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检查完后,众考生排成四队,由执灯小童在前边带路。进考场前还需要再次接受军士的检查,这次则需要脱光衣服,以防内里夹带。
江云康第一次脱衣裳时,多少有点不习惯。但次数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经此一事,他便知道在这个朝代,绝不可能有女扮男装考科举的事。
江云康第一个拿的考引,按照考引的座位号找到座位。
府试有提供笔墨纸砚,时间到了也有人送来吃食。故而考生进座位时,手中只有一个考引,其余什么都不能带。
府试第一场和第二场考试都只考一天,只有第三场策论连着考两天。录取规则还是同县试一样,不过名额比例更小一些。
但第一场考试还是不难,和县试第一场一样,考的一文一诗看的也是基础。县试要求通顺,府试则要有些条理。这对江云康来说,属于应试教育的同款考试,同样很容易。
不过,在考场里待一整日,还是腰酸背痛。
太阳西垂时,江云康才从考场出来。
他站在考场门口,目光搜寻着林源,没有看到人之后,再去马车边上问书砚。
还不等江云康开口问话,先听到一声兴冲冲的姐夫。
林源早一刻钟从考场出来,见对面街道有糖人的铺子,便去买了几个,走到马车这里后,还塞一个给书砚,随后扬唇和江云康笑道,“姐夫,你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江云康看林源笑得灿烂,上了马车后,猜着道,“看你心情不错,想来也不错?”
林源挑了个唐僧的糖人给江云康,嘴里咬一口手中的孙猴子糖人,笑着道,“姐夫你天天拉着我读书,这第一场考试,肯定没问题。不然岂不是白费姐夫的苦心?”
“那就好。”江云康看了眼手中的糖人,再看林源膝盖上放着的几个可爱小动物糖人,听到那些是给林氏和院子里姐姐们的,他突然觉得林源给他个唐僧是有所暗示。念此,他倒是笑了下,林源的小孩心思倒是比江云熠要可爱。
回到承安侯府后,林源迫不及待地去送糖人,林氏心里记挂着两个人的考试,可林源却拿个小兔子糖人一直让她吃。
到了夜里歇下时,林氏才得机会问江云康具体如何,听到江云康说林源也会不错时,林氏这才松口气道,“原先我还怕自己管不住他,如今看来,他倒是能被你压住。”
江云康浅笑道,伸手给林氏枕住,“源儿有读书的天分,再过两年更懂事一些,想来更能出色。”
林氏希望夫君和弟弟都能有好前程,她靠在江云康怀中,说到今晚的红烧排骨,“今日六弟提着食盒来时,我还以为是点心,不曾想是红烧排骨,还拿棉布包着,生怕冷了。从赵姨娘身子好了后,便时常做点吃的送来,他们自己都手头紧,倒是有心。”
三房虽然不得宠,但林氏手中有钱,就算林氏不敢大把钱地挥霍,却也能吃穿不愁,并不差赵姨娘的那点吃食。但赵姨娘能想到送吃食来,便是他们懂得感恩,说明没白帮他们。
江云康想了想胆怯的六弟,为六弟的未来发愁了一会会,“六弟读书一般,赵姨娘性格又软弱,不趁早谋划的话,他们母子往后的日子,怕不会太顺畅。”
林氏想到了母亲给她的铺子,还有赵姨娘的厨艺,心思动了动,突然有个想法,却又暂时觉得不要说的好。
天色不早,二人相拥而眠。
与此同时,徐国公也在和徐放说起往后前程的事。
两父子方才大吵一架,外头的小厮都不敢靠近书房,远远地低头站着。
“徐放,你到底想干什么?”徐国公这些年日子过得滋润,他早就歇了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时常在家下棋闲玩,故而养得面带红光。这诸多的顺心中,唯独儿子徐放总能让他暴躁发怒。
前些日子徐放押着吕行去道歉的事,京城里人倒是对不出名的吕行不上心,反而更多地说徐国公府世子果然不一般,这种事也就只有徐放敢不给脸面去做。
徐放歪头站着,就是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垂下脑袋,倔强道,“我一没打吕行,二没骂吕行,带着他去好好讲道理,已经很收敛了。吕行那般的人,就是科举中了,往后也不是好官,我没做错。”
徐国公听儿子还嘴硬,卷起桌上的书便丢了过去,徐放倒是不躲,就由书砸在脸上。
“吕行只是小事,那个吕行为人不好,他的前程一眼望得到头。”徐国公的重点不是要为这个事让徐放认错,而是要徐放为以后打算,“让你读书,你说看到书便头疼,让你去谋个官职,又说靠关系丢人。你说你,这不想干,那也不想干,过个年你就二十了,难不成一辈子吃喝玩乐就当个纨绔?”
徐国公只恨自己不争气,没能多生几个儿子,不然也不用这般吊死在一棵树上。
徐放却还是一脸不在乎,嘀咕道,“以前我说去习武,你们说战场刀剑无眼,不肯让我去。后来我觉得当个工匠也不错,你们说工匠上不了台面。我本就不是那种迂腐刻板的人,您让我每天之乎者也地在官场打拼,那还真不如当一辈子的纨绔。”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徐国公扶着额头坐下,头晕道,“世人都崇尚读书,非你要去练武,咱们是公候世家,你一个世子去和武夫厮混,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徐放撇嘴不辩驳,他觉得世人的想法大错特错,北狄的骑兵都快打过江来,这些书生文人还想着只有读书最尊贵。若是没有将军在前阵御敌,光靠读书人的一张嘴,如何能护住这剩下的一半江山?
他看不惯世人的嘴脸,也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倒不如自个儿玩得快乐的好。
徐国公见儿子不说话,便知道这是不服的态度,他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我知道你不服气,可皇上年纪大了,总有……”顿了下,这里的话心领神会就好,不便多言,“万一真到了那日,你母亲和我都不曾站队,不管谁上位,咱们徐国公府都要走下坡路。”
说到以后,徐国公就忍不住忧愁,“若是你不能撑起门楣,再过十年十五年,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当一辈子的纨绔吗?”
徐国公府眼下的尊荣,全靠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可皇上年岁已大,近来身体也时常有病。
一旦皇上驾崩,徐国公府的门庭会立马冷落。到时候徐放还像现在一样嚣张行事,就没人能护着他了。
徐放觉得父亲想得太久远,“还有那么多年的事,何必提前发愁,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知道什么叫未雨绸缪吗?”说着,徐国公无奈摆手,见儿子还是不够成熟,转而说罢了,“你回去吧,这些日子是府试,别去打扰江三郎。人家虽然出身不如你,却有颗上进的心,多和别人学学吧!”
徐放走出书房时,薄唇紧抿,像只气炸了的刺猬。
他自认为自己也不错,虽然外边人说他是小霸王,可他十分讲义气,对他好的人,都会加倍好回去。对家人,他也护短得很。
“哎!”重重地叹了口气,徐放想到正在府试中的江云康,不由开始替江云康担心起来。毕竟前两次府试,江云康都没有过,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通过。
同样担心江云康府试的,还有江云帆。
这些日子,承安侯告假在家,江云帆要忙翰林院的事,还要去应酬各大亲朋,忙得像个陀螺。
好不容易休沐一日还不用出门,便把江云康叫到跟前,一番询问后,心中有数才放心。
“三弟能有信心是好事,不过这才是开始,切莫要谦虚些。”江云帆叮嘱两句,看着江云康犹豫一会后,才开口道,“这段日子,父亲对你态度不错。四弟的事,不知你有何想法?”
江云杰会去护城军,是因为挑拨江云熠害江云康。
如今江云杰在护城军待了有段时日,那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没盼头。可他知道父亲那儿说不通,便时常来找大哥,做小伏低,表现得十分贤良。
江云帆觉得四弟已经改过自新,就这样在护城军待一辈子,多少有点可惜。他觉得父亲气消了,只要三弟没意见,倒是可以再帮帮四弟。
听到大哥的问题,江云康愣了下,随后展颜笑道,“四弟以前是不懂事,现在能知道一家子兄弟要相亲相爱,这是好事。大哥不忍四弟在护城军蹉跎前程,我也觉得可惜。”
说到这里,江云康特意停住。他心里是希望江云杰永远待在护城军,但大哥是大家的大哥,他若是坚持说不行,只会让自己在别人眼中留下小心眼的印象。就算真不愿意,也要换另外说法。
“但四弟性子不稳,若是就此帮他求饶,日后再有事时,怕是心中不会忌惮。况且,他既能求到大哥跟前来,说明心中还是没有完全认错,倒不如再磨磨他的性子。”
江云康说得诚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情愿,反倒是让江云帆醒悟后有些面热。
“三弟这段日子,真的成长不少。”他由衷地夸赞道。
江云康从大房出来后,深呼吸几次,才带着书砚回去。
等他进院子时,看到林源正带着六弟踢毽子,也加入一块儿玩了起来。
出了一身汗后,人倒是舒爽不爽。
到了第一场考试放榜那日,林源贪觉不愿出门,让江云康自己去便好,最后还是林氏揪着他耳朵起来。
马车里,林源不停地打哈切,抱怨道,“我姐也真是的,看榜有一个人去不就好了,非要我也来。姐夫,她嫁给以后,脾性倒是长了不少,揪我耳朵是下了狠力的。”
江云康笑道,“我倒是没觉得你姐姐现在这样更好,以前她总忍着,反倒是活得不痛快。要是能再放纵一些,会更好。”
林源顿住想了想,随后若有所思道,“这倒是。”
谈话间,马车到了放榜的地方。
方才还犯困的林源,不等马车停稳,就冲下马车,一边跑,一边道,“书砚,你倒是快一些,咱们比比谁先到!”
书砚也心急想看榜单,诶了一声,赶忙追去。
江云康看着跑得飞快的两个人,不由笑了。
现在还是府试第一场,他还比较淡定,因为心中有把握,等第三场的时候,怕是也坐不住,要跟着一块儿去看。
打开油纸包的点心,这是林氏让人给准备的,江云康拿了一块放嘴里,但刚吃一口,还不等他咽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争吵声。
推开木窗往外看,见是林源和人吵起来,赶忙丢下点心,下马车飞奔过去。
在一众考生中,林源年纪算小的,但他长得高,比对面的吕行高了半个头,浓眉高高抬起,凶巴巴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姐夫舞弊了?你给我说个明白,要是不说清楚,今天你别想离开!”
林源刚挤进人群,就在一甲头名的位置看到姐夫的名字,不等他高兴,就听到边上有个窸窸窣窣的声音,说他姐夫又是头名,怕不是舞弊了吧。
虽然声音不大,但看榜的地方人挤人,边上一圈的人都听到了,也包括林源。
有人说不太可能,也有人认出江云康的名字,说江云康考过两次府试都没过,这次却是头名,多少有点奇怪。而最开始质疑的吕行,马上说江云康县试也都是头名,怕是都有问题。
林源听到这话,顿时炸了。
吕行这人,属于背地里瞎编排厉害,当着人面立马怂了。
被林源吼了一句后,立马往后退了好几步,瑟瑟缩缩地道,“你想干嘛?难不成你想打人吗?”
林源还真想打人,但书砚拉着他,只能瞪着吕行道,“我就要你把话说清楚,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我姐夫舞弊?”
“你姐夫以前科考一般,这次却次次第一,我说两句质疑的话,不是正常吗?”吕行说着,看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明白读书有多不容易。我是江陵书院的学生,考试时十有八.九都是头名。若江云康一次头名就算了,却次次都是头名,大家信吗?”
江陵书院可是京城一带最好的书院,每次殿试一甲里,都有江陵书院的学生,小小府试更不在话下。
可吕行每次都被江云康压着,这就不由引人深思。
有人接话道,“确实有些难以服众。”
“吕兄的课业在同窗中有目共睹,每次都被江三郎压着,我还真好奇了。”有吕行的同窗出来说话。
……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围着榜单开始辩论。
林源听得脸色涨红,对着吕行质问道,“你说你是江陵书院头名却考不过我姐夫,那是你自己学问不行。没有证据就胡言乱语,这般往人身上泼脏水,你心中可还有读书人的傲骨吗?”
大家听林源这么说,又觉得有些道理,吕行不过是猜测,就当众说出来,这么看来,品行确实有待考证。
吕行见大家不帮他说话,心里有些急了。这里是放榜的地方,大家都是各地汇聚而来的优秀学子,不缺家世好的人,若是这些人回去传他品行不好,往后官路可就没了名声。
“你……你才是胡言乱语!”吕行指着林源说完,突然想到林源喊江云康姐夫,他查过江云康,唇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你说江云康是你姐夫,我可记得,江云康的夫人是商贾出身。”
这话一出,大家看林源的眼神瞬间变了。商人重利,最被世人瞧不上,特别是在读书人眼中,商人满身铜臭,根本不配和他们站在一起。
林源身边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往边上退去,主动和林源拉开距离。
林源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再也忍不住,想冲过去打烂吕行的嘴,但这个时候,江云康挤了进来。
江云康没听到所有对话,但听到吕行怀疑他作弊,还嘲讽林源是商贾之后。他挡在林源跟前,不能让林源在这里打人,不然往后功名都要没了。
“吕行,上回你污蔑我打你的事,可能大家都还不知道。但你既然还不老实,我就说给大家听听。”江云康把那日吕行挨家挨户解释的事说了,看吕行的脸涨红后,他继续道,“你怀疑我得第一是舞弊,那我也怀疑你得第二是舞弊。既然我们互相信不过,倒不如比试一番,让大家伙做个见证,往后也省得多事。你觉得呢?”
不等吕行开口回答,江云康又微笑着道,“还是说,自称是江陵书院头名的吕公子,怕了?”
“我……我怎么可能怕你!”吕行对自己的学问还是很有信心,不然也不会在多次输给江云康之后不甘心,“你说,比什么?”
江云康心中早有想法,“也不用特意比什么,我们把府试第一场的作答给默下来,让在场的众人都看看,到底谁更好。”
他转身望了一圈围观的人,拱手行礼,“大家都是同期,往后可能这里就有官居一品的人。既然吕公子拿不出证据,大家又对我有怀疑,倒不如让大家都看看我的答卷,也能各自心中有数。”
对此,吕行没有意见,他还真想看看江云康的答卷。
众人一同前往附近的书馆,要了两张书桌,面对面摆着,摆好笔墨纸砚,两人站到了书桌后。
围观的人绕成一个圈,把江云康和吕行围在中间。
书馆里的人看涌进那么多人,也来看热闹。
林源站在人群中,紧张得扣手指,侧身问一旁的书砚,“书砚,你紧张吗?”
“回林公子,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书砚捂着胸口道。
“你说,如果姐夫输了怎么办?”林源跟着江云康读过一个月的书,知道江云康的进步是刮目相看那种,本来他还不担心江云康会输,听到吕行是江陵书院头名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万一待会这些人不识货,那可怎么办?
“呸呸呸,林公子快点呸三声,三爷绝不可能会输,没有这种假设!”书砚盯着林源,直到林源呸了三声后,才继续转头看向人群中的主子。
大家也都在猜,江云康的学问到底如何,才能次次都得头名。
在江云康研磨时,对面的吕行突然开口,“江云康,如果你输了,你该怎么办?”
“吕公子想要什么?”江云康抬头问。
“我要你退出接下来的考试,因为你不配再参加这次的府试。”吕行说话时,看了眼一圈四周围观的人,有半数都是江陵书院的同窗,心中胜算又大了一点。
江云康眯眼看了会吕行,余光扫了眼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二楼的一间书房外,他看到了徐国公家的下人,心思转了转,随后点头和吕行说好,“那就说定了,今日在书馆的人都可以投票。只不过吕公子,如果你输了,你该如何?你也退出接下来考试吗?”
“这自然不能。我与你如何能一样,你输了,证明你的学问不配第一,有舞弊的嫌疑。我本就是第二,输给第一就很正常。”吕行赶忙道。
江云康笑了,“吕公子什么都不想付出,却要我以退出考试为赌注,是不是有点太空手套白狼?”
“那……那你要我怎么样?”吕行突然有点心虚。
“吕公子没有证据,却要怀疑我舞弊。如果我赢了,要求很简单,吕公子就写一封道歉信给我,可以吗?”江云康眼睛弯弯的,一副没什么心机的模样。
道歉信而已,吕行当场就答应了。这下就算真不小心输了,他也没啥事。但他坚信自己不会输?
比试很快开始,两人埋头专注。
四周的人都恨不得让他们快一点。
与此同时,二楼的徐敬文和徐国公一起从书房中走出来,发现书馆里聚集了一群人,一起往楼下看去。
徐国公看到江云康后,叫来守门的小厮问完怎么回事后,当即放下脸来,“这个吕行,真是无事生非,他这么闹,岂不是故意要害江三郎的前程。不行,我得下去阻止!”
徐敬文看徐国公要下楼,忙拉住徐国公,“堂兄冷静一点,你这会下楼阻止他们,只会让围观的人觉得江三郎靠了徐国公府才得了好成绩。倒不如让他们比比,也好叫那些人看看江三郎的真实水平。”
徐国公摇头说不行,“楼下有半数都是江陵书院学生,这对江三郎不友好。若是江三郎真输了,那前途就没了啊!”
“堂兄冷静冷静,你就听我的,等一会儿吧。”徐敬文解释道,“我看过江三郎的文章,他输的可能几乎没有。”
“真的?”徐国公再三确认后,才皱眉没下楼,盯着楼下的江云康,也跟着紧张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江云康先放下了笔,待桌上的墨水干了后,再说写完了。
而此时的吕行,还差三分之一没默完。
江云康坐下时,看到吕行的手明显顿了下,这是心急了。
等吕行也写完后,再有书馆老板来主持投票。大家先一同品鉴半个时辰,品鉴完后,所有人站到书馆右边,一个人只能投一票,投完就站到左边去。
林源和书砚想都没想,先投给了江云康。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始投票,最开始的投票,还是江云康更多,等一群江陵书院的学子投完后,吕行倒是比江云康多了十票。
书砚心都快绞成一团,和一旁的林源紧紧抓住对方胳膊,“林公子,那些人都是吕公子同窗,他们这是不公平!”
林源这会呼吸都变得沉重,紧扣书砚的胳膊,每看到有人给吕行投票,心就猛地跳一下,根本没心思接书砚的话。
就在投票人数只剩三十人时,吕行超过江云康五票。
有好事的,已经忍不住谈论江云康这场比试输了回去,怕是会被承安侯打死。
就在这时,书馆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打断了投票。
徐敬文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书馆老板道,“方才老板说书馆里的人都能投票,我是不是也能投?”
“大人自然可以投。”老板恭敬地请徐敬文走到中间,让徐敬文先品鉴江云康两人的文章。
徐敬文是一甲进士出身,他的评价很有说服力,在看完两个人的文章后,他先看着吕行的文章道,“吕行的文章不错,行文流畅,且见解深刻,字迹也娟秀工整。”
吕行听到这个评价,心里觉得赢定了,笑着谦虚道,“多谢大人点评,不过我还有许多要进步的地方,大人如果有意见,尽管说。”
本来只是想自谦一下,表明自己不是个骄傲自满的人,可吕行万万没想到,徐敬文还真点了头。
“你说得没错,确实有个很大的不足之处,”徐敬文分析道,“你的文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小家子气。行文畏手畏脚,也颇有束缚,缺少了少年气魄。而且写到末尾,似乎没沉住气,落笔有些抖动。”
再转身去看江云康的文章,“反观江三郎的文章,笔试雄奇,辞无所假,字迹大气有锋芒,倒是更有气魄一些。”
点评完两个人的文章,徐敬文再看了眼台下的其他学子,“读书者,应该心如明镜,能有明确的是非判断。”他转身和老板道,“我这一票,投给江家三郎。”
为官快二十年,徐敬文与江云康也不过几面之缘,并没有特别交情,他所言皆是他的真实判断。
而之前投票给吕行的江陵书院的学子,听完徐敬文的话之后,多少有些面热,好些人低下头不敢往徐敬文和江云康那看去。
徐敬文投完票,就走下台,往楼梯口走去。
徐国公站在楼梯边上,看徐敬文过来,不由笑了下,“你倒是个会卡时机的。”
“其实也不用我特意出面,剩下那三十个人,都不是江陵书院的学生,文章好坏,他们心中有数。”徐敬文笑了下,两手负背,“不过是看吕行此番行事小人,忍不住上去多说几句。”
徐敬文和徐国公是同族,两人的父亲是堂兄弟,年岁差不多,一同上的徐家族学,关系不错。
徐国公低声笑了几声,打趣道,“你这人看着面上一本正经,实际心里损招忒多。”
徐敬文不可否认地点点头,目光望着接下来投票的那些人一个个上场,等所有人都投完票之后,才满意地笑问,“国公爷可要上去凑个热闹?”
徐国公看了眼比分,最后的三十个人,大部分都投给江云康,让江云康反超二十票,摇头道,“不用,我又不像你。”
二人对视笑了下,一块儿往书馆后边走去。
而江云康,这会正笑眯眯地看着吕行。
方才投票中,他确实也有些忐忑,虽然估算过在场的人数,心中有九成的把握,但结果没出来之前,多少还是怕出那一成的意外。
“吕公子,你现在还觉得我有舞弊吗?”江云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答卷,原主是个苦读书的人,不仅背书多,也每天坚持练字。不过原主的笔锋有些太过,像他这个人一样,迫切地想取得成果。故而江云康熟练原主的行文后,再收敛一些笔锋,便能达到非常好的效果。
在古代,卷面分也很重要哒。
吕行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这会更加惨白。
他的唇瓣轻微颤抖,瞪着江云康好半天,才不情愿地提笔写道歉信。
围观的人群看到结果后,走了少部分人,但还是有大部分人留下,想看到最后。
林源看到江云康赢的时候,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庆祝,但现在太多人在,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书砚也很想高兴大叫,果然,他家主子就是最厉害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吕行就写完道歉信,但江云康看了后,却很不满意。
“吕公子未免太敷衍一点,你应该写清楚时间、地点、人物,发生了什么事,你做错了什么,真诚地要和我道歉。”江云康看着纸上不到二十个字的道歉信,实在不满意,当着吕行的面就撕毁了。
“江云康!”吕行咬牙瞪着江云康,“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已经给你写了道歉信,你还想怎么样?”
“吕公子可别忘了,我输了的话,你可是要我放弃这次科举。和我的赌注比起来,你这寥寥十几个字,难道不是太敷衍吗?”
说着,江云康看着围观的众人,吕行会利用舆论,他也会,唉声叹气地委屈道,“大家都是读书人,想来能明白我的感受,苦读十几年,却被人无缘无故怀疑努力,这般屈辱,不过要一封诚恳点的道歉信,是我过分吗?”
“不过分!”林源第一个喊道。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符合,“对啊,吕公子,你确实该给江公子道歉。不说你没有证据就怀疑江公子,光你要的赌注,就太过分一些。”
“没有错,吕公子你也别矫情了,一封道歉信而已,赶紧写了给人家,往后还是要考场再见的。”
“你们别催了,我看吕公子就是不肯写,他不过是自己本事不如人,才故意挑事。现在又输给江公子,心里在想着怎么耍赖吧!哈哈!”
“我觉得也是!”
……
大家看吕行迟迟不动笔,都开始说吕行是不是要耍赖。
吕行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却只能咬牙按着江云康的要求写完道歉信。
江云康看了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的吕公子,我原谅你了。”
他在转身去看老板,“老板,我可以把这封道歉信贴你书馆里吗?既然今日的事情有了结果,也好告诫后人,做人得踏实本分才是。”
书馆人来人往,不是读书人,就是达官贵人,若是道歉信一贴,吕行的名字和所作所为,就此便要传遍京都。
这才是江云康要的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