

而令她印象最深,也是至今,甚至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则是刚参加工作后不久的一起。

一起甚至不能被定性为刑事案件的案例。

事件的起因是一次家暴。

一般来说,基层民警都很头疼这种案子。

主要是家暴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绝大部分有一就有二,最彻底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离婚,并且远离有家暴倾向的男人。

但说来容易,做来难。

第一,取证很麻烦。

第二,很多女性或是迫于社会压力,或是迫于经济压力,对婚姻依赖性很强。

有时候外人帮忙调解,吃力不讨好,最后女方反而会帮着施暴方说话。

普通情况,家暴是不归刑警管的。

但那次那名叫黄玉华的主妇受伤实在太严重,当时就爬不起来,被送到医院后发现内脏出血。

于是家暴性质立刻上升为刑事案件。

当时带夏长清的警察接手了,她也全程跟随。

根据夏长清的回忆,黄玉华当时是想离婚的,可是她放心不下不满三岁的儿子,而且她的丈夫张勇痛哭流涕下跪求原谅,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有下一次,黄玉华就犹豫了。

在当家庭主妇之前,黄玉华只是一个普通的超市收银员,没有什么一技之长。

如果离婚,能不能拿到儿子的抚养权暂且不提,就算能拿到,也很难给他良好的生活环境。

光靠自己的收入,她甚至连房子都买不起。

这就是摆在绝大多数家庭主妇面前最大的难关:经济压力。

夏长清现在还记得前辈当时叹的那口气,“完了。”

这种事一旦当时不能下定决心,基本就离不了了。

而当事人如果自己没有离婚的意愿,外人无权强力干涉。

然后仅仅过了两个月,黄玉华再次来到派出所求助,说她丈夫又打她了。

但张勇显然是个非常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人,这次他用了皮带,打人非常疼,可留下的却基本都是皮外伤。

甚至连轻伤都算不上。

据张勇辩称,是黄玉华自己行为不检点,跟外面的男人眉来眼去,勾肩搭背,他作为丈夫一时热血上头才动手。

“……但一段时间以后,黄玉华失踪了。”

夏长清神情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