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站到两人中间，抬手拦住还没完全收回手的周淼面前，“周小姐，别这样。”
周淼打得那一巴掌彷佛用了她全部力气，手还没放下，垂在空中微微发颤。
她双眼腥红，血丝密布，眼角却有些湿润，泛着泪光，她睁大眼睛，强忍着泪水不流下，嘴角向下撇，冷冷的讥讽道:“你终于舍得现身，不躲了？！”
脸火辣辣的疼，蒋绾没有低头，脸上甚至半点委屈都没有展现出来，平静的接受这一巴掌。
她早有预料，这一巴掌算是轻的了，“对不起。”
“对不起？！”周淼嗤笑一声，尖锐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眼中的怒火好似要把蒋绾燃烧殆尽，“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人命？”
她悲愤又痛苦，右手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如果当初不是我非要让他帮你们，他都不会出事，他一出事，你们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她说得每一个字都在发颤。
“蒋绾！！！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嘶吼着，想要发泄这六年来的痛苦和怨恨，她每一天都想着，秦宸死前受了怎样的痛苦。
他在知道有炸弹，自己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还让一个无辜的人快逃走。
五天，他失踪了整整五天，他到底遭了怎么的罪，可这些原本都和他没有关系的。
都是因为她傻，是她害了自己的老公。
周淼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裂开来，生不如死，疼得她无法站着，颤颤巍巍地蹲了下来，眼泪如同断了的珍珠项链，连绵不绝地滴在地面。
“他才二十四岁，他那么年轻，就死了，”从嘶吼，到呢喃自语，周淼愤怒的都不愿再看蒋绾一眼。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无话可说，只能不停的道歉，也不敢祈求对方原谅。
她听出了周淼的怨恨，怨恨她‘消失’了，可都没有说一句是她的‘丈夫’害死了秦宸。
她没有说顾帆是凶手。
周淼恨了六年，都不曾怀疑是他们下手害死的秦宸。
周淼抬起头，手死死拽着蒋绾的小腿，“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
“我TM都要以为你死了！！”
蒋绾蹲了下来，直视她猩红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却不敢去触碰她，“对不起，”她听到那句话，情绪彻底失控了，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恨不得要把她所知道，遭遇的事，全部都告诉对方。
周淼冷笑道：“你TM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蒋绾吸了吸鼻子，伶牙俐齿的她，此刻却完全不会说话了。
一张纸从上方递了下来，孟郡面露尴尬，半蹲在门边，屁股紧贴着门缝，“要、要不，我们进去谈。”
周淼接过纸巾，冷哼了一声，快速转起身，完全没了刚刚崩溃的样子。
孟郡又递了一张纸给蒋绾，感谢这次随身带了纸巾，一个女人哭他都搞不定，何况两个。
蒋绾随意地抹了下，只觉嘴里苦涩，她刚刚出门的时候，应该喝杯水的。
周淼的房子很好看，装修很精致，面积很大，是两房一厅的格局，周淼以前的时候是就是个会享受的。
准确来说，她们两个都是，都梦想着有属于自己的家，她们对未来都有着很多的畅想，从房子布置来看，周淼或许实现了，除了她最想要的完美婚姻。
蒋绾站在沙发边，没敢坐下来，视线都不敢乱瞟，只盯着去厨房的周淼，她去冰箱拿东西。
孟郡非常自来熟的直接坐下，他见蒋绾身体僵硬，不知所措的样子，“先坐下吧，总不能一直站着吧。”
周淼这时候拿着水果盘和两个杯子过来，睨了蒋绾一眼，冷冷的说：“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你要真怕我，当初你也不至于会逃之夭夭，连个信息都没给我。”
蒋绾嘴唇紧抿，没说话。
周淼一看她沉默不语，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当初你为什么躲起来了？”
她也想知道。
蒋绾低垂着头，就像是学生在老师面前乖顺，任由批评，却不敢说一句话。
孟郡怕两人又闹起来，连忙说：“周小姐，是这样的，你这位朋友不知道什么缘故，有了双重人格，她这十年的记忆都没有了，反倒是十年前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周淼瞳孔震动，下意识的就大叫着：“说谎！！”
蒋绾和孟郡都被她尖厉的声音吓得身体一抖，蒋绾更是感觉头皮发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没想到居然一下就被周淼说中了。
但她没有慌乱，下意识就想到是周淼不愿意接受这种情况。
“双重人格？”周淼嗤笑一声，冷嘲热讽的语气让她显得特别锋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身上。”
“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结合她的经历，以及她的表现……”孟郡思索再三，他的确在蒋绾身上好像看到两个人一样，区别太大了，实在不像演戏。
周淼冷眼静看了蒋绾好一会，显然她并不相信什么双重人格，挖苦道：“孟警官，你会不会太傻了，连她这种话都信。”
孟郡气结，“嘿！你又没见过她十年后的样子，你现在觉得她和你记忆中差不多，就是因为……”
蒋绾见两人要吵起来的架势，拍了下孟郡的肩膀，打断他，“别这样，我们不是为了这种小事来的。”
“那对你来说什么是大事？”周淼像个杠精一样，横竖看她都不顺眼。
蒋绾知道她现在就是气不顺，在胡搅蛮缠，她每次生气时，都这样，只要岔开话题就好了，“秦宸离开家之前，就只和你说去见顾帆吗？”
“他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
周淼冷着脸，不说话。
孟郡一见气氛又僵持了，就自己抢答：“我听她说过，那几天秦宸经常早出晚归，不过秦宸本来工作就很忙碌，经常加班，所以她没有觉得奇怪。”
“秦宸当时做的是什么工作？”
“互联网吧，听说他很努力，在大学时就勤工俭学，据我所知，他是一个孤儿，是七岁就进福利院，后来被养父母收养。”
孟郡想到这么努力奋斗的人英年早逝，心里也升了几分可惜，“据说他学习成绩也很好，如果他没有介入那些事的话……”立马止住了话，他害怕的看了两人一眼。
他都想打自己的臭嘴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宸的养父母对他一定很好吧，可惜他没能报答他们，”蒋绾一脸惆怅的岔开话题。
本来想学蒋绾做哑巴的周淼听到这话，愤然道：“好什么好，他死了之后，他养父母连他的葬礼都不愿意来，明面上，是他的养父母养活秦宸长大，但那不过是表面的，他们不虐待秦宸就不错了。”
“一直以来都是秦宸勤工俭学，不然他连大学都没机会读。”
孟郡叹息道：“是啊，根据我们警方的调查，秦宸的养父母对他并不好，原本他们收养他是因为没有孩子，在秦宸十二岁之前，他们都对他挺好的，当自己儿子来养。”
“但十二岁的时候，养父母有了自己的亲身骨肉，便对秦宸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却又不能将他弃养。”
周淼冷笑一声，眼神发狠，“如果只是不管秦宸死活倒是还好，不求他们对秦宸像亲儿子那样，学费都不需要他们给，衣服也不需要怎么买，可他们还是要虐待秦宸，对他不是打就是骂的，只要秦宸对他们的亲儿子半点没照顾好，棍棒就来了。”
她想到这就气愤填膺，当初秦宸死时，那一家人连葬礼都不愿意来，在电话里不停的唾骂着：“真是白养了啊，花了那么多的钱，居然就这么死了。”
“……看不出来他居然会有这样的遭遇，”蒋绾很是惊讶，平时看着秦宸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只是有些腼腆，很会照顾人，但一想到他那么小就帮忙照顾养父母的孩子，又没有人心疼他，从小就学会了看人眼色。
但换一句话来说，秦宸也是擅长伪装的人，他将自己心里的伤痕全部都隐藏了起来。
原本蒋绾心里还是有点怀疑秦宸的死，但看周淼的样子，周淼说不定是秦宸人生中遇到对她最好的人，不至于会抛弃她而假死吧。
也不是所有身世凄惨，童年遭遇不好的人，都有杀人嫌疑，而且他和顾帆也没有什么恩怨，她还是觉得顾鸿宇的嫌疑更大一些，“秦宸当初和顾帆有调查到什么吗？”
“那我怎么知道，”周淼还没从刚刚郁怒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眉眼间满是愠恼，“秦宸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我每次问他，他都说：告诉我也没用，让我别再关心这种事。”
她转头看向孟郡，声色俱厉的说：“这些话，我明明都说过很多遍了。
孟郡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你不是一直都跟我说要找到蒋绾嘛，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她想要知道当年详细情况。”
周淼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那你完全可以告诉她。”
蒋绾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干燥的嘴唇终于润了一些，看来从周淼这里很难知道秦宸的情况了。
等等，她想到视频里周淼说过，蒋绾告诉过她，凶手要杀的是她，她父母的意外，都是被她连累的。
她猛地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周淼，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父母的死不是意外，我才是凶手要杀的人，那时，我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周淼惊诧的看了她一眼，张嘴刚想讽刺她明知故问，可一对上她满是炽热的眸子，眼中满是疑惑和急切。
这可不像演戏。
她神情一顿，犹豫了一会后还是说了，“那是你父母出事之后，过了几天吧，突然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当时你在哭，情绪有些崩溃，就一直念叨着：死的本该是我，你之前也这么说，我就以为是你在怪自己，当时怕你想不开，就赶紧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