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沾草,朝阳初上。
院墙根绽开一片娇艳的小喇叭,流光溢彩。
香菇被这光芒吸引了目光走过去,诧异地睁大双眼:“这花怎么不一样了?!”
这丛小野花前几日是蓝色的,靠近花托的部分是粉色的,清秀而单薄,今日是浓郁的蓝紫色,从花冠至花托逐渐变浅,浓而不腻,妖娆妩媚。明明只是土里土气的小野花,却透着一股珠光宝气,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
宛若一位青涩稚嫩的豆蔻少女在一夕之间长成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这小野花虽不起眼,与那些一年开一次,一次开许久的名贵花草不同,每日早间朝气蓬勃,每日都是全新的姿态,她每日晨起都会习惯性地看上一眼,今日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隐隐还有几分莫名的眼熟,可确实又没见过。
可真美啊!
小喇叭迎风招展,微微晃动,姿态高傲。
——哼,我美吗?看傻了吧!你这土里土气的土丫头!
香菇向正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背过身,麻利地摘了一朵藏进怀里,反正一天不到黑就凋谢了,不会被白初语发现的,而府里其他人就是看见了也不会管。
木耳趁着这个功夫独自走进白初语的房里,打算告诉她白琼怡恶毒的心思,免得她当众出丑,一进门怔住了,
“小……小姐……你这是……太美了!!!”
白初语已经穿戴好了,乌黑秀丽的长发挽成随云髻,搭配一套白玉兰珍珠银头面,优雅大方,面上上了妆容,浓淡相宜,凸显出她本就绝色的容颜,身上穿着一条孔雀蓝交领齐腰襦裙,衣领,腰带,裙摆处勾勒了精致的绣纹,环着腰带坠下长长的流苏佩饰。
细看之下,却发现那是绣上去的,并非实物,只取饰物的精巧雅致,没有过度装点的繁琐。
裙下露出一对同样绣纹的绣鞋鞋面。
这是什么神仙装扮,像是从天外来的神女。
此时的桂平娘隐去身形立在一旁,噙着一脸老母亲的笑容。
看着自己的绣品能够经由白初语重现于世,被夺寿的怨气都散去了大半。
白初语手掌覆在腰间,低头看着裙面上的绣纹。
这裙子本就很美,万万没想到,经由桂平娘之手这份美翻了几倍。
一直以来,她觉得衣服不过是身外之物,再好看的衣服不过是修饰,第一次发现,原来衣服还可以反过来把人衬得如此夺目。
木耳回过神来喜上眉梢:“小姐这样打扮真好看,美而不俗,以后都这么穿吧!”
“这样好吗?会不会太张扬了?”白初语娇美的脸上显出几分女儿家的无措。
“好!特别好!”木耳加重语气:“从头到脚都比二小姐送来的那身好!小姐觉得张扬,那是因为小姐人美身材又好,换做别人可做不到,再说,小姐这般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二小姐今日也是从头到脚穿新。”
听桂平娘和木耳都这么说,白初语放心了。
上晌,钟氏母女命人去唤白初语一同前往瑞王府参加百果宴。
就身份而言,白成斌也有资格,碍于世子的封号,他显少出席门庭高于自家的宴会,免得被嘲讽抬不起头,这场宴会的东道主又是瑞王府,就更不可能去了。
那厢武安侯刚下朝回来,连朝服都没换,打算亲自将母女三人送出门。
除去刚回来那日,这是长女第一次在人前亮相,又没学过规矩,若非时机赶巧,他原本想再拘上三五个月,调/教好再放出门。
思及此,他嘱咐白琼怡:“你姐姐刚回京,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你多看顾些。”
白琼怡一本正色:“父亲放心,只要姐姐肯安分守己地跟着女儿,女儿一定会照顾好姐姐。”
前提是安分守己。
说完,她暗暗向钟氏投去一个等着看好戏的眼色。
她母亲是家中唯一的主母,她是家中唯一的嫡女,白初语还是早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想到白初语那连自己都琢磨不透的性子,武安侯更不放心了,可一抬头看到迎面而来的翩翩少女什么心思都散了,主动上前几步:“语儿今日这身打扮真漂亮,令为父想起了你母亲。”
不说容貌有几分相似,当年的楚芸罗每一次出现都是这般令人感到惊艳,超尘拔俗。
顾及到继室母女的感受,他不忘夸赞白琼怡:“怡儿的眼光果然好。”
殊不知白琼怡已经看傻了眼,对上钟氏又惊又怒的眼色,她用力摇头。
白初语这身装束不是她准备的!
钟氏会意,定睛看向白初语的裙面,面色阴沉。
月光纱只有楚家才会有,莫非这小贱人背地里已经偷偷联系上了楚家,在扮猪吃老虎?
这可就不妙了!
面对白家人,白初语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关于这身装束的来历就更不可能说了,干脆闭口不言。
武安侯却觉得女儿的相貌如此出色,理应有这般冷傲的姿态,不仅没有计较半分,还堆出了慈父脸:“今日去宴会上好好表现,结交些小姐妹,以后也好陪你逛逛街,看看戏。”别再想那劳什子的道观。
白琼怡哽着一口气,关切地对白初语道:“姐姐不知,宴会上人多,丫鬟带一个就够了,免得令主家不喜,香菇看着机灵,就带着她吧。”
绝不能让白初语穿着这身装束出风头,有香菇在动手就方便了,也好从旁监视白初语都结交了哪些人。
为了今日的宴会,香菇特地用白琼怡给她的赏钱买了新头饰,穿上新衣,闻言,她主动上前一步。
夫人和小姐们会相互攀比,各家的丫鬟也一样。
白初语偏头扫了她一眼:“香菇连日守夜,这会儿还没休息,让木耳跟着我吧。”
“奴婢不累,奴婢为了小姐再辛苦也没关系!”香菇自告奋勇,说完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前,白琼怡一脸遮掩不住的愤怒。
她低头看去,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衣襟上不知何时染了一大片紫色的花汁。
花精的花能不能采,还要看它自己愿不愿意给。
很显然,它是不愿的。
总不能让三个主子等一个下人换衣服,白初语顺理成章地带上了木耳。
白琼怡避开人眼向香菇投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没用的废物!
香菇一瞬间犹如坠入冰窟,手捂着衣襟,脸上血色尽褪。
钟氏母女各自有自己的马车,白初语与白琼怡同乘。
白琼怡憋不住内心的疑惑,对上白初语淡漠疏离的面孔,口吻中含着几分好心没有被受用的嗔怨:“姐姐那日不是说很喜欢妹妹送的头面,脂粉,和衣裳,怎么都没有用,这身是从哪里来的,姐姐怎么都没有穿过。”
“喜欢不代表适合。”白初语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至于这身行头,侯爷方才不是夸过你了?”
武安侯的夸奖都受下了,事后才来问询出处,经她一说,白琼怡面色涨红,手指攥紧手帕,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白初语得以耳根清静。
打从白琼怡第一次见到她,一口一个姐姐唤着,而不是长姐或是大姐,她就知道白琼怡心底里根本没有接纳她的出现。
因而,无论白琼怡表现得再过亲近,她也没有放在眼里。
……
瑞王府,朱红的大门敞开,迎八方来客。
能来这里的宾客都是懂规矩的,姿态又谦卑,马车排着队,人来人往,井然有序。
白初语先一步下车,白琼怡看准时机对着她落在马车上的裙摆一脚踩下去。
今日太关键了,若是让白初语顺利地参加完宴会,她在官家的后宅也就站稳了脚。
先让她摔个狗吃屎,再毁了裙子,一举两得。
再让她换上自己备用的首饰和裙子,对父亲那边也有个交代。
岂料,那裙摆突然被抽走,白琼怡一脚踩空,身形不稳差点一头摔下马车,幸好被丫鬟扶了一把才没有丢脸。
马车旁,穆辰安松开白初语的裙摆,目光阴沉。
幸好他来了,就知道白家人老老小小都不安好心!
见到好心鬼,白初语偏头对他嫣然一笑。
——你也来了。
四目相对,穆辰安呼吸漏了一拍。
头面是他送的,裙子昨晚也见过,怎么穿在白初语身上就不一样了!
他甚至没有看清头面的样式,裙子上的绣纹,只觉得怎么都无法从白初语浓妆淡抹的脸上移开。
白初语迈开步子走向王府大门,穆辰安等下还要见客,原本只是想来确认白初语有没有顺利抵达,又不放心地跟上去。
万一白琼怡再踩她一脚怎么办?
万一其他宾客欺负她初来乍到要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穆辰安:谁也别想欺负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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