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为了尽可能保证转移路上的纪律性,以及统计人数、管理队伍时更方便。

像富安小区这样的单位里,每一层住户,要选出一个层长,每一栋楼需要选出一个楼长,然后每个小区,还要选出一个带头人。

而如果是没有固定住所的人,就到附近的街道、社区去报名登记,到时候给你编入临时小队。

这都是七月二日,跟随着转移通知一起传达下来的通知。

人们顿时忙碌了起来。

有人来敲虞雪的门,表示想推荐她当层长,如果她愿意,也可以让她当楼长。

毕竟谁都知道,虞雪有一个很厉害的朋友,而层长、楼长这样的职务,必要时候是要负责手底下人的安全的,当然是有能力的人来担任最好了。

所以,虽然有人不太服气,但经过商议之后,还是想推举虞雪做这个担责任的人。

然而虞雪拒绝了。

“哎,别急着拒绝啊。”外面的人说,“身为层长,可以要求大家把食物集中在一起,然后统一分配,你难道不想要这样的权力?而且层长楼长大小也是个官,有了这样的履历,到时候去了大基地,说不定能混个小官当当呢。”

虞雪道:“没兴趣。”然后不给外面人说更多话的机会,砰一下关上门。

集中食物?统一分配?说句难听的,这些人现在还能有多少食物?而且能心甘情愿地交上来?交嘛没交多少,到时候没得吃了却能理直气壮朝她要,完了她还要负责这些人的人生安全?

这纯粹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虞雪还没那么蠢。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计划落空,他们都有些不爽。

“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好忽悠?算了算了,找别人吧。”

但也有人不甘心:“那丫头肯定不愁吃喝,手里肯定还有很多吃的,她不肯负责我们吃饭,路上没东西吃可怎么办?”

他们都不介意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指挥他们了,人家居然还不乐意?年轻人不该很虚荣的吗?

“还能怎么办?你要是有胆子,你去抢她的东西啊!”

这话没人敢接,人家有人罩着的,谁敢触她霉头啊。

同层的人悻悻散了,回到自己家里继续收拾行李。

虞雪也在收拾行李。

虽然能带着整个房子一起搬家,但她也不能真的空手上路,样子总是要做做的。

她准备了一个行李箱,拉链的,这种虽然没有铝框的结实,但拿取东西比较方便,不需要整个打开,而且也更能装,而且箱子本身比较轻。

她往行李箱里放入一个睡袋,一些换洗衣服,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就是吃的。

压缩饼干、肉罐头、肉干、水、巧克力、坚果、果干、牛奶片,主要是高能量的即食食物。

然后是一个双肩旅行包,包里则主要放随时需要拿取的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

边上的手机播放着广播,这一次,K市基地派出了两支军队、两支志愿队伍,分别前来接H市和H市隔壁的I市的幸存者。

广播里说,K市基地落成也没几天,内部都没有整顿好,马上就派出人马来援救周边城市的幸存者,精神感人之类的。

还说这是第一次跨市救援行动,没有经验,任务艰巨,军队和志愿队出发前都写下了遗书,悲壮而伟大。

虞雪听着听着,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坐在地板上思考起来。

其实她还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

留在H市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地方人一走,就要彻底被动植物淹没,成为一个真正的森林了,留下来就是脑子有坑。

而末世大背景下,一切远离人类聚居点的地方,都是如此。

所以,要去K市吗?

她抬头问:“多多,你想去哪里?”

“我随便,看你。”

虞雪叹了口气:“我也随便啊。”

“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虞雪手撑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说:“从前是想过,以后有钱了就出去旅游,但现在么,旅游是别想了,如果说是选择哪里定居,好像哪里都差不多。我以前总觉得这个问题不能深想,想得多了,就会觉得,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哪里都一样,哪里都没差,一个人来,一个人去,中途遇见多少人,经历多少事,最终也是一场空。越热闹就越觉得孤独,可是让我远离人群,跑到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那种寂静感,又会让人害怕。”

坦白说,她这个人是不合群的,她享受孤独,但她享受的也是人群之中的孤独,毕竟人都是群居动物,她也不能免俗,让她去过那种深山老林的野人生活,她也过不下去。

这就意味着,她最终还是要选择一个基地来生活的。

多多问:“现在呢?”

“嗯?”

“现在还是觉得活着没意义吗?”

虞雪笑道:“现在啊,有你和来福了,比以前多一点乐趣了,可是对未来,还是有点迷茫吧。”

虞雪想了想忽然说:“你说我想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外头那些人,肯定就没空想这些。”

外头隐隐传来人们的对话。

“这被子不带啊?”

“太占地方了。”

“那到时候直接睡地上啊?”

“你把碗塞包里干嘛?重不重?”

“没碗怎么吃东西嘛!”

“找个小瓶子,把油换个小瓶子,这个油桶太占地方了。”

“纸巾都带上。”

“我把旧衣服剪一剪,还可以当抹布。”

虞雪听着这些对话,忍不住想起前世,自己也是这样战战兢兢地过日子,那时候她只想着怎么活下去,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想什么未来,更没有时间悲春伤秋。

虞雪笑了笑:“那我们就先随大流去K市看看?”

多多道:“可以。”

虞雪又坐起来收拾东西,忽然楼下传来喇叭声:“四号楼404的虞雪,你的家人来了,请下楼把他们接上去。”

虞雪一愣,她的家人?

她来到窗边往下看,的家人来了。”

那人身边站着好几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蓬头垢面,十分落魄狼狈。

看到虞雪探头,其中一人顿时激动起来:“阿雪,是大伯啊,还有你表哥啊!”

虞雪仔细一看,还真是她那个大伯虞威山和他儿子虞阳。

虞雪又看了看和虞阳站在一起的那个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身边则是一大家子人,显然他们是一家人。

她就想到虞威山之前说,他儿子要结婚了,还要在H市办酒,让她把房子让出来做新房。

当时那个态度,真是理直气壮呢。

现在这不会是带着他儿子老婆一家,一起来住她家吧?

虞雪对多多说:“这是老天知道我太闲了吗?”

“?”

“你看,我正闲得慌,就给我送解闷的来了。”

虞雪欣赏了一下楼下那些人,回去往地板上一坐,继续收拾东西。

虞威山问带他们过来的人:“我这侄女现在真的很厉害啊?”

那人道:“反正她的朋友很厉害,这次大转移,需要大量能人高手来保障大部队的安全,所以你们帮忙做做她的工作,让他们为大转移奉献一份力量。”

虞威山连连道:“这是一定的,这是一定的,有能力嘛,当然就要站出来为大家多做点事。”

虞阳的未婚妻低声跟虞阳抱怨:“你这个表妹认识这么厉害的人,你们家从前怎么都不知道?早知道她在这里单独住一个房子,我们早就过来了,这个月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虞阳道:“虞雪从小就是独性子,跟谁都不亲,我们家跟她也没什么往来,哪里知道她在外面的事情?”

虞阳未婚妻的母亲一脸为难道:“阳子啊,你说我们一大家子人,跟你们一起住进你表妹家,也不太像话,要不就让雯雯跟你们父子住进去吧,我和他爸他们没关系的,在楼道里凑合两天就行。”

虞阳忙道:“阿姨,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让你们睡楼道里,那我成什么人了?你们就放心跟我们进屋就好了,好好休息两天,后天就要启程了,赶紧养好精神才行。”

“那你表妹不会有意见吧,影响你们亲戚感情就不好了。”

“能有什么意见?你就放心吧,有我呢!”

虞阳未婚妻一家听了这话,一颗心全放进肚子里了,只等着能够进屋好好休息。

听说那个虞雪从一开始就是单独住,这么多天就没让别人进屋过,那屋子里肯定比较干净,说不定还有不少吃的,要是能洗个澡那就更好了。

周围富安小区的人羡慕地问他们:“你们是404那户的亲戚啊,怎么今天才来啊?”

“你们可真是轻松了,那个404可厉害了,前几天还见出来买过吃的,独居后就没见怎么出过门了,那家里啊,估计是不缺吃的不缺喝的。”

虞家父子和未婚妻一家听得那是一个得意,可是站了好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有人下来。

虞威山又朝楼上喊了:“阿雪啊,你下来没有啊,快点啊!”

这下楼上没声了。

虞阳猜测:“是不是在下楼?”

未婚妻家里有人不耐烦了:“怎么动作这么慢,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真是没礼貌。”

也有围观的人说:“不会不肯下来吧?”

“要是我我也不下来,一个人住的好好的,凭什么要让这么多人住进去啊?”

“这是亲戚啊,怎么能不管?”

“你没听说,只是大伯吗?又不是亲爹妈。”

虞威山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挂不住,又朝楼上喊:“虞雪,你下来没有,把这么多长辈晾在这里,你怎么这么不像话!”

楼上依旧没动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楼上也有不少人探头出来看。

未婚妻的妈感到有些不对劲了,提议道:“可能是她被什么事绊住了,要不我们自己上去吧。”

“能被什么事绊住?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等着啊。”虞威山沉着脸道,“我不上去,非要这个丫头片子下来迎接我们才行!”

在未来亲家面前丢脸,让他觉得十分没面子。

他说着又朝楼上喊:“虞雪,你个死丫头,慢慢吞吞磨蹭什么呢!让这么多亲戚等着,真是不像话!”

虞雪拿着几个小罐子,往里倒调料品,盐、糖、胡椒粉,然后往罐子上贴标签。

一边往标签上写字,她一边就往窗边来了,低头往下瞧,笑嘻嘻地:“你们是我亲戚啊?真是稀奇,不知道当初是谁说当虞家没有我这个人的,你这也没多老啊,这就老年痴呆了?”

虞威山一噎,辩驳道:“那是一时气话,你还当真了,你个小丫头,还听不得几句重话了?”

虞阳见虞雪果然还在楼上,火气蹭地就上来了:“我们在

“我就耍了,你要怎么样吧。”

虞阳一撸袖子:“你等着,404是吧,你等着!”

他说着就冲进楼里了。

虞雪却依然漫不经心,扫视着

那个带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被她看得心底一慌,干笑道:“虞雪同志,他们说是你的亲人,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现在这个环境,能和亲人团聚,多好的事情啊,你们就算过去有点矛盾,也该冰释前嫌,亲人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虞雪挑了下眉:“你是哪个部门的?上司是谁?把这些人拉过来,就为了让他们劝我朋友在大转移中出力?真是好笑,你把这些人拉过来给我添堵,却还想要让我给你出力办事,我看起来那么像冤大头吗?”

显然,她刚才也是听到了他们在楼下的对话。

这个工作人员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砰砰砰!

外面忽然传来拍门声,那是虞阳在大力拍门:“虞雪,你给我开门,这房子是你拿了老爷子的钱买的,那钱本来该是我这个长子长孙的,你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继承遗产?这房子是我的,你给我滚出来!”

声音响得,整栋楼都听见了。

虞雪把手里的标签写完,放进背包小口袋里,然后拿了一根绳子,穿上鞋子,猛地拉开了门。

虞阳差点摔进来,看到虞雪,抡起拳头就想打。

虞雪却刷刷几下把他给捆了起来,拧着他就往楼上走。

看热闹的人哗然。

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冲楼下喊。

“她把人捆起来往楼上去了!”

“哇哇,不会要出人命了吧!”

一个个激动得不行,没谁真情实意担心虞阳。

但楼下虞威山等人,却以为是虞阳把虞雪捆起来了,虞威山愤愤道:“捆得好,这死丫头就是欠收拾,她爸不在了,我这个大伯来收拾她!”

说着就要往楼上走。

未婚妻那边的长辈还假模假样地拉住他:“别冲动别冲动,孩子不懂事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打呢,姑娘家脸皮薄。”

虞威山一副你们不要再劝我了的表情。

就在这时,六楼天台上,虞雪拎着虞阳出现了,虞阳的谩骂和惊叫也清楚传来了。

“虞雪,你要干嘛?你放开我!”

“你把我带到天台来干嘛?你他妈松开!别逼我弄死你!”

天台上也有很多人搭着帐篷,住在这里,从这些帐篷间穿过去,随手拿了一条板凳,踩上板凳,把虞阳像小鸡崽一样拎上一米五高的天台围墙,然后自己也站了上去。

虞雪一脚踩着虞阳,淡淡对他道:“再叫,我就把你踢下去。”

天台的围墙厚度有二三十厘米宽,此时虞阳就被打横趴放在上面,只要虞雪踢他一下,他就能直接掉下去。

看着六楼的高度,虞阳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吓得死死趴着,动都不敢动。

被绑起来的是他儿子!

而他那个柔柔弱弱的侄女,竟然单手把他儿子拎上围墙,还那么惬意潇洒地站在围墙上!

这怎么可能?

虞雪低头看他:“说啊,再说啊,再说要教训我啊!还带着这么多我都不认识的人,想来住我的吃我的,你们挺能啊,真当我好欺负啊!”

虞威山脸迅速白了,哆嗦着说:“你快把你表哥放下去!他可是你表哥!”

“在我这里,没有表哥表弟,只有惹到我的,和没惹到我的人,末世前,你就说要我把我的房子让出来,给这个家伙当婚房,现在又带着这么一大家子你的亲戚,理直气壮地让我救济你们,姓虞的,当我是傻子还是冤大头啊?”

她踢了踢虞阳,虞阳上半身滑了出去,他尖叫起来,偏偏手被捆在身后,什么都抓不着。

最后关头,虞雪扯住他身上的绳子,让他保持上半身悬空在外的姿势。

虞阳啊啊啊地叫得那叫一个惨烈。

虞威山一下子被吓瘫软了。

虞雪笑眯眯地坐下来,两条腿悬在半空晃荡着:“你让我不痛快,那我就只能让你不痛快了。”

……

在虞威山的苦苦哀求下,虞雪在把虞阳悬挂半个小时后,把他放了,他连下楼的力气都没了,还是虞威山上来把他给连拖带抱地弄下去的,父子俩的双腿都是软的。

至于虞阳的未婚妻一家,早就被虞雪吓跑了。

虞雪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台上围观的人,那些人目光闪烁,惊奇又畏惧地看着她,甚至是不敢看她。

虞雪来了这么一招,可谓是一战成名了。

无论是三下五除二把一个成年男人捆起来,还是拎小鸡一样把人拎上天台,亦或是面不改色稳稳当当地站在围墙上,把一个大男人悬挂在天台边缘。

种种举动,是既显示了力量,又展示了她的疯批和冷酷。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她的朋友而忌惮她,现在人们则是因为她本人而再不敢招惹她了。

毕竟谁都不想被她从天台上丢下去。

虞雪心满意足地回到家中。

而那个把虞威山等人带过来的人,早就跑没影了。

那人回去复命了。

住房办的上司听了他的汇报,惊愕不已:“她真的那么做了?那可是她的大伯和表哥!”

那人苦笑道:“显然她和他们感情并不好。”

住房办的上司头疼不已,这会儿是后悔极了。

为了能够和虞雪拉近关系,拉拢她那个朋友,他让人找虞雪的家人朋友,想要让她欠自己一个人情。

到时候转移路上,虞雪的朋友要是能给自己做事,那自己的地位份量可不就起来了吗?

没想到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她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吧?”

“不知道。”

“那就好。”住房办的上司摆摆手,“下去吧,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心里愁啊,他住房办里没几个实力强悍的人,现在,谁手里有强者,谁才能有话语权啊。

接下来的两天,虞雪过得很舒心,同楼层的其他三户人家,没有人敢再过来逼逼赖赖,反而连说话声都很小了,生怕打扰到她一般。

倒是有几拨人过来游说她,希望她参加志愿队,在大转移中保护大部队,但都被虞雪拒绝了,不过对方倒也没有纠缠。

到了七月四号这一天,凌晨两点,随着一声铃声,只听到楼下在喊。

“一号楼,一楼下来。”

“一号楼,二楼下来。”

一层一层的人,扛着大包小包下去集合,层长清点人数,完了楼长汇总人数。

有能力的人,已经准备好车子,或是自己的私家车,或是出去搞来的车。

但现在没有被毁坏的车子不多,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无法在破坏严重的道路上行驶,就算能行驶,油也不是那么好弄的。

所以大部分人,只能坐安全区安排的车。

到了大约五点钟,人们终于开始上车,小区外面停着好些车子,主要是改装过的大巴、大卡车、货车之类的。

坐这些车子,要求尽可能多塞人,所以对行李是有要求的,一个人不能带超过体重一半的东西,体积的话,最多是一个24寸行李箱,外加两三袋东西,多了不给带。

因为你东西带多了,车子里能上的人就少了。

虞雪在菜园子里看着

确认四号楼的人都离开之后,她开始出门安装炸弹。

此时四号楼里安安静静,而且很昏暗,那些门大都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屋里、屋外、楼梯间,遍地都是垃圾。

空荡荡的,萧条,凄清,仿佛毕业季的大学宿舍,曲终人散,人去楼空,空旷得令人一刻都不想停留。

所以哪怕再留恋这里,就冲这人群散尽后的凄凉感,也没人愿意留下来。

所有人都走了,把所有热闹和生机都带走了,唯独你被留下了,遗忘了,这种感觉是很可怕的。

因此,富安小区,是全员撤离。

所以在四号楼的隐蔽处安装好炸弹后,虞雪又去其他楼里安装了一些炸弹。

然后她回到404。

此时该上公车的人,都基本已经上去了,剩下的私家车,也一辆辆往外面开,小区门口有点堵,但不是很严重,东边的天空已经泛白了。

虞雪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

计划中,富安小区这边是六点钟启程。

虞雪回到屋里,确定所有窗帘都拉紧了,她说:“多多,那我和来福先走了。”

多多道:“好。”

虞雪把背包和行李箱提到多多菜园,她的车停在这里呢。

上回她开车出去,在外面呆了两天,回来的时候是悄悄翻墙进的安全区,进富安小区也是悄悄进来的。

等于是车子没有回来,所以她也就一直把车子放在菜园子里,没动它了。

她把行李箱放后备箱,背包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给油箱灌满油,又检查了一下车子,然后把车牌给换了,换成她从一辆废弃车子上拔下来的车牌。

因为她之前的车牌,在小区里有登记,她不想让人一看这车子,就知道里面坐着她。

然后她带着来福踏出404,仔仔细细关上门,下楼。

来到地下车库,越过被车轮压平的一些杂草什么的,走在一片黑暗的车库里。

此时的车库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些小动物的声音,尤其是啮齿动物咀嚼的声音,听得人骨头发麻,也不知道在啃什么东西。

虞雪的脚步声在车库里回荡着,她顺手又安装了几个炸弹,接着来到偏僻的角落,让多多从菜园子里放出车子。

她让多多跳上去,自己也坐进去,发动车子,开出车库,不动声色地汇聚进小区里那些车子里,一点点往前挪着。

终于,虞雪的车子开出小区,外面路上全是车,她也跟着前面的车子乖乖排队去。

排进车队后,她坐在车子里,接下来就是等待。

来福蹲在副驾驶座上,瞅着外面,左边是车,右边还是车,前面是车,后面也是车。

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声,让虞雪想起从前去长途车站做长途车,也是在黎明或者黑夜,来到车站等车子进站,然后检票,上车,背着包拿着鞋子,猫着腰寻找自己的床铺。

找到之后,就安心躺下去。

虞雪喜欢买靠窗的下铺,床铺的一边,是旅客们来来去去的一双双腿,朝窗外看去,就可以看到停车场上其他车子来来去去,看着天空一点点变亮,或者一点点变得更暗。

当车子开动,就可以躺在枕头上,看着路灯一盏一盏从头顶掠过,看到辽阔的天空,像因为遥远而充满诗意的远方……

后来动车普遍起来,她就很少坐长途汽车了,但她始终觉得,躺在卧铺上听着车里人们的低声交谈,随着车子一晃一晃,闻着空调和消毒水的气味,更有出行的味道。

她享受那种人群中的孤独。

此时此刻,她好像回到了在卧铺车里,等待出发的时候,只不过这一次,她不能躺着,还得自己开车。

等所有车和人都出了富安小区,有专人进去一番检查,最后确认小区里已经没有人了。

“富安小区,全员撤离,贴封条!”

扩音喇叭如此宣布着,虞雪听到是大门被拉起来、上锁的声音,她这边看不到小区大门口的动静,不过能看到很多人哭了起来。

这一把锁,一只封条,锁住的不只是一个小区,还是人们的家园。

或许终此一生,他们都无法回到这个小区,回到他们的家乡,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没有家的人了。

……

队伍并没有在六点准时启动,一直到六点半,天空大亮了,前面的车队才开动起来,虞雪也慢慢跟了上去。

车队一路向前,走走停停,最前面的队伍除了安全区,最后面的队伍还没有动呢,毕竟是几十万人的车队,那是相当地庞大。

到快八点的时候,虞雪这边终于即将开出安全区,富安小区那边也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仿佛一座死城。

一个三头身的小身影来到多多菜园上,看着下方人群退去后的一片狼藉与死寂,就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些个独自守着秦山的时光。

作为一个守护灵,他无法离开他的守护地,秦家人很少会回来祭祖,后来把宗祠迁走,更是基本不再回来。

曾经辉煌鼎盛的秦山,仿佛成了一座荒山。

在大部分时间里,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人陪伴,没有人说话,日升和月落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四季交替只是单调而枯燥的重复。

时间是那么漫长,仿佛凝固,仿佛永恒,仿佛没有尽头,于是他开始点化山上那些植物和动物,让它们生出灵性和智慧,至少能陪他解解闷。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样一个人呆着,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

忽然,脚步声传来,他转头看去,然后眸光凝固了。

虞雪抬起头来,看着四号楼的四楼,那个横出来好几米的平台,那个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堆着大号蓄水桶,放着净水装置和发电装置的平台。

那是多多菜园。

而多多正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子沐浴在阳光下,看过来的目光仿佛阳光下轻轻摇曳的池水,藏着许多情绪。

虞雪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走进单元门,很快就来到四楼。

门自动打开,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多多抬头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了想,搬家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在场啊,不然到时候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虞雪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

刚才他面对整个空荡荡的小区站立的时候,身影是那样的孤独,好像被彻底留下了一般,让她心里头一揪。

那一刻,她忽然就很庆幸自己回来了,而不是在远处等待。

多多别开头。

虞雪笑道:“开始吧。”

多多看了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接着他的身体消散开,淡绿色的流萤覆盖住整个屋子。

虞雪感觉自己的脚下开始震动,四周的墙壁也开始轻晃,仿佛地震了一般。

接着,她发现四周的东西开始模糊,开始变淡,一点点显露出底下的土坯层来。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整个房子都消失了,虞雪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土坯房里,头顶、脚下、墙壁、全都是最原始的水泥面。

而窗口空荡荡的,窗户都不见了,窗帘更是没有,光和风大喇喇地透进来。

四面通透。

虞雪轻轻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搬家后的效果啊。

一切回到了装修之前。

接着,一个绿点朝她飘来,她伸手接住,这个绿点就映入了她身体里。

多多的声音传来:“搬好了,用心感受,你随时可以进入房子。”

虞雪闭上眼睛,心绪沉下去。

怎么进入搬家后的房子,多多之前跟她说过。

很快,她就重新看到了自己的家,屋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但这个空间,和她融为一体,由她随身携带了。

虞雪心中大喜:“多多,谢谢你,我们走。”

虞雪毫不留恋地出门,下楼,然后拿出手机,启动了炸弹倒计时。

倒计时只有一分钟。

她快步朝富安小区外面走去。

忽然,她停住脚步,因为她看到了两个人。

富安小区里竟然还有人!

而此时,那两个人一边在富安小区里走着,一边说:“人终于都走了,咱们终于能够好好看一看这个小区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不然去了K市也不好交差啊。”

另一个人说:“这个任务我们拖了一个月了,希望组织里不要怪罪,之前人实在太多了,还都把自己的地盘看得死紧,我们根本就没法到处走到处看嘛!”

不错,这两个人就是“天使”的人,末世前,被许峰派来偷入虞雪的出租屋,铩羽而归,末世初期,又接到组织的任务,让他们搞清楚富安小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这个任务,他们也没有完成得很好,而且后来通讯瘫痪,他们也就联系不上组织了,这任务他们也就不急着做了。

可这会儿,他们就要去K市了。

要知道,K市有个组织分部的,那他们到了那里,肯定要联系组织,这一联系,肯定就要交任务了吧?

于是两人就故意留到最后,要在其他人都走光之后,好好看一看这个富安小区。

“咱们先去哪里?”

“先去看看那个404?那里是整个小区最特殊的地方了。”

“可不是,唯一一个有独居权的。”

“里面住的人,还是之前许峰叫我们去偷的那个人。”

“这也太巧了。”

“那就先去404!”

这两人一唱一和,就跟唱双簧一样。

而这话全被虞雪听去了。

这两个人在末世前居然偷过自己?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多多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是你被辣椒素所伤的那一天晚上,他们想偷进屋里,我将他们赶走了,没有告诉你。”

“是那一晚啊。”

那一晚她全程昏迷,难怪没印象。

“他们和许峰有关,他们是天使的人?”

“嗯。”

“而且看样子,天使让他们弄清楚富安小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他们盯上了我们家。”

虞雪眯了眯眼,这两个人不能留!

她看了眼倒计时,眼看着两人就要进入四号楼。

“五、四、三、二、一!”

在最后一秒,她猛一下放出藤蔓。

噗嗤两声,藤蔓戳穿了两人的后心。

两人愕然站立,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愣愣看着心口涌出的血。

虞雪收回藤蔓,急速后退。

下一刻轰然一声,富安小区几栋住宅楼,炸成了一团团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