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希刚准备爬起来,突然听到屋里传来石刚凄惨的求饶声,“叔叔,叔叔,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陆林希吓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她爬到门旁,透过门缝看到司机不知何时拎着手脚被捆的石刚走到那个古怪的架子前。
石刚看到架子上方那些闪着银光的刀片,怎么都不肯躺上去。
司机被惹怒,当即发了火,一棍子狠狠打在石刚的腿弯,他用了十足的力气,石刚哪受过这种委屈,膝盖当即跪在地上。随后他就像只死狗似地被司机拖在架子上的木马桩。
陆林希只觉得自己的膝盖疼,她惊恐地瞪圆眼睛,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在石刚还没缓过来,就见司机勒住他的肚子,逼他吸气,并在吸气的同时勒紧布条,好让肚子胀大。在石刚肚子胀大后,他抄起棍子对着石刚的肚子乱打一气。
石刚痛苦地张大嘴巴痛苦地嚎叫,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眼泪控制不住流下。
陆林希的瞳仁可怕地抽缩着,她这时候才深刻认识到电视剧里的变态再怎么演也不及现实中万分之一可怖。此时的司机就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求生的本能促使陆林希连滚带爬往外跑。
陆林希一口气不停歇跑到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锁,她根本打不开。
四下她看了几眼,这土坯墙不算高,她应该能跳过去。她退后十几步,正打算一股作气爬上去,刚憋了一股气,还不等她蹿上墙头,再次听到石刚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这声喊好似她小时候去乡下奶奶家,看到村口那户人家杀猪时的叫声,这声惨叫划破天际,绝望中夹杂着悲凉,陆林希的心都跟着抖了抖。
她是死过一次的,重生之前,她出了车祸,清清楚楚记得碰撞时骨头错位时的撕裂感,血液滴滴答答流淌,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她真的害怕那种感觉。她害怕得不得了。
她原本想逃出去,找人回来救石刚,可是周围如此空旷,等她找到人,石刚早已经死了吧?他还这么年轻,本该有大好未来,他怎么能死呢?
可她只是一个孩子,哪怕她学过几个月武术,可手上没力,再精巧的招术也是花架子。她有些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带枪。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她该不该救他呢?他该怎么救他呢?
陆林希脑袋抵在墙上,闭上眼深吸两口气,让快要蹦出来的心脏重新回到原处,再次睁开眼时,她似下定了决心,缓缓站起来,转身往堂屋方向走去。
她身上只有一个打火机,只能放火,可放火根本不管用。以她的力量根本打不过司机。所以只能智斗,不能用武力。
堂屋的房门被紧紧关上,陆林希只能敲门,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开口叫了一声,“叔叔!”
屋里,司机正打算进行第二波捶打。以前他一个人觉得太冷清,掳走陆林希只是临时起意。
可她实在太聒噪了,在旁边像只苍蝇嗡嗡乱叫,他原本想让她陪自己说话的心思也没了。无用之人,直接赶走就是。
他以为她重获新生,一定会迫不及待离开。谁知她居然会回来。
司机将高高举起的棍子随手丢到角落,三两步走过来开门。
他开了锁,将堂屋的木门打开,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陆林希,“你为什么不走?”
陆林希之前猜司机可能缺爱。如果知道她是为了救石刚回来,他可能会嫉妒石刚,从而更想杀死石刚。她抿了抿嘴,搓了搓冻得发冷的胳膊,笑得一脸憨傻,“外面天太黑了。天气又这么冷,我怕迷路,回头不小心走进山里再遇到老虎。我想天亮再回家。”
司机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到底是胆大还是憨傻呢?他让开半步放她进来。
陆林希在看到里面的石刚时,浑身就是一僵。虽然她知道石刚此时的处境不好,但是她没想到他的情况会糟糕成这样。
他现在已经软成一滩烂泥,就像一只死狗趴在木马上,要不是他的手还在轻微动弹,她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可饶是如此,她也吓得不轻。尤其是架子上的刀已经放下去一截,好似下一秒就要收割石刚的生命,更诡异的是那刀在烛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门口的风卷进来,刀口还晃了几下,让人不寒而栗。
司机见她呆愣在原地,不由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刚刚嘴巴一直叭叭叭个没完,他还以为她又要大惊小怪。没想到她居然只是震惊,并没有发出惊叫,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陆林希可不知道他所想,她双手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要害怕,更不要惊叫出声。这样只会让司机反感,从而对她也产生杀机。
司机似乎玩累了,也无意在陆林希面前再继续。大马金刀坐到椅子上,又指了指对面冲陆林希道,“你坐!”
陆林希僵硬地挤出笑,慢慢走过去。待坐下后,腿勾住椅脚,她才用平稳的声音开了口,“叔叔,你饿了吗?”
司机整个人愣住,显然没想到小姑娘会问这个问题,他震惊过后,很快又恢复平静,“你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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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林希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我看你白天只吃了米棒。那个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而且不禁饿,抵不上正经饭菜。我做给你吃吧。”
司机从高几个鸡蛋,“只有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着做吧。”
陆林希忙不迭接过,笑得腼腆害羞,“够了够了。我可以做两份鸡蛋炒饭。又能当菜又能当饭。”
她喜滋滋接过,刚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一脸为难,“叔叔,我在家做饭都是爸爸帮我烧的火。我一个人做不了。”
司机大概想尝尝她的厨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跟在她身后,转身将堂屋门锁上。
两人到厨房。这厨房跟堂屋一样简陋,一个灶台,一张不知年份的木桌以及一个上了年纪的壁橱。
微弱的烛光下,司机认真烧火,陆林希慢条斯理切大葱。她将大葱卷起来,而后切成细细地丝,切完后,又给它分成断,又细又短,也就图个颜色。
米饭煮好后,陆林希将饭盛出来,放到边上放凉,将锅巴铲出来,先给司机一块,又自己吃了一块,眼睛瞪时亮了,“真好吃。”
司机见她大惊小怪,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吃的。”
“当然好了。每次家里煮米饭,我爸都会把锅巴留给我吃。真的特别好吃。这是真正的柴火锅巴。越嚼越香。”
司机定定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陆林希将锅巴全部铲出来后又重新把锅刷干净。没办法,这家只有一口锅。
锅烧热,陆林希狠狠倒了好大一勺油,司机没忍住,“你也太糟蹋东西了。炒个米饭而已,你居然放这么多油。”
陆林希不以为然摆了摆手,“我家是开小卖部的,等我明天回去,我让我爸送你一桶油。这油多了,炒菜才香。”
司机不满地哼哼,“你倒这么多油能不香嘛。”
陆林希不以为意,将鸡蛋打入油中,然后搅散,随后倒入放凉的米饭。
一般来说隔夜饭更好,不过刚蒸完的米饭也不是不行,只要蒸的时候少放一点水就行。
炒好后,洒上葱花,顿时香气扑鼻。
陆林希先给司机盛了一碗,嘴角含笑,一副急于他品评的样子,“叔叔,你快尝尝!”
司机接过蛋炒饭,鸡蛋和米饭颜色艳丽,颗颗分明,再搭上翠绿的葱叶,颜色搭配美艳绝伦。尝一口,香气扑鼻,的确好吃。
陆林希盛出自己那份,迫不及待尝了一口,不等司机夸自己,她先给自己翘了个大拇指,“哇,太香了。我厨艺真的太好了。”
司机还在记恨她倒了自己那么多的油,见不得她如此得意,哼了哼,“马马虎虎而已。”
陆林希装作没听到,她很快就扒完一碗饭,随后又叹了口气,“我厨艺确实一般。要是石刚炒,味道肯定更好。”
司机有些震惊,“他会做饭?真的假的?”
陆林希见他不相信自己,气鼓鼓道,“我没骗你。他之前在夜市摆摊卖烧烤。他养父母是开饭店的,他打小耳濡目染会做很多菜。如果我的厨艺有三分,那他的厨艺起码有八分。”
司机也没说什么。
陆林希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猜到他不注重口腹之欲。之所以会答应让她做菜,大概是被她那句“你饿了吗”惊住。
刚刚石刚不断求饶,他都没反应。就足以说明他是铁石心肠之人,不会因为别人悲惨而同情。事情可能恰恰相反。其实道理也很好理解,对设计师来说,衣服就是作品。对于杀人犯而言,死者就是艺术品。石刚越向他求饶,他只会越兴奋。
而唯一可以打动他的点,就是让他得到爱,这个爱不分类别,甚至可以很小,比如一句极为寻常的关心,他都会有所触动,说明他这个人很缺爱。
回到堂屋,陆林希看了眼石刚。她活了两辈子还没看到有人活生生被打死在自己面前。刚刚石刚挨了那几下,她有预感,要是他再来一次,他肯定会被打死。
陆林希转了转眼珠子,“叔叔,只要你愿意放过他,我和他将来可以一块给你养老。”
司机听到这话愣住。陆林希很肯定点头,“他有两对爸妈,都非常疼他。他攒了不少钱。你可以翻他的兜,他真的有钱。我家是开小卖部的,我们俩肯定养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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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看了眼石刚,重新将石刚拽到椅子上坐下。
此时的石刚虚弱无比,额头全是汗珠,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嘴角依旧流着血丝,污了他半张脸。
陆林希却顾不上安慰他,她绞尽脑汁想办法。
对于这种变态杀人犯,劝他不要杀人,这样是不对的。他只会觉得厌烦。
刚刚她提到给他养老,他停止施暴,这说明他真的被人抛弃过。
这是他内心自卑的地方,也是事件的起因。杀人只能算是结果,而杀人动机却是为了向那些抛弃他的人证明自己。
从他只杀男人就可以看出来,他想通过杀人证明自己是个英雄。并且他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想剥夺谁的生命就去剥夺,这是他赋予自己的权利。
陆林希不是专业犯罪心理分析师,她不太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杀掉石刚。
所以她在冷静过后,像普通朋友一样跟他闲聊,“叔叔,你有没有上过报纸?”
司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轻嗤一声,“上过。不止一次。”
连环杀人案至今没有告破,上次帽子厂的尸体被两个孩子无意中翻出来,媒体报导案件,并猜测凶手。但时至今日,依旧毫无头绪,只要想到那些无能的警察焦头烂额,他就忍不住得意。
陆林希嘴角勾了勾,就像一个纯洁无垢的孩子,“有名有姓的那种吗?”
司机含笑的脸僵住。怎么可能有名有姓。是啊,他杀了这么多人,可没有人知道他的光辉事迹。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司机低垂着头,似乎陷入沉思。
陆林希等了他一会儿,复又看向司机,笑眯眯向他炫耀,“叔叔,两个月前我还得过见义勇为奖。上面奖励了我一百块钱。”
她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得了奖励就忍不住向大人炫耀。
这要是换成旁人可能会不耐烦,但司机刚刚被她戳中心思,挑剔地打量她豆芽菜的小身板,哂笑一声,“就你,还见义勇为?”
“当然啦。”陆林希见他不相信,于是把自己在市中心看到个姑娘被路匪拦路抢劫,她情急之下伸脚拌了对方一下,对方摔了一跤,被路人扭送到警局一事说了。
“原本上头想宣传我,在报纸上表演我的光辉事迹。可报社的人说我这件事太小了。有一个小女孩在公交车上遇到路匪,杀了一个路匪,她比我厉害。所以就没宣传我。”
路匪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头一次听到有人反抗,再加了政府大力宣传,这件事登了好几家报纸,整个T市至少有一半人看过或听过这件事。
司机自然也不例外。他当时也觉得惊奇,甚至还煞有介事跟着点评起来,“你只抓了一个路匪,人家抓了三个,还杀了一个,肯定报导她。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陆林希点点头,“是啊。不过我们家属区的人都知道我见义勇为,许多人都夸我是英雄,就连以前看不上我的人都夸我有出息,将来肯定错不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那么多人夸奖我。叔叔是司机,肯定遇到许多拾金不昧的事件。你应该也得了不少夸奖吧?”
司机表情怔住。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只有叱责,别说父母亲人,就连微小的善意都不曾有过。
陆林希见他表情怔住,笑眯眯夸奖起来,“叔叔特别有男子汉气概。我们家属区有个男人一喝酒就会打老婆。叔叔却不打我,叔叔是个好人。”
司机闻言笑了,他想要的可不是这种程度夸奖。他想被所有人膜拜,被他们称为英雄。
想到那些被他杀的人,这世上有几个男人敢干这样的事。他就敢。可没人知道他这个英雄。也没得到掌声,他算什么英雄?!
司机眉头紧蹙,陷入深深的苦恼当中。他要怎样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英雄呢?
陆林希苦着脸,“虽然我这次得到奖励了,但是时运不济,不过那个小姑娘也没宣传多久。如果我是她,我当时肯定不会把四个路匪都抓了,我肯定要放跑一个。可惜了。”
司机猛地抬头,有点好奇,“为什么放跑一个?”
陆林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那个小女孩把所有路匪都逮住了,警察直接结案,这件事只报导了一次就尘埃落定,报纸后续不会再报导了。如果是我,我会放跑一个路匪,警察肯定会大力抓捕那个,等人抓住,报纸肯定又会报导一次。这样我就能两次出现在报纸上。肯定会有更多人知道我的光辉事迹。甚至十几、二十几年后提起这事,依旧能记得我的名字。可惜了。那小姑娘太蠢,连这么好的主意都想不到。”
司机定定看了她一眼,见她想说话,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他需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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