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鲛人

“如此甚好,若过时怕是归墟生变。”梁山桓开口,示意二人走入其中。

沈玉黎此刻看到梁山桓,生怕她开口催起祖祖辈辈的债务来,直接拉过殷无虞的袖子往传送阵里头跑。

梁山桓看到他们亲昵的动作,心里“啧啧”两声,甜蜜的小年轻就是好啊。随即开始以手结阵,其实到了他的化神修为,已经足以碾压修真界十分之九的人了,以手势结阵无疑是两个原因,一个是阵法太过难,几近于失传。二则是,力求稳妥。

他的表情难得的严肃了起来,但手势还没比划好,却见沈玉黎突然从法阵中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面前了。

他正想开口,沈玉黎已先一步开口:“我们怕死,师伯,你方才想赠给沉鱼的法器拿来!”

梁山桓看着她摊开的掌心,一边骂骂咧咧:“好你个臭小子,媳妇还没娶进来,已经胳膊肘向外拐了!”

但一边还是以大局为重,将方才的法器拿了出来:“此物叫安魂灯,神识魂魄受伤,可凭借此物……养魂。”又给了一些东西,方便能寻到柳寒清的下落。

沈玉黎还想多问几句,但阵法已启,她又不能打扰掌门结阵。

扶道在殷无虞的识海内吐槽:“主上,他们玄霜宗的人,真是一模一样的抠,这样了都不忘了多拿走一样法器。”

殷无虞的目光落在掌门结阵的手势上,未曾反驳。

阵法启动之时,白日变作昼夜,沈玉黎眼皮一翻,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再度睁眼,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殷无虞,想起什么,连忙自储物囊中掏出安魂灯递给他:“沉鱼,快拿着,这是掌门方才原本打算许诺给你的!掌门一向抠,能从他手里拿出些东西可不容易了!”

见殷无虞愣在原地,又径直的把法器往他手里塞。

安魂灯入手冰凉,殷无虞看着,一愣。

扶道在识海内恨不得凝出灵体化作两个手掌连续鼓掌:“主上,修真界弟子鲜少能从师长手中得到宝物,沈玉黎的处境艰难,更是如此,却还想着第一下把法器给你……沈玉黎,她真是关心您啊!”

殷无虞神色未变,只是缓缓将法器塞入储物囊中,哪怕以他的修为,根本用不到。

扶道与他神识相通,看见那安魂灯竟在储物囊中占了一个极好的位置,往日自己的剑身都是被殷无虞随手往储物囊一丢,从没有那般好的位置!

沈玉黎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松了口气,抠搜师伯给的东西,能要的一定要,能薅的羊毛决不放弃!而且,待沉鱼知道自己这门亲事哪怕是假结婚都亏大了,此物也好提前让她心安几分。

而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应当是在大海边上,剧烈的阳光和海水扑面而来的咸涩味,分明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却丝毫不见船只。她曾读过山海经:“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为无底之谷,名曰归墟。”

所幸他们玄霜宗的位置离渤海近,没有几万亿里,道上是荒无人烟,沟壑纵横的荒地山丘,远处万里皆是蔚蓝晴空。海平面一望无际,无波无浪。

沈玉黎从未见过这等荒凉的地方,取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根据长老给的物件其中一样,便是柳寒清魂灯上附着的灵气,寻找起她的下落来。

此地污秽之气杂乱,从一众气息之中寻找出一缕稀薄的灵气实在是难于登天。

殷无虞看她折腾了半天,带着他换了八百个方向,不止是扶道看不下去:待她找到柳寒清,怕是归墟附近的海水都流干净了!

时间就到殷无虞都看不去了,他才悠悠转转施了个法术。

沈玉黎的专注力一直放在罗盘的指针上,见其方向换了无数遍,但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这几年在山下寻找天命女主,是另一种法诀,试了千次万次才成功,何况如今只是找一个npc而已。只是此地的道路景色都长得一样,连受惯了挫折的她都有些焦灼。但便就是在一瞬间,混乱打着方向的指针忽然坚定的指向了一个方向。

任沈玉黎怎么拨弄罗盘,它都不为所动,坚定的像是遇见爱情之后决定双向奔赴一般。

她面上一喜,转头对殷无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沉鱼姐姐,我们走吧。”在她看到殷无虞的脸色和平时一般淡然的时候,她不得不再度感叹起来,她的姐妹沉鱼并没有她学艺不精的寻人而有不耐烦,她真是个好人呀!

再跟着罗盘一路顺着一个方向御剑而行的时候,越御剑沈玉黎越能发现空气中又淡淡的稀薄的灵气,那股灵气从一股变成了两三股,她觉得这股灵气无比熟悉,却想不起是谁了。

在追究到灵气源头的时候,沈玉黎发现在几块礁石附近,沙滩上的海水涨了又再度褪.去,随即又涨了上来。海水附近,便是几个零丁人影,看样子,此地寸草不生,寻常凡人不敢轻易踏足,应当也是修真界之人。

她用神识去探,发现正是她们宗门之中的人。于是她御剑前往,发现躺在礁石上的一共有三名玄霜宗弟子,有两人她从未见过,但其中一人分外眼熟。

“是你?”那人先一步的认出了沈玉黎,而就在他出声的那一刻,沈玉黎也认出了他——那日在茶棚之中帮柳寒清说话的雾渺峰弟子,好似与柳寒清是一个师父下的真传弟子。

“师兄情况如何?”沈玉黎并不知道他的名讳,行了个礼,问道。

崔子云本以为沈玉黎见到自己会不闻不问,但仔细一想,自己做的那些缺德事,“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干的,而且这么多年,是他一直在暗中窥伺“他”,于是露出个假笑:“玉黎长老可是受掌门之命前来?”

沈玉黎是前掌门女儿的女儿,其实按辈分来说,既可以称他们真传弟子为师侄,亦是可以称他们为师姐师兄,毕竟就沈玉黎的修为而言,这声师侄叫也叫不出来。

“自然。”沈玉黎回答,“玉黎方才入此地,不明白此地状况,还有劳师兄为我介绍一二。”

崔子云正想开口,但一看到沈玉黎背后的殷无虞,雪青色的人似闲庭信步一般,在此地毫无警觉之意,当即发难:“这位师妹如此悠闲大意,怎半点都无谨慎小心的样子,这般行事风格,定然会拖累我们,不如速速折返!”

这话说的极为不友善,殷无虞在听到的那一瞬,手中的灵力凝结,想要当场碾碎此人魂魄,这些日子他在玄霜宗休息了几日,也正好看看灵力恢复的如何。

但还未出手,沈玉黎转了个方向,在崔子云的视线内遮住了殷无虞:“师兄不必管他,还请将情况说来……”毕竟退婚之事只有几人知道,如今在归墟之外,涉及太多门内之事,若因此争吵,不利于做正事。

崔子云看着她这个简单的动作,立马明白了沈玉黎是要庇护她,一瞬间就明白了此人是谁。这可不就是沈玉黎当初娇藏在木清峰的姘头吗,如今寒清生死未卜、音讯全无,她竟在这带着新欢四处作乐!崔子云极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把拳头捏的咔咔响。

而但他准备开口介绍此地情形的时候,风云变幻,方才还依旧是白昼,如今去骤然黑夜。平静的海水卷起波涛,水声此起彼伏,下一刻,海水上小的几乎看不清的海岛在视线中骤然变大,伴随着的,还有隐隐约约的女子歌声。

几乎是想都不用想,沈玉黎立马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鲛人!鲛人泣泪成珠,声音可蛊惑人心,她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喊:“都捂住耳朵,不要听!”

殷无虞看着她捂住耳朵的动作,默默封了听觉,见她那副样子,像个伺机而动准备攻击别人的小白兔,将她的手扯了下来,示意她封闭听觉。

沈玉黎这才反应过来,不止有捂耳朵这种原始的物理方式诶!

崔子云看着二人的小动作,青筋跳动,手握成拳:寒清如今情况危机,她却同新欢在此浓情蜜意,罔顾掌门命令,分明就是不把寒清和他的生命放在心上!

随着鲛人和浮岛越发接近,沈玉黎发现,浮岛下一层淡蓝色的光芒正在扩散。那淡蓝色的幽光在昏暗的夜晚变得极为明亮,好似在指引着浮岛前进一般。但定睛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蓝色幽光,而是一些会发光的虫子在海水中游荡散开。

沈玉黎下意识的想用手去触碰,但如此诡异的情况,她长记性了,挥出一段微弱的灵力,试图看那些发光小虫会如何。在灵力落下的那一刻,发光小虫们受惊吓逃开,但是一息之间,灵力归于平静,它们又疯狂的聚拢回来。此等景象,在海面上,就像是生育的泪珠落入海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极为美丽,却又诡异。

而且,在沈玉黎挥出那一道灵气的时候,更多的蓝色小虫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聚拢而来,如果沈玉黎的听觉够好,她能听到一阵阵沙哑的吱呀吱呀声,像是在啃食人类的灵魂。

浮岛越来越近,岛上的女子露出了上半身的,可以看出轮廓,大概是一美貌姣好的女子,在唱着无名小调,美轮美奂,似空谷幽兰,肆意的在大海上传播,令人闻之心嘴。

她在一个你众人有些远又恰到好处的地方,此刻,尽管他们封了听觉,却又能够清晰的听到那女子开口说话:“你们想要珍珠吗?”

她的嗓音甜美,看轮廓是个极好看的女子,她伸出握成拳头的手,好像手中捏着她所谓的珍珠。

这能要吗?这当然不能要,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代价的!沈玉黎深知这个道理,不动如山。

而另外几个弟子在看到鲛人出现的那一刻,脸色煞白,不敢搭话。

鲛人逼近沈玉黎几步,又问了一遍。

沈玉黎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后背却感受到一股剧烈的里,一下子,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不受控制的栽入到了海中。

此等变故,谁也没有料到,殷无虞通过沈玉黎的鼻腔感受到了鼻腔中火.辣辣的,他皱眉,知晓沈玉黎是被他推下去的,这般忽如其来的变故,极有可能溺死在海中。

鲛人如海藻色的发丝垂在脸侧,美.艳的眼中透露着狡黠,人类互相残杀,她屡见不鲜。她勾了勾唇,露出口中的尖牙,视线中雪青色的人影笔直,她看着那道雪青色的人影,透露着蛊惑之意:“你也想要珍珠吗?像你身后的那人一般,提起剑杀了他,所有珍珠都是你的了……”

她摊开手掌,露出圆润饱满的珍珠,珍珠在她手中反射着光芒,明亮皎洁。随即她翻掌,所有珍珠瞬时落下,漂浮在水面上,俨然成了一片珍珠海,随着波浪飘到了殷无虞的面前。

崔子云不知眼前雪青色的女修修为如何,但他方才推沈玉黎入海的动作极为隐秘小心,想来一定是没有被她看到的,何况跟着沈玉黎的人,能有几个修为强大的。想到这,他又有了底气:“是沈玉黎太想要珍珠,才受了这女妖的蛊惑!说不定她骗我们封住了听觉,自己却没封!”

殷无虞并未回头看他,只冷冷的开口:“是么?”

“那是自然,门中谁不知沈玉黎欠了滔天债务,说不定她就是想用这些稀世珍珠还债!”

下一刻,崔子云只觉得眼前一凉,那雪青色的人衣袖一挥,一道剑气势如破竹的冲向了鲛人所在的方向。

崔子云甚至来不及呼吸,眼前的浮岛就已然分成了两半!而那鲛人显然是先一步察觉,匆匆跳水离去。

崔子云的修为在门中是金丹中期,已是佼佼者,但他甚至都没看得到剑光,这是何等可怕的修为!

一瞬间,他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这美貌又强大的女修,究竟是何等来历?

“你、你究竟是谁?”崔子云瞪大眼睛,想往后跑,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上,他身体已然僵在原地,分毫不能动弹。

殷无虞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你看好了。”

什么看好了?崔子云不明所以,凝神去看,却见那道穿过浮岛的剑光又调头回转,荡了回来。剑光如骤,掠过漂浮着珍珠的海面,逼到他的脸上。

他摸出身侧的佩剑试图挡住,他的佩剑是崔家世代相传的上品灵器,可抵挡元婴修士一击,他从未被逼到如此地步。

但剑刃,在触及到那段剑光之时——化作齑粉。

他睁大了眼睛,心中大骇,唯有一句——

此人为了给沈玉黎出气,是想要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