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显得过于寂静了。
隗辛望向旧烟草厂，那里一片寂静，异种生物没有涌出。
可是方才世界穿梭中遇到的高举天平的影子很不同寻常,这是她从未遭遇过的变故，事态好像一路朝着深渊滑落。隗辛感到了失控,仿佛她正在驾驶一辆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她小心翼翼走过弯道努力前行，可车子还是失控了，不受控制地向悬崖坠落。
横贯在隗辛前行道路上的是危险且未知的巨大障碍。
接近烟草厂的地方,李莞然和宋听双也恢复了意识。
李莞然立刻扑到监控器面前开始查看无人机远程录下的画面，然而令她措手不及的情况出现了。
23:59:59，监控器上是有画面的，旧烟草厂处于夜幕的笼罩下,一切都显得阴森而寂静。
00:00:00,监控器黑屏了一瞬，下一秒就跳转到了00:00:03。
中间这三秒哪里去了？为什么视频画面会直接跳转,什么都没有录到？
李莞然联络驻守在另一侧的队友：“零点有情况发生吗？”
“没有，一切正常,很平稳地度过了。”队友回复。
“你有计时吗？有盯着秒表吗？”李莞然追问。
“没有,我一直盯着烟草厂，怕那些怪物出来……”
李莞然放下通讯器望着宋听双，“你有感觉到不对劲吗？”
宋听双疑惑地看着李莞然,摇了摇头,“就像往常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怎么了？”
“时间流动论……”李莞然深呼吸一口气,“不,可能不是时间流动……是有什么东西拿着一把剪刀把我们的时间凭空剪去了三秒,那三秒的时间是空缺的，监控画面一片空白。”
宋听双顿住，认真想了一会儿，“就不能是监控器出了故障吗？第一次暗界之门开启的时候监控器就莫名其妙出了故障，也许是受到未知力量的影响导致它失灵了。”
她扶着额头，脸色苍白。
宋听双听着她的话，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我们的时间凭空少了三秒？定格了三秒？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荒诞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李莞然看向烟草厂，深思熟虑后说，“必须要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控制无人机进去。”
天空中黑色的无人机群中分出了一架附带摄像头的无人机，缓缓从烟草厂破碎的窗户飞了进去，结果刚穿过窗户，它就骤然失去了动力从天空坠落。它本该磕到窗户的边框，可是那架无人机竟然径直穿过了窗户边框和
外围的无人机拍到了这一幕，一直关注录像画面的李莞然头上出了冷汗。
无人机穿过建筑坠落的景象实在是太诡异了……像是游戏里的两个物体建模互相穿模了，又像是无人机穿过了一团真实的幻影。
李莞然马上就想到了每天准时在天空上出现的海市蜃楼幻影，但现在是第一世界中的真实建筑被转变成了幻影，那栋旧烟草厂明明就伫立在那里，可它似乎凭空消失了，遗留在那里的只是建筑的残影，停留在时间与空间夹缝中的影像。
“得走近点去看……”李莞然开启车门下了车。
宋听双连忙说：“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
李莞然停住脚步想了想，“也不用离得那么近……可以用信号弹发射进建筑看看情况。”
她很快招呼了身边的队友，让他架起设备瞄准烟草厂的墙壁发射信号弹。
“咻——”
信号弹发射后在空中燃烧释放出光束，按照正常的情况，信号弹肯定会打在烟草厂的墙面掉下来，然而刚刚的情况再一次重演了，那颗散发着五颜六色光芒的信号弹接触到墙面竟然径直穿了过去，光也熄灭了！
宋听双这下冷静不了了，她震惊地说：“那栋烟草厂，它真的还存在于世吗？”
“或许，不算是存在了。”李莞然喃喃。
宋听双僵硬地说：“我们……还要去附近吗？要想搞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最好是让活体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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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其实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人力是最稀缺的资源，还远远没有到需要人牺牲的地步。
“先进行动物活体进入实验，比如实验猴子，在它们身上套上绳索和项圈方便回收，看看实验动物进入烟草厂后会发生什么反应。”李莞然说。
“那我这就联系人让他们准备。”宋听双摸出对讲机。
李莞然又看了一眼夜色，对宋听双说：“我去外围一趟。”
立刻有全副武装的人跟在她身后，想要保护她，可李莞然拒绝道：“不用跟着我，我自己去。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有数。”
李莞然独自脱离了队伍，径直朝着旧工业区外围走去。
走了十多分钟后，宋听双和其余队友已经与她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她来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默默开始了等待。
没等三分钟，前方几米处的灌木丛传来了树枝枯叶被踩碎的声音，有人来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会来找我的。”李莞然凝重的表情放松些许，“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你了，那应该就是你。”
她指的是在第二世界调查波波夫家族进行场景回溯时看到的景象。
“嗯，我也知道你在那个队伍中。”隗辛说，“谢谢你替我遮掩了。”
“应该的。”李莞然说，“你似乎掌握着很多情报，不管是我的情报还是两个世界的情报，你都很了解。”
隗辛沉吟片刻，主动透露了一点东西，“我不止一个人，我身边是有同伴和队友的。我们有不同的分工和负责的方向，我的其中一位队友很擅长收集处理情报，是它发现了你。”
“上次见面，我听到你的代号是矛头蝮。”李莞然说。
“是。”隗辛说。
李莞然直截了当地问：“黑蛇是你吗？”
“不是我，黑蛇是首领，我是办事的。”隗辛平静地说。
李莞然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我明白了。”
“你替我遮掩，为我说了谎，会使你自身承担一定的风险，第二世界的能力千奇百怪，万一有人的能力是可以鉴谎，那么你就会处于危险的境地。”隗辛说。
“我有注意这一点。”李莞然说，“谢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隗辛问：“你在穿梭的过程中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你也注意到了时间问题吗？那三秒的时间被剪去了。”李莞然眉间满是忧虑。
隗辛真正想问的是，她有没有在时空穿梭的过程中看到高举天平的影子。从李莞然的回答来看，显然是没有的。
看到天平的人，目前只有隗辛。
特殊并不是一件好事。隗辛成为游戏玩家，和第一世界的普通人区别开来，成为了特殊群体的一员。她成为剥夺者，成了有别于正常玩家的特殊群体。现在她又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红蓝宝石天平，她又成为了特殊的那个。
特殊，或许意味着自身能力比别人强，也或许意味着特殊者本身需要面对更艰难的困境，承担更多的责任，前行的道路比别人难了千倍万倍。
很难说这是幸运，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不幸。
隗辛稳住情绪，问她：“不是时间流动，而是时间被剪去？”
“是。”李莞然说，“这是我的个人猜测，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论据支撑这一点，也可能是时间暂停流动……”
“不可能，要么是时间流动，要么是时间削减，不是暂停。”隗辛说，“我定了闹钟，如果我们世界的时间是完全定格的，那么闹钟不应该播放到后几个歌词。”
李莞然谨慎地说：“这次准备不够充分，下次我们可以采用多种手段进行时间验证。我们一直低估了第二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影响，也没料到这种影响居然扩散得如此迅速，需要警惕起来才行。”
隗辛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方向，“烟草厂那边……”
“不太妙，”李莞然简洁地说，“我们会抓紧时间做动物活体测试。暗界降临的真正含义，我们一定要尽快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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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辛沉默了，烟草厂的情况她一直有在关注，李莞然看到的东西，她也看到了。
暗界降临，任务的名称是暗界降临。刚开始开启的是暗界之门，现在烟草厂的变化，则算是真正的暗界降临了。无形的领域吞噬了它，让它好像停留在第一世界，又好像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如果暗界降临是神所为，那么暗界难道是神的领域吗？
过了一会儿，隗辛说：“和论坛上的时间流动论一样，我们这边也有一个纯属猜测的理论。”
李莞然说：“可以说说吗？我认为在这个阶段，任何猜测和理论都是有价值的，就算不是正确的，也可以提供一种思路。”
“锚点停泊论。”隗辛说，“我们假设玩家是锚点，第二世界是在无尽黑暗中漂泊的大船，第一世界则是一个可以让船停泊的口岸。大船想要靠岸就要借助锚点，于是它抛下了锚点——玩家。有了锚点的帮助，大船得以顺利靠岸了。”
李莞然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击中了，一股冷气从后脚跟窜到天灵盖，惊悚感与荒诞感蔓延开来。
她艰难地说：“玩家是锚点？”
“我们这些人真的很像锚点，不是吗？锚，扎根于口岸——我们的世界，可锚点上延伸出来的锁链却连接着第二世界这艘大船。”隗辛说，“我们身上既带着第一世界的特质，也带着第二世界的特质，我们就是融合的起点，异变的开始，我们才是第一世界最不正常的东西。我们的世界原本普普通通，没有神，没有异种，也没有千奇百怪的能力，可随着玩家的出现，世界也开始了变化。我们的身躯在和第二世界同化，我们的世界也在和第二世界同化。”
李莞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话了，她沉浸在隗辛的猜测中，接着急切地追问：“因为我们，两个世界同化的趋势才无法逆转吗？”
“可能是。”隗辛说，“但我们并非罪魁祸首，我们只是不那么幸运——被选中了。”
她想到了方治，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黑影手中高举的天平：“红宝石和蓝宝石，你选哪一个？”
“我们假设你的理论是成立的。”李莞然压抑地说，“那么锚点可以被清除吗？如果锚点被清除，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世界融合了？”
“难说，这只是假设阶段的理论。”隗辛回答。
“但是提出这个理论，你……或者你们的组织是有一些依据的吧？”李莞然说，“你的依据是什么？除了玩家身上的变化和世界的变化，还有别的依据吗？”
“有。”隗辛指着远处阴森森烟草厂，“那就是。”
李莞然下意识望着烟草厂，眼神复杂。
“有个特殊的异血者死在了那里，然后那里就成了暗界降临的地点。”隗辛说，“我们可以把那名异血者理解为锚点，将烟草厂包裹的暗界领域就是第二世界这艘大船分出来的一艘小船，一个先遣队。”
“特殊的异血者？”李莞然扭头看着隗辛追问，“哪里特殊？”
“他强得有点离谱。”隗辛简单地说，“在第二世界，服下神血后没有死的异血者会被认为是被神选中了，古神会赐予他们力量，让他们具备除血肉再生以外的超凡能力。秘密教团的教徒声称他们能和神交流，而在第二世界神是确实存在的，他们可能没有说谎。”
“你以此为基础，认为死去的异血者方治就是锚点？他被神选中了？”李莞然说。
隗辛点点头。
还有一个依据，一个在她心头盘旋很久的隐忧——死亡轮回。
这个能力跟她获得的其他能力格格不入，具备超规格的力量，每次使用死亡轮回，黑影都会接近她，她的状态也会变得差一点。
由此推断，这项能力极有可能与神有关。
进入游戏后的六条忠告又一次浮现——凡事皆有代价。
“那有没有可能，只有玩家中的异血者才具备锚点？”李莞然说。
隗辛略提一句：“铁路。”
李莞然恍然，铁路上也曾经死过一个异血者，但是他死亡的地点没有发生过异变……不是每个异血者都能成为锚点。
“那么会不会，只有某些特殊的玩家是锚点？”李莞然又说。
李莞然说出了隗辛最担忧的猜测。
隗辛顿了顿，“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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