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郡王府蹭了半个月的饭之后,云泽的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容光焕发。云泽甚至觉得自己又长高了一厘米,但是家里没有全身镜,长高这件事情只是云泽的推测。
在家里的时候云泽希望自己长到一米八,在这里的话最好身高八尺——也和一米八差不多了。
不过,虽然云泽常常去瑞郡王府,却不经常见到钟行,半个月里只见了两面,而且谈话不到一刻钟钟行便被手下叫走了。府中下人只说郡王这段时间事务繁忙,不常在家中,要云泽不必客气,喜欢什么吩咐下去就好。
听说瑞郡王是闲云野鹤风雅之人,可外界传言有真有假,只能相信一半。云泽虽然和对方来往不多,但看对方的谈吐和气质,想着对方不是甘于眼前富贵之人。
现在摄政王代天子掌管朝政,文武百官有一半以上都不服气,看明都里的纷纷流言也能看出来,世家大族都不希望寥州来的钟行夺取皇位。
一旦皇位上的人有变,许多家族的利益必然受损。
钟行是庶子出身,其母亲孟氏并非老寥王的侍妾,而是王府里的一名婢女,老寥王酒后和这名婢女发生关系才有了钟行。所以一些嘴毒不要命的人会骂钟行是“婢生子”。
说起老寥王钟岭……云泽只能说对方是个滥情的男人,像极了某点文里的种马男主,老寥王的正妃是寥州名门望族之女,府中姬妾无数,有北狄被打败时送来的美女,有南方官员讨好赠送的,有皇帝送的,还有看对眼带到床上去的婢女。
这也导致钟行的兄弟姐妹众多,同父异母且存活下来的哥哥都有七八个,弟弟不知道多少反正也很多。
寥州门第观念很重,嫡庶尊卑分明,老寥王钟岭勇猛果决,将寥州治理得井井有条。钟岭早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接班人,他并不宠爱钟行,随便打发钟行去了军营,一两个儿子死在军中实在正常,倘若历练出来些许本事,以后正好效忠嫡兄给家族争光。
钟岭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子居然怀揣着称王的美梦,更没有想到钟行不仅敢做梦还敢来真的,如果钟岭没有那么早咽气说不定会被这个不孝的儿子赶下台去。
钟行年少时便城府深沉,私下笼络了一群出身低微却有真才实干的将士,钟岭死后,他的儿子被钟行手下的将士杀了一半,剩下的儿子要么是服气钟行的,要么是胸无大志无心王位的。
钟行能够上位是因为他不看门第重用贤才,来了京城之后养了一大批求官无门的文人。
京城里许多家族因此不喜欢钟行。钟行狠心绝情,这些家族倘若不能给钟行贡献人才,钟行嫌他们碍眼不给他们应得的高位怎么办?谁家没有几个不肖子孙,如果不肖子孙还是嫡子嫡孙,整个家族岂不是要被冷落抛弃?
今日天气阴冷,云泽本来在家中看书,他想准备一下明年的科举——虽然肯定是垫底的,但云泽还是要参加。天寒地冻让人浑身发凉,云泽本就畏寒,突然想起明天该发这个月的月钱了,上个月托瑞郡王的福,云泽剩下了一百文,不如去酒楼喝杯热茶暖暖身体,顺便点一盘云泽最爱吃的桂花糕。
当归跟在云泽的身后:“公子,马上要过年了,昨日蔡夫人让成衣铺的裁缝来了家中,大公子被叫去量身定制衣物了,居然没有叫您过去。听说侯爷昨晚三更才回来,醉醺醺的一身酒气,睡到现在还没有起床,也不知道他整天忙什么,夫人和老夫人在天有灵,若是看到您现在这样,肯定伤心极了。”
王夫人在的时候当归年龄还小,不过他已经记事了,至今脑海里还记着王夫人温柔端庄的面容。
云泽“嘘”了一声:“不要再说这些,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公子,我想吃糖葫芦。”
人非草木,云泽对当归好,当归自然能感觉出来。大公子云洋也曾花钱收买当归,并承诺把府中最漂亮的婢女许配给他,因为云泽对他很好,把他当个人看,从来没有打骂他,难过的时候从未拿当归撒气,当归纠结了两天后还是选择跟着云泽过穷日子。
云泽心里自然有些低落,这将是他在这个地方过的第三个新年。
但是和当归一起难过改变不了什么,哪怕从天亮难过到天黑,蔡夫人和云洋仍旧好好的。
云泽突然想起了摄政王钟行:“虽然传言都说摄政王冷酷无情,但他能走到今天,算得上是本朝少有的英雄。”
钟行兄弟众多,这些弟兄并非庸才,寥州将门男子十五六岁都上过战场,他们大多野心勃勃犹如豺狼虎豹,钟行自幼生存的环境比云泽还要残酷十倍。云泽十八岁时担心温饱,钟行十八岁时已经笼络了一群死士帮他争夺王位了。
当归道:“公子,您既然和瑞郡王交好,为什么不借着这层关系去攀附摄政王呢?”
“本公子胆小嘛,”云泽理直气壮,“他手下是虎狼之师,他为虎狼之首,谁不怕他呢?”
看小说电视剧的时候欣赏病娇,现实中肯定离病娇远远的。
听摄政王一些事迹,云泽认为对方是个值得欣赏的男人,生活中如果遇到的话……云泽想起杀气腾腾的赵毅,摄政王比赵毅凶恶十倍,一般人都不敢接近吧。
摄政王钟行太过冷血,可远观而不可接近。
云泽和当归买了糖葫芦带去酒楼,两人听说书先生讲前朝故事,一直听到傍晚才回去。
暮色四合,前面经过一家赌坊,四五名青年男子从赌坊里出来。
云泽看清为首男子的脸之后,赶紧抬起袖子遮挡自己的面孔,想要趁对方不注意匆匆离开。
对方却一眼就看到了云泽:“云小侯爷,你怎么一见到本公子就逃?”
云泽平生看到三个人会逃避,一个是假仁假义的继母蔡夫人,一个是神经病兄长云洋,还有一个是这位外表风流倜傥的冯公子冯易之。
冯易之是云洋的好朋友,他的人品甚至比云洋的人品还要低劣。
云泽躲避冯易之不仅仅因为对方是个卑劣小人,而是因为冯易之和云洋一丘之貉,冯易之也是个断袖,三番两次骚扰云泽。
云泽并不讨厌断袖,断就断呗反正不关云泽的事,明都里好男风的多了去了。他只讨厌断到自己头上来的。
冯易之的伯父是相爷冯魁,冯魁在朝中的地位比安乐侯还高,云泽得罪不起这号人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所以云泽每次看到冯易之就会逃跑。
今天没有逃成,因为冯易之身后恶仆迅速把路堵住了。
云泽勉强笑了笑:“冯公子,好久不见。”
冯易之上前几步:“每次我派人请你去我家做客你都推辞,今天好不容易遇见,本公子亲自邀请你,云泽,你总不能不给我一个面子吧?”
冯易之喝了点酒,云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
云泽心中反感,表面上却不得不强装镇定:“冯公子亲自请我,我当然不会拒绝。可是,家兄让我出来买些纸墨,冯公子,我不能让他久等,先去南市买东西了。”
冯易之笑着道:“你又诓我,你哥正在里面赌钱,怎么会在家中?今天可有空?我家中珍藏了好酒,晚上我俩共饮。”
他直勾勾的盯着云泽的脸去看。
京中俊逸公子哥儿不少,冯易之身边的朋友长得都好看,然而没有一个如云泽这般完美。
可惜云泽的脾气太傲了,冯易之多次低头,云泽始终不让他占一点点便宜。
云泽道:“家父不让我喝酒,辜负冯公子美意了。”
冯易之道:“云泽,我有心交你这个朋友,怎么你一点面子都不给?天气如此寒冷,你的手都冻红了,我家里正好有件貂皮斗篷赠你,你随我回家。”
说着说着,冯易之就想摸摸云泽的手,云泽的手指细长漂亮,他从来没有摸过,一直都想给云泽暖暖手。
云泽直接推开冯易之的脏手,脸色瞬间冷了:“冯易之,我是安乐侯府嫡子,辅国公嫡出外孙,你如果敢胡来,云家和王家不会放过冯家,你好好掂量。”
冯易之先前没有强迫云泽正是这个缘故。云泽虽然不受安乐侯宠爱,但他是侯府嫡子,倘若冒犯了云泽的尊严,等同打安乐侯的脸。
现在么……
“你不知道么?你亲舅舅得罪了摄政王的心腹上官英,王家犹如泥菩萨过河,哪里有空管你?”冯易之冷笑,“我尊你敬你,可你三番两次不给我面子……云泽,你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再求本公子就晚了,到时候可不是摸手亲嘴这么简单。我们走。”
冯易之带着几名仆从离开了。
当归有些惊慌:“公子,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爷?”
云泽眼眶慢慢变红了,他强忍着情绪:“外祖家已经得罪了摄政王的手下,父亲只会怪我得罪冯家。”
退一万步,就算安乐侯为云泽出头,以冯家在京城的势力,云泽日后仍旧会被冯易之算计。
云泽与瑞郡王认识不久,即便是瑞郡王也帮不了他。
当归道:“公子,您打算怎么办?”
云泽稍微思考了一下:“看冯易之后续会做什么,如果他实在下作,我便向父亲请求去看望外祖父,之后偷偷离开京城南下,天无绝人之路,到了南边再找谋生。”
安乐侯府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云泽在准备科举的时候,也曾想过倘若不能入朝为官,他还能做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一名探子向钟行汇报消息。这段时间钟行注意到了冯家,,探子顺便把这件小事告诉了钟行。
钟行一心二用,一边听探子汇报消息,一边看着寥州来的书信,听完之后他眼睛未抬,只淡淡的道:“他胆子不小。茶。”
侍从赶紧准备了清茶奉上。
因为冯易之的事情,当归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清晨当归去喂云泽的小马,云泽既然打算离开京城,这段时间要多练练骑术。
路上却听到买菜回来的下人窃窃私语。
当归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听完之后一溜小跑回了云泽的住处:“公子,好消息!好消息!”
云泽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嗯?”
当归喜出望外:“冯易之死了!”